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武建武九年,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所有。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发其众与汉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帝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十年冬十月,先零羌与诸种寇金城、陇西。来歙率盖延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于是开仓廪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流通焉。
十一年夏,先零羌寇临洮。来歙荐马援为陇西太守,击先零,大破之。
冬十月,先零诸种羌数万人屯聚寇钞,拒浩亹隘。马援深入讨击,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陇西、扶风。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寇,议欲弃之。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坚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不可弃也。”帝从之。民归者三千余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沟洫,劝以耕牧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降附,援奏复其侯王君长,帝悉从之。
十二年,参狼羌与诸种寇武都,陇西太守马援击破之,降者万余人,于是陇右清静。
中元二年。初,烧当羌豪滇良击破先零,夺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转盛。秋,滇吾与弟滇岸率众寇陇西,败太守刘盱于允街,于是守塞诸羌皆叛。诏谒者张鸿领诸郡兵击之,战于允吾,鸿军败没。冬十一月,复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四万人讨之。
明帝永平元年秋七月,马武等击烧当羌,大破之,余皆降散。
孝章帝建初二年。初,安夷县吏略妻卑湳种羌人妇,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寇。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败金城太守郝崇。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击之。马防等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防进击,破之,斩首虏四千余人,遂解临洮围。其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余人屯望曲谷不下。
三年春正月,马防击布桥,大破之,布桥将种人万余降。诏征防还,留耿恭击诸未服者,斩首虏千余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恭尝以言事忤马防,监营谒者承旨奏恭不忧军事,坐征下狱,免官。
元和三年秋八月,烧当羌迷吾复与弟号吾及诸种反。号吾先轻入,寇陇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号吾,将诣郡。号吾曰:“独杀我,无损于羌。诚得生归,必悉罢兵,不复犯塞。”陇西太守张纡放遣之,羌即为解散,各归故地。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
章和元年春正月,护羌校尉傅育欲伐烧当羌,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斗诸羌胡。羌胡不肯,遂复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请发诸郡兵数万人共击羌。未及会,三月,育独进军。迷吾闻之,徙庐落去。育遣精骑三千穷追之,夜,至三兜谷,不设备,迷吾袭击,大破之,杀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诸郡兵到,羌遂引去。诏以陇西太守张纡为校尉,将万人屯临羌。
秋七月,羌豪迷吾复与诸种寇金城塞,张纡遣从事河内司马防与战于木乘谷,迷吾兵败走,因译使欲降,纡纳之。迷吾将人众诣临羌,纡设兵大会,施毒酒中,伏兵杀其酋豪八百余人,斩迷吾头以祭傅育冢,复放兵击其余众,斩获数千人。迷吾子迷唐与诸种解仇结婚交质,据大小榆谷以叛,种众炽盛,张纡不能制。
二年冬十月,公卿举故张掖太守邓训代张纡为护羌校尉。迷唐率兵万骑来至塞下,未敢攻训,先欲胁小月氏胡,训拥卫小月氏胡,令不得战。议者咸以:“羌胡相攻,县官之利,不宜禁护。”训曰:“张纡失信,众羌大动,凉州吏民命县丝发。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追急,以德怀之,庶能有用。”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悉驱群胡妻子内之,严兵守卫。羌掠无所得,又不敢逼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常欲斗我曹,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乃是得父母也。”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训遂抚养教谕,大小莫不感悦。于是赏赂诸羌种,使相招诱,迷唐叔父号吾将其种人八百户来降。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击迷唐于写谷,破之,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颇岩谷,众悉离散。
和帝永元元年春,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令长史任尚将之,缝革为船,置于箄上以度河,掩击迷唐,大破之,斩首前后一千八百余级,获生口二千人,马牛羊三万余头,一种殆尽。迷唐收其余众西徙千余里,诸附落小种皆畔之。烧当豪帅东号稽颡归死,余皆款塞纳质。于是训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各令归郡,唯置㢮刑徒二千余人,分以屯田、修理坞壁而已。
四年冬十月,护羌校尉邓训卒,吏民、羌胡旦夕临者日数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曰:“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执不听,以状白校尉徐傿,傿叹息曰:“此为义也!”乃释之。遂家家为训立祠,每有疾病,辄请祷求福。
蜀郡太守聂尚代训为护羌校尉,欲以恩怀诸羌,乃遣译使招呼迷唐,使还居大小榆谷。迷唐既还,遣祖母卑缺诣尚,尚自送至塞下,为设祖道,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迷唐遂反,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诅,复寇金城塞。尚坐免。
五年十一月,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诱以财货,由是解散。乃遣兵出塞,攻迷唐于大小榆谷,获首虏八百余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桥欲度兵击迷唐。迷唐率部落远徙,依赐支河曲。
八年十二月,护羌校尉贯友卒,以汉阳太守史充代。充至,遂发湟中羌胡出塞击迷唐。迷唐迎败充兵,杀数百人。充坐征,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
九年闰八月,烧当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寇陇西,胁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杀大夏长。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副之,将汉兵、羌胡共三万人讨之。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尚遣司马寇盱监诸郡兵,四面并会。迷唐惧,弃老弱奔入临洮南,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斩虏千余人。迷唐引去,汉兵死伤亦多,不能复追,乃还。
十年冬十月,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坐畏懦征,下狱,免。谒者王信领尚营屯枹罕,谒者耿谭领世营,屯白石。谭乃设购赏,诸种颇来内附。迷唐恐,乃请降。信、谭遂受降,罢兵。十二月,迷唐等率种人诣阙贡献。
十二年秋九月,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其余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帝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以种人饥饿不肯远出。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迷唐金帛,令籴谷市畜,促使出塞,种人更怀猜惊。是岁迷唐复叛,胁将湟中诸胡寇钞而去,王信、耿谭、吴祉皆坐征。
十三年秋八月,迷唐复还赐支河曲,将兵向塞。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属国羌胡合三万人,出塞至允川。侯霸击破迷唐,种人瓦解,降者六千余口,分徙汉阳、安定、陇西。迷唐遂弱,远逾赐支河首,依发羌居。久之,病死,其子来降,户不满数十。
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隃糜相曹凤上言:“自建武以来,西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阻大河以为固。又近塞内,诸种易以为非,难以攻伐,故能强大,常雄诸种,恃其拳勇,招诱羌胡。今者衰困,党援坏沮,亡逃栖窜,远依发羌。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上从之,缮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屯龙耆。后增广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会永初中诸羌叛,乃罢。
安帝永初元年。初,烧当羌豪东号之子麻奴随父来降,居于安定。时,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及骑都尉王弘西迎西域都护段禧,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与俱,郡县迫促发遣。群羌惧远屯不还,行到酒泉,多有散叛,诸郡各发兵邀遮,或覆其庐落。于是勒姐、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遂同时奔溃。麻奴兄弟因此与种人俱西出塞,先零别种滇零与钟羌诸种大为寇掠,断陇道。时,羌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负板案以为楯,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诸羌相连结谋叛逆者罪。
十二月,诏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将五营及诸郡兵五万人屯汉阳,以备羌。
二年春正月,邓骘至汉阳。诸郡兵未至,钟羌数千人击败骘军于冀西,杀千余人。梁慬还至敦煌,逆诏慬留为诸军援。慬至张掖,破诸羌万余人,其能脱者十二三。进至姑臧羌大豪三百余人诣慬降,并慰譬,遣还故地。
冬,邓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河内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尚军大败,死者八千余人。羌众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而转运难剧。故左校令河南庞参先坐法输作若卢,使其子俊上书曰:“方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征发不绝,水潦不休,地力不复,重之以大军,疲之以远戍,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征发,田畴不得垦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穷,无望来秋,百姓力屈,不复堪命。臣愚以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若总兵养众,以待其疲。车骑将军骘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织纴,然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民之仇报,奔北之耻雪矣。”书奏会樊准上疏荐参,太后即擢参于徒中,召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军屯。十一月辛酉,诏邓骘还师,留任尚屯汉阳为诸军节度。遣使迎拜骘为大将军。
滇零自称“天子”,于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羌,断陇道,寇钞三辅,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诏当屯金城,闻羌寇三辅,即引兵赴击,转战武功、美阳间,连破走之,羌稍退散。
十二月,广汉塞外参狼羌降。
三年春正月,遣骑都尉任仁督诸郡屯兵救三辅。仁战数不利,当煎、勒姐羌攻没破羌县,钟羌攻没临洮县,执陇西南部都尉。
四年二月,滇零遣兵寇褒中,汉中太守郑勤移屯褒中。任尚军久出无功,民废农桑,乃诏尚将吏民还屯长安,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
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如西京三辅都尉故事。
谒者庞参说邓骘:“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辅。”骘然之,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乃会公卿集议,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公卿皆以为然。郎中陈国虞诩言于太尉张禹曰:“若大将军之策,不可者三:先帝开拓土宇,劬劳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之,此不可一也。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此不可二也。喭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凉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陈,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民庶安土重迁,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恨。如卒然起谋,因天下之饥敝,乘海内之虚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帅,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此不可三也。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几败国事。”诩因说禹:“收罗凉士豪桀,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厉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于是辟西州豪桀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
三月,先零羌复攻褒中,郑勤欲击之。主簿段崇谏,以为:“虏乘胜,锋不可当,宜坚守待之。”勤不从,出战,大败,死者三千余人。段崇及门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与勤俱死。
秋七月,骑都尉任仁与羌战,累败,而兵士放纵,槛车征诣廷尉,死。护羌校尉段禧卒,复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张掖。
五年春正月,先零羌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南奔度河。使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转盛,而缘边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守战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三月,诏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刈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时,连旱、蝗、饥荒,而驱蹙劫掠,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太半。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乃罢孟津屯。
秋九月,汉阳人杜琦及弟季贡、同郡王信等与羌通谋,聚众据上邽城。
六年六月,侍御史唐喜讨汉阳贼王信,破斩之。杜季贡亡,从滇零。是岁,滇零死,子零昌立,年尚少,同种狼莫为其计策,以季贡为将军,别居丁奚城。
七年秋,护羌校尉侯霸、骑都尉马贤击先零别部牢羌于安定,获首虏千人。
元初元年三月,诏遣兵屯河内通谷冲要三十六所,皆作坞壁,设鸣鼓,以备羌寇。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九月,羌豪号多与诸种钞掠武都、汉中,巴郡板楯蛮救之,汉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与蛮共击破之。号多走还,断陇道,与零昌合,侯霸、马贤与战于枹罕,破之。
冬十月,凉州刺史皮杨击羌于狄道,大败,死者八百余人。
二年春,护羌校尉庞参以恩信招诱诸羌,号多等率众降。参遣诣阙,赐号多侯印,遣之。参始还治令居,通河西道。
零昌分兵寇益州,遣中郎将尹就讨之。
秋九月,尹就击羌党吕叔都等,蜀人陈省、罗横应募刺杀叔都,皆封侯,赐钱。
诏屯骑校尉班雄屯三辅。雄,超之子也。以左冯翊司马钧行征西将军,督关中诸郡兵八千余人。庞参将羌胡兵七千余人,与钧分道并击零昌。参兵至勇士东,为杜季贡所败,引退。钧等独进,攻拔丁奚城,杜季贡率众伪逃,钧令右扶风仲光等收羌禾稼,光等违钧节度,散兵深入,羌乃设伏要击之,钧在城中,怒而不救。
冬十月乙未,光等兵败,并没,死者三千余人,钧乃遁还。庞参既失期,称病引还。皆坐征,下狱,钧自杀。时,度辽将军梁慬亦坐事抵罪。校书郎中扶风马融上书称参、慬智能,宜宥过责效。诏赦参等,以马贤代参领护羌校尉,复以任尚为中郎将,代班雄屯三辅。
怀令虞诩说尚曰:“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今虏皆马骑,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所以虽屯兵二十余万,旷日而无功也。为使君计,莫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市一马,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之虏,追尾掩截,其道自穷,便民利事,大功立矣。”尚即上书,用其计,遣轻骑击杜季贡于丁奚城,破之。
太后闻虞诩有将帅之略,以为武都太守。羌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羌闻之,乃分钞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诩乃令军中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明日,悉陈其兵众,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计贼当退,乃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获甚众,贼由是败散。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假赈贫民,开通水运。诩始到郡,谷石千,盐石八千,见户万三千。视事三年,米石八十,盐石四百,民增至四万余户,人足家给,一郡遂安。
三年夏五月癸酉,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击零昌于灵州,斩首八百余级。
六月,中郎将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
九月,筑冯翊北界候坞五百所以备羌。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击零昌于北地,杀其妻子,烧其庐落,斩首七百余级。
四年春二月,任尚遣当阗种羌榆鬼等刺杀杜季贡,封榆鬼为破羌侯。
六月,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征抵罪。以益州刺史张乔领其军屯,招诱叛羌,稍稍降散。
九月,护羌校尉任尚复募效功种羌号封刺杀零昌,封号封为羌王。
冬十二月甲子,任尚与骑都尉马贤共击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余日,战于富平河上,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狼莫逃去。于是西河虔人种羌万人诣邓遵降,陇右平。
五年冬十月,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刺杀狼莫,封雕何为羌侯。自羌叛十余年间,军旅之费,凡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边民及内郡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及零昌、狼莫死,诸羌瓦解,三辅、益州无复寇警。诏封邓遵为武阳侯,邑三千户。遵以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
永宁元年春三月,沈氐羌寇张掖。夏六月,护羌校尉马贤将万人讨沈氐羌于张掖,破之,斩首千八百级,获生口千余人,余虏悉降。时当煎等大豪饥五等,以贤兵在张掖,乃乘虚寇金城,贤还军追之出塞,斩首数千级而还。烧当、烧何种闻贤军还,复寇张掖,杀长吏。
初,当煎种饥五同种大豪卢怱、忍良等千余户别留允街,而首施两端。
建光元年春,护羌校尉马贤召卢怱斩之,因放兵击其种人,获首虏二千余,忍良等皆亡出塞。
秋七月,烧当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烧当世嫡,而校尉马贤抚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相结,共胁将诸种寇湟中,攻金城诸县。八月,贤将先零种击之,战于牧苑,不利。麻奴等又败武威、张掖郡兵于令居,因胁将先零沈氐诸种四千余户,缘山西走,寇武威。贤追到鸾鸟,招引之,诸种降者数千,麻奴南还湟中。
延光元年春三月,护羌校尉马贤追击麻奴到湟中,破之,种众散遁。
十一月,烧当羌麻奴饥困,将种众诣汉阳太守耿种降。
三年九月,烧当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
顺帝永建元年二月,陇西钟羌反,校尉马贤击之,战于临洮,斩首千余级,羌众皆降。由是凉州复安。
六年秋九月,护羌校尉韩皓转湟中屯田置两河间,以逼群羌。皓坐事征,以张掖太守马续代为校尉。两河间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见图,乃解仇、诅盟,各自儆备。续上移屯田还湟中,羌意乃安。
阳嘉三年秋七月,钟羌良封等复寇陇西、汉阳。诏拜前校尉马贤为谒者,镇抚诸种。冬十月,护羌校尉马续遣兵击良封,破之。
四年二月,谒者马贤击钟羌,大破之。
永和三年冬十月,烧当羌那离等三千余骑寇金城,校尉马贤击破之。
四年三月,烧当羌那离等复反。夏四月癸卯,护羌都尉马贤讨斩之,获首虏千二百余级。
五年。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机等天性虐刻,多所扰发,且冻、傅难种羌遂反,攻金城,与杂种羌胡大寇三辅,杀害长吏。机、秉并坐征。于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九月,令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置屯兵。
且冻羌寇武都,烧陇关。
初,上命马贤讨西羌,大将军商以为贤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帝不从。汉,由之子也。贤到军,稽留不进。武都太守马融上疏曰:“今杂种诸羌转相钞盗,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侵寇三辅,为民大害。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遝,儿子侍妾,事与古反。臣惧贤等专守一城,言攻于西而羌出于东,且其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高克溃叛之变也。”安定人皇甫规亦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上书言状。朝廷皆不从。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闰月,巩唐羌寇陇西,遂及三辅,烧园陵,杀掠吏民。
三月,武都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降二千余人。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
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疏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误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县师之费,且百亿计,出于平民,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叛则经年,臣所以搏手扣心而增叹者也!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赵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势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荐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帝不能用。
巩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不利。
秋九月,诸羌寇武威。
冬十月癸丑,以羌寇充斥,凉部震恐,复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
十一月庚子,以执金吾张乔行车骑将军事,将兵万五千人屯三辅。
汉安元年冬十月,罕羌邑落五千余户诣赵冲降,唯烧何种据参䜌未下。甲戌,罢张乔军屯。
二年夏四月庚戌,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击烧当羌于参䜌,破之。冬闰十月,赵冲击烧当羌于阿阳,破之。
建康元年春,护羌从事马玄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琚追击玄等,斩首八百余级。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鹯阴河,军度竟,所将降胡六百余人叛走。冲将数百人追之,遇羌伏兵,与战而殁。冲虽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衰耗。诏封冲子为义阳亭侯。
冲帝永嘉元年,西羌叛乱积年,费用八十余亿。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润入,皆以珍宝货赂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野。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离湳、狐奴等五万余户皆诣并降,陇右复平。
桓帝延熹二年十二月,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种羌寇陇西金城塞,护羌校尉段颎击破之,追至罗亭,斩其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余人。
三年闰正月,西羌余众复与烧何大豪寇张掖,晨,薄校尉段颎军。颎下马大战,至日中,刀折矢尽,虏亦引退。颎追之,且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余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千余里,斩烧何大帅,降其余众而还。
冬十一月,勒姐、零吾种羌围允街,段颎击破之。
四年六月,零吾羌与先零诸种反,寇三辅。冬,先零、沈氐羌与诸种羌寇并、凉二州,校尉段颎将湟中义从讨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颎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恋乡旧,皆悉叛归。郭闳归罪于颎,颎坐征,下狱,输作左校,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胡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转相招结,唐突诸郡,寇患转盛。泰山太守皇甫规上疏曰“今猾贼就灭,泰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生长邠、岐,年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自鸟鼠至于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孙、吴,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诏以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十一月,规击羌,破之,斩首八百级。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
五年三月,沈氐羌寇张掖、酒泉。皇甫规发先零诸种羌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先是,安定太守孙儁受取狼藉,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并老弱不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规到,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口,复诣规降。
十一月,滇那羌寇武威、张掖、酒泉。
皇甫规持节为将,还督乡里,既无他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于是中外并怨,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帝玺书诮让相属。规上疏自讼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旧都惧骇,朝廷西顾。臣振国威灵,羌戎稽首,所省之费,一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践州界,先奏孙儁、李翕、张禀,旋师南征,又上郭闳、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余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仇以钱货。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
帝乃征规还,拜议郎,论功当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从求货,数遣宾客就问功状,规终不答。璜等忿怒,陷以前事,下之于吏。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而不听,遂以余寇不绝,坐系廷尉,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讼之,会赦,归家。
六年十二月,诏征皇甫规为度辽将军。规上书荐张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以从众望。若犹谓愚臣宜充举事者,愿乞冗官,以为奂副。”朝廷从之,以奂代规为度辽将军,以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西州吏民守阙为前护羌校尉段颎讼冤者甚众,会滇那等诸种羌益炽,凉州几亡,乃复以颎为护羌校尉。
七年冬十月,护羌校尉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八年春正月,护羌校尉段颎击罕姐羌,破之。
闰五月,段颎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者万余落。封颎都乡侯。
九年秋七月,鲜卑诱引东羌与共盟诅,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共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诏复以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
永康元年春正月,东羌先零围祋祤,掠云阳,当煎诸种复反,段颎击之于鸾鸟,大破之,西羌遂定。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辅,攻没两营,杀千余人。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辅,张奂遣司马尹端、董卓拒击,大破之,斩其酋豪,首虏万余人,三州清定。
灵帝建宁元年。初,护羌校尉段颎既定西羌,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诏问颎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时辑定,欲令颎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略。”颎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势,欲更招降,坐制强敌耳。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势,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诸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帝许之,悉听如所上。
颎于是将兵万余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指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虏兵盛,颎众皆恐。颎乃令军中长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颎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余级。太后赐诏书褒美曰:“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颎钱二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敕中藏府调金钱彩物,增助军费,拜颎破羌将军。
六月,段颎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兼行,与战于奢延泽、落川、令鲜水上,连破之,又战于灵武谷,羌遂大败。秋七月,颎至泾阳,余寇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段颎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诏书下颎,颎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圣朝明监,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事势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饰润辞意,云臣兵累见折衄,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以反覆,攻没县邑,剽掠人物,发冢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昔邢为无道,卫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澍,岁时丰稔,人无疵疫。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衄。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寇,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征。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鲠,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虺蛇于室内也。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期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二年五月,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段颎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势必殄灭。颎于是自进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将五千人先进,击破之。羌众溃东奔,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颎规一举灭之,不欲复令散走。秋七月,颎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马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虏乃觉之。颎因与恺等挟东西山,纵兵奋击,破之,追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颎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余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户。
臣光曰:书称:“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苟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牧之,则疆埸之臣也,岂得专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寇,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