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我15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去太阳谷滑雪;假期的最后那天,爸爸和我冒着风雪开车出去,他绕了十分钟的路去给我们开的那辆红色吉普车加油。当时他正争分夺秒地让我们全家能赶得上回家的飞机呢,所以到加油站后当我发现油箱里还有半箱油时,我感到很吃惊。我问爸爸,还有那么多汽油,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他教导我说:“查理,你要是借了别人的车,别忘了加满油再还给人家。”
我在斯坦福念大一时,有个熟人把车借给我。倒不是因为他跟我关系很好,而是因为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朋友迫使他这么做。那辆奥迪佛克斯是红色的,油箱里还有一半油。所以我想起了吉普车的事,先把油加满了,再将车还回去。他发现了。自那以后,我们共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我结婚的时候,他是我的伴郎。
从斯坦福毕业之后,我才知道当年度假时我们住的是瑞克·格伦的房子,开的是瑞克·格伦的吉普。瑞克是爸爸的朋友,当他回到太阳谷,就算吉普车的汽油比他离开的时候少,他也自然不会介意,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现。但爸爸无论什么事情都做得公平和周到。所以那天我不仅学到了如何交朋友,还学到了如何维护友谊。
爸爸从前经常利用家庭餐桌这个讲坛来教育他的子女。他最喜欢的教育工具是德育故事,讲的是某个人面临道德难题,并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有反面教材,讲的是某个人作出了错误的选择,最终遭遇一系列不可避免的灾难,生活和事业都损失惨重。
利用反面教材是他的特长。他真的很喜欢讲那些结局很悲惨的故事。他讲的故事非常极端,非常可怕,每当他讲完之后,我们通常会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就描绘各种悲惨后果和教导我们能够从这些后果中吸取什么教训而言,爸爸是无人可比的。
他的德育故事更浅显直白一些。我记得爸爸曾经讲过一个故事,当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从5岁到25岁不等。在故事里,他旗下某家公司的财务负责人犯了错误,给公司造成了几十万美元的损失。那人发现错误之后,马上向该公司的董事长汇报。爸爸告诉我们,当时董事长说:“这是个可怕的错误,我们不希望你再犯同样的错误。但人孰无过呢,我们可以不追究这件事。你做了正确的事情,就是承认你的错误。如果你试图掩盖错误,或者拖延一段时间再坦白,你将会离开这家公司。不过现在我们希望你留下来。”每当我听到又一个政府官员犯错之后试图掩盖事实而不是诚实地坦白时,我就会想起这个故事。
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用“从前”这两个字来形容爸爸在餐桌上的教育课。如今,他年纪最大的孩子接近60岁了,仍在听取他的教导,那张餐桌现在坐满了他的孙子孙女,他仍然用他独特的讲故事方式来让我们继续和天使站在一边。有他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我们真是非常幸运。
查理和妈妈结婚已将近50年,在这段迷人而美好的时光里,我曾经给过查理许多好好教育我的机会。下面举两个例子。
“蓝色海盗号”
1. 把工作一次就做好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们还住在明尼苏达州。当时我已到了可以开车的年纪,去卡斯湖镇接送女佣是我的一项任务。这项任务不是光开车就可以完成的,我必须先开船越过卡斯湖,到了对岸的码头再开车去镇上,然后沿原路返回。我每天早晨的任务还包括在镇上买报纸。嗯,有一天风雨交加,湖面上的浪很大。经过所有的惊险和困难,我终于去镇上把女佣接了回家,可是忘了买报纸。查理问我:“报纸在哪?”我说没买。他停顿了一秒钟之后说:“再去一次,把报纸买回来,以后别忘记了!”所以我只好冒着风雨回镇上买报纸,湖面上波涛汹涌,风雨扑打着小船,当时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2. 承担责任
每年夏天,查理的母亲都会从奥马哈开车到明尼苏达。她在明尼苏达的时候,我们有事可以用她的车。但车的钥匙只有一套。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在帆船上玩,车钥匙从我口袋里掉进了五英尺深的浑水。我回家坦白了。那里是明尼苏达北部的大森林地区,根本就没几个锁匠,而且查理也无法容忍如此愚蠢的行为。同样不到一秒钟之后,他提出了解决方法:“和你的朋友们潜到水底去找钥匙,没找到别回家。”在水底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太阳快要下山了,我看到前面的水草丛中奇迹般地闪耀着金属的光芒,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在明尼苏达那些年还有许多这样宝贵的小故事,因为当时查理工作太忙了,这是我们唯一可以真正同他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平时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天没亮就出门,吃晚饭时才回家,接着研究标准普尔指数,然后跟沃伦通一两个小时电话。
许多年前,我们家在明尼苏达州的房子位于湖畔,父亲决意为早几年修建的网球场添置一台发球机。他固然是希望孩子们能够提高球技,但他的用意不仅于此。因为父亲比任何人更常去球场,摆好发球机之后,他就能无休止地练习网前截击。不久之后,他就掌握了网前截击的技术,这类球每个人都本能地想要扣杀,但通常会把球击到网上,或者打出球场之外十英尺远。这种练网球的方法就像高尔夫球的打短杆,其他人很少愿意采用,然而父亲却乐此不疲,由此他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拥有了令别人抓狂的竞争优势。我真的很怕跟他做对手,尤其是在双打比赛中,因为在双打比赛中,网前截击是取胜的关键。幸好我和父亲是网球场而不是生意场上的对手。
想到父亲就让我回忆起很久之前一个很幽默的啤酒广告。广告里有个穿着时髦的男人,坐在桌子旁边,聚精会神地凝望着手中的啤酒,完全无视身前一头咆哮的公牛正准备顶一个斗牛士。当公牛把桌子撞得粉碎时,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旁白的声音好像是“品尝某某牌啤酒,享有独特感受”之类的话。
把啤酒拿走,换成上市公司的年报、建筑设计图纸,或者一本学术性的凯恩斯传记,你就会看到父亲和电视上的情景一模一样:夜复一夜,他总是坐在心爱的椅子上,研读某些东西,充耳不闻身边孩子们的打闹、电视机的喧哗和妈妈喊他吃饭的声音。
即使不在阅读,爸爸在开车送莫莉和温蒂去帕萨迪纳的途中,也常常陷入沉思,要不是妈妈大声提醒他正确的高速公路出口,他就会把车开到圣伯纳蒂诺。我不知道他脑中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某场橄榄球比赛的结果或者一次打得很糟糕的高尔夫球。父亲思考时能够抵制绝大多数的外界干扰,如果你试图在此时引起他的注意,你会觉得他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但正是有了这种能力,他才会如此成功。
我是1966年上的大学,非常幸运的是,那时我已经深受爸爸的影响。在那个愤怒和激进的年代,我会穿着牛津装,在学校门口外面的地铁站书报亭买《华尔街日报》或者《财富》杂志,然后把它塞到腋下,大步流星地去上经济和商业课程。当年的学生若不是正在霸占院长办公室,就是在去往监狱的路上。而我则在拉蒙特图书馆的地下室学习如何阅读财务报表。
爸爸教导我们遇事要抱怀疑态度,甚至逆其道而行,这种思维方式在面对20世纪60年代末期的混乱局面时特别有帮助。许多年来,在我们位于六月街的家里,他经常坐在书房里,跟我们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故事中的人要么盲目地随大流,要么太过自以为是。“疯狂”、“茫然”、“傲慢”、“自满”——我们知道这是他认为我们应该避免的形容词。
水上飞机
在明尼苏达,他找到一种方法把同样的信息灌输给我们。他请原来的拉尔森造船公司为我们制作了“水上飞机”;那是一片厚实的木板,他开船拖着它,让我们站在它上面。他会突然拐弯,看我们是否还能站稳;唯一能够避免掉进水里而出丑的方法是不停地调节力道来抵消角度变化引起的失衡。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和将来,如果有任何念头或者行动似乎将要朝这个或者那个方向离开我的控制,我就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上大学时,爸爸还得抚养其他七个子女。当时他只拥有一家小公司,位于破旧的春天街,地方又小又脏,专门生产汽油添加剂。但他认为那是个混乱的年代。他给了我一个富裕得多的父亲才能付得起的生活费,让我能够穿着经过专业熨烫的衬衣,感到自己衣着光鲜。他在3000英里之外继续帮我把握自己的平衡。
我可以继续再说下去,但我无需多说,我只想指出,我们的父亲总是很好地尽到他的义务,无论是作为父亲的义务还是其他义务。从前我就非常感激,现在我仍然感激不尽。
“你的手长得很像你父亲。”我们正在分享一杯葡萄酒时,我的丈夫突然这么说。我看着他,有点震惊,倒不是因为他拿我的手和父亲的手作比较,而是因为他和我心有灵犀。我之前在构思一篇关于我父亲的文章,脑中想着的恰好是他提到的这点。
我早已发现,我大儿子的手很像他外公,都是手指头有点方,甲床不是浑圆的,而是像茶杯。但最相似的地方是我们的手摆放的方式。父亲、我和儿子在边散步边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把手放到身后,而且都会如出一辙地用左手握住右腕。
“我的手到底哪里像我父亲的手啊?”我问。“就是你的食指和大拇指形成的那个U型,”他说着做样子给我看,“好像你们拿着东西一样。”
父亲在我头顶上伸出他的双手。他的手指收了起来,两个大拇指相互对着,像自行车的把手。年幼的我伸直手臂,抓住他的两个拇指,让他把我吊离地面。我高兴地悬挂着,直到力气用完。当某个孩子长大了不适合玩“拇指”游戏,总会有另外一个孩子能玩,现在他的孙子孙女也还在玩。
有时候我们会让他放下《华尔街日报》,跟我们玩“三明治”。他坐在书房的绿色扶手椅上,我们像BLT三明治中的培根、生菜和番茄那样依次叠起来,然后他伸手将我们几个紧紧抱住。
父亲手里拿着的鸡蛋是完好的。我们赢得了父女扔鸡蛋大赛,得到了我很喜爱的奖品:装饰着茛苕叶的大理石底座,上面是实物大小的金色鸡蛋复制品。这座奖杯摆在我的书桌上,时刻让我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爸爸是那么细心、那么温柔地不让鸡蛋在我们两个人的手里破裂。
父亲的手能够感知不同钓鱼线的拉力。鱼线系着草绿色钓钩或者普通的老式鱼钩。他的手伸到嘴边,用牙齿把结拉紧,然后咬断多余的线。他的手伸进装鱼饵的铁桶,湿淋淋地捏住黑色的水蛭或者著名的勒罗伊牌鱼饵,就是那种“保证钓到鱼”的活饵。他手里拿着黄绿色包装的辛格尔牌点心,辣得咬一口就会带来一阵笑声的泡菜,以及芥末花生酱三明治。
我父亲的手和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很早就起床,然后出现在报纸财经版的边缘。当我们还住在明尼苏达州时,他会把这份报纸揉成几个蓬松的纸团,把它们扔进本杰明·富兰克林发明的木制火炉,划火柴将其点燃,按压扁桃状的鼓风器。把火生起来之后,他就会用一把红漆已经剥落的旧木柄刮铲在炉子上烤蓝莓荞麦面饼。
但如果你玩猜谜游戏,谜面是“查理·芒格的双手”,多数人给出的第一个谜底都是“书籍”。无论他在什么地方,他的双手总是捧着一本打开的书,通常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传记,或者最新的遗传学著作。也有人会给出“图纸”这个谜底,因为他曾经设计过许多建筑。
当我想起父亲的手,我还能看到它们每年在奥马哈数千人前的舞台上举起。他的手指抓住健怡可乐,拿着花生糖或者巧克力脆皮香草冰淇淋,或者离开人们的视线,伸进喜诗糖果盒,去摸索酒心杏仁巧克力。他双手抱胸,摇着头说:“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他的双手随着一次充满哲理的漫长回答而有节奏地起伏,让体育馆里所有的手都鼓起掌来。
父亲的手伴随每个有趣的笑话和每个具有教育意义的故事而做出各种手势,它们像雕塑家的手那样塑造了我。我和我儿子的手很像我父亲,这让我既高兴又感激。
几年前,我看过加尔文·特里林写的《父亲的密信》。那是一本关于他父亲艾比·特里林的回忆录。艾比生于乌克兰,在密苏里州长大,他的职业生涯大半花在打理堪萨斯市几家相邻的杂货店上。艾比·特里林认为节俭是美德,收到账单当天便去付费,每周六天凌晨四点就起床,去为他的商店挑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他话很少,然而天性开朗而且诙谐,跟孩子们说话从不装腔作势。他打牌打得很好。他喜欢说风凉话,但始终乐观地认为,只要有良好的表现和性格,人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尽管不以懂得挑选水果和蔬菜闻名,我父亲和艾比有很多相似之处,但这并不是我喜欢这本轻松、活泼而有趣的小书的全部原因。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总是想起我的父亲,虽然他走过的人生经历和艾比·特里林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是我父亲曾经在一家中西部的杂货店——奥马哈的巴菲特父子商店——做过兼职。
就像我父亲,艾比·特里林也有一种和他的个性不符的老派作风,这部分是由于他也在中西部生活吧。他从来不认为驾驶轿车长途奔袭或者钓鱼是“与时俱进”的机会。他也不爱打电话。他的儿子最终惊叹道:“我听说有些父亲会在书房或者划艇或者轿车中和儿子进行真心的交流,我父亲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依然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作者采用《父亲的密信》这个书名,是因为觉得他父亲肯定借由某种经过加密的信息来传达他的期望。“有可能我父亲使用的密码太过微妙,乃至我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写道。
所有认识我父亲的人都知道他的表达方式并不总是微妙的,但他有许多发送信息的方法。例如,打桥牌的时候,假设他不喜欢对家总是出昏招,便会直截了当地说:“你打牌打得像个水管工人。”但如果想要向他的孩子们提供严肃的建议,他更有可能将他要传达的意思编进某个故事,让孩子们坐下来,讲给他们听,这样就不会显得是专门责怪一个人。在这两个例子中,他都表现得既坦诚又和蔼——那就是无与伦比的查理——在牌桌上,他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不带恶意地挖苦对方;在餐桌上,他则用旁敲侧击来顾及孩子们的感受。他实际比表面看上去微妙多了。
我有个朋友最近谈起我父亲时这么说:“你爸爸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上去就像总统山……”我完全清楚他的意思。很少有人只需坐在靠背椅上就能让人想起5700英尺的高山和四位总统的脸孔,但我父亲就是这么令人高山仰止。芒格家的孩子们都曾向这座总统山提出要求,感觉就像《绿野仙踪》里的桃乐丝请求奥兹女巫一样,只不过奥兹女巫更为饶舌。这座总统山并非有求必应。父亲有时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总统山刚刚经历了火山喷发,让人很难弄清楚他的意思。还有什么比沉默更微妙费解的吗?
也许不同于艾比·特里林的是,我父亲确实通过他写下的讲稿、收发的信件,以及许多有关社会政策、心理学、商业伦理、法律和其他领域的文章传达信息。本书收录了许多这样的讲稿、信件和文章。没有收录在内的是我父亲写的便条。便条一般非常简短,只是一份“收件人”名单,但偶尔会出现一些风趣的言语,比如1996年他贴在伯克希尔·哈撒韦某个瑞典股东所写的长篇感谢信后面的便条——“我希望你们觉得这封信很好玩,”我父亲写道,“要是我对我的太太和子女的影响,也像我对其他某些人的影响那样就好了。”
看完特里林那本书之后,我把它寄给我爸爸。我想他就算在书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也应该会喜欢书中描写的中西部风情、特里林家的移民奋斗史和幽默的文笔。作者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深厚的感情,我想我可以用这本书向我父亲表达这些感情,虽然不够直接,但我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至少,我想这本书可以让父亲感到欣慰:他的信息已被收到,尽管我们并没有总是牢牢记住。
大约一个星期后,书被寄回来了,信封上的地址条是他的秘书贴上去的。信封里没有字条,所以我不知道他是把它看完了呢,还是拒绝这本书。那本书光洁如新,所以我认为我的用意就像散落在总统山的纸张,并没有被领会。然而,没有太多东西能逃过我父亲的眼睛。原来他只是告诉秘书,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寄上一本。
最令我感动的记忆是关于我和父亲去布鲁克斯兄弟商店和马莎百货购买衣服。大多数人已经知道,父亲并不是一个时髦的人。他曾说过,他的行为和观点足够离经叛道了,所以在穿衣上应该循规蹈矩。他说,虽然他有时候脾气暴躁,但他对正统社会风俗的遵从和他的幽默感使他能够和其他人和睦相处。
我记忆犹新地回想起父亲带我去布鲁克斯兄弟商店给我买第一套正装的情形。当时这家商店仍在洛杉矶市区那座漂亮的木板建筑中营业。那时我肯定是11岁或者12岁。我至今依然能看见该店电梯两扇光亮的铜门正在打开,我们在货架上挑选。父亲选了一套深灰色的细条纹西装。16岁那年,我们去买了另一套西装,这次是三件套;在我参加辩论队期间,我始终穿着这套衣服。参加巡回赛的时候,它在码头帮我挡住了西北的湖泊吹来的寒风。我们同时还买了一双休闲皮鞋,那是给我暑假到《每日快讯》实习(这是父亲为我们兄弟安排的成年礼)穿的,这双鞋直到今天还能穿。这就引起另外一个话题了。我们曾在伦敦的马莎百货购买一件棕色的粗花呢外套,当时父亲说:“这件衣服的面料很耐磨。”他钦佩这两家商店,因为它们都历史悠久,也因为它们的商品价格比较公道。在我父亲看来,经久耐用永远是排在首位的优点,此外还有庄重和正统。和富兰克林相同,一旦养成习惯之后,无论是穿衣服的习惯还是其他习惯,他便不想去改变。
我仍然还在布鲁克斯兄弟商店买衣服,部分原因是每年圣诞节,父亲会给所有子女每人一张购物卡,那时候正好是冬天换季打折的时机。但我总是去不只这么一次。有一年,我用他送的购物卡买了一条带纵褶的西裤。我父亲瞟了我几眼说:“你想穿得像个爵士鼓手吗?”在纽约,布鲁克斯仍在那座美丽的老楼营业。我每次去都会想起父亲;我非常喜欢那个地方。1988年冬天,我去牛津上学,父亲把他一件旧的布鲁克斯外套送给我,它是暗绿色的,有带拉链的衬里,我想它可能是父亲在20世纪40年代买的。我每天晚上从博德莱安图书馆回家时,它帮我挡住了英国那潮湿刺骨的寒冷。回到美国之后,我发现我把这件外套忘在公交车上了。这次损失让我非常难过。时至今日,我仍在想,要是这件衣服还在就好了。
2001年8月,芒格夫妇和家人在英国肯特郡庆祝他们结婚45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