爹把锄头一扔,在地头上坐了下来,仰着头看天。
天上,空荡荡的,连只鸟也没有。爹的目光从天的这边,移到天的那边,又从天的那边,移到这边。
远处,娘顺着乡间的小路走来了。爹一扭头,抄起锄把开始干活。
“瞧你这懒鬼。”娘似嗔似骂地说。
“我脖子疼,使不上劲。”爹嘿嘿地笑着。
“回吧,饭都凉了。”娘说着,转身往回走。
路上,经过一片玉米田时,娘说:“你瞧,他二叔的田里连根杂草也没有。”爹嘴上应和着,其实,一点儿也没用心听。爹倒拖着锄把,一边走一边看天。
爹的目光从天的这边,移到天的那边,又从天的那边,移到这边。
“要不把地让给他二叔种吧?”娘回头看看爹,和他商量。
“不用……我能行。”爹慢吞吞地应着。
“你啊,是不是心脏又难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娘关切地看了爹一眼。
“没事……我好着呢。”爹拍拍胸脯。
爹的胸脯没拍几天,就倒下了。
爹去年也犯过心脏病,住了几个月的院。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医生悄悄把娘拉到一边,说:“准备后事吧。”
“真没希望了?”娘问。
医生摇摇头。
“再想想法吧。”娘说。
“他上次就差点进了鬼门关,这次,无论如何……”说着,医生再次摇摇头,“这几天,让他心情愉快些吧。”
娘眼圈一红,点点头。
回到家里,爹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屋顶,嘴唇一张一合。娘走上前,问爹:“你想说什么?”
爹想坐起来,可是,他一点气力也没有。
“我想看天。”爹说。
娘“嗯”一声便出去了,叫了二叔来。
二叔把爹抱上轮椅,推到院子里。
爹的目光从天的这边,移到天的那边,又从天的那边,移到这边。
“去村外,那里开阔。”爹说。
二叔推着爹往村外走。娘跟在后面,眼泪洒了一路。
来到村外的田野边,爹躺在轮椅上,仰头看天。
爹的目光从天的这边,移到天的那边,又从天的那边,移到这边。
“大哥,你在看什么?”二叔问。
“飞机。”爹喃喃地说。
娘愣了。二叔也愣了。两人的心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剧痛。他们知道,爹看飞机,是想儿子了。
儿子是一名飞行员,去年在国外学习时,不幸失事。当时,爹正突发心脏病。娘和二叔怕爹经受不住打击,都瞒着他。前几天,爹问起儿子,娘说:“儿子很好,他任务紧,要不,让儿子回来一趟?”娘只是说说,事实上,儿子永远都回不来了。娘知道爹是不会让儿子回来的。果然,爹说:“不,别告诉儿子。”
这时,爹突然指着空中,欣喜地说:“快看,飞机,儿子的飞机。”
娘和二叔抬头看去,有只鸟正飞过蓝天。娘和二叔紧咬着嘴唇,不让心底的悲痛流露出来。
“儿子,好好飞。”爹望着蓝天,不停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