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们这个国家的发展而言,我们不过是才刚刚开始——迄今为止所有令我们津津乐道、引以为豪的进步,都还只是一些皮毛而已。当然,已经取得的进步足以令人振奋,但与未来我们即将拥有的一切相比较时,今天的一切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当我们得知这个国家用于工业化建设的电力总和还少于耕地的用电时,就可以知道我们前面还有多少机会。今天,世界上那么多国家都在摩拳擦掌、奋勇争先,而从过去已经取得的成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可以大有作为的时代。
每当提到不断增长的电力、机器和工厂时,人们会联想到一幅金属般冰冷的画面:巨大的工厂吞噬着树木、鲜花、鸟类和绿地的生存空间,而我们可能终将置身于一个由金属机器和血肉机器所组成的世界之中——对这种论断,我不敢苟同。我认为,除非我们对机器及其使用了解得更多,除非我们能够更好地了解机器在我们生活中的作用,否则,我们不可能有闲暇去欣赏树木、鸟儿、鲜花和绿草。
我想,认为生活与生活手段之间存在对立这种想法,让我们自己人为地驱散了很多生活的乐趣。我们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没有多少可用于享受生活。电力、机器、金钱与商品这些东西,只有成为令我们生活自由的手段时,才是有用的。它们说到底只是手段罢了。比如,我不认为那些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机器仅仅只是一堆机器而已——如果真是如此,我宁可另辟蹊径。我把它们当作是源于一种商业理论的具体例证,而且我希望这远远不止是一种商业理论,而是对能把这个世界变得更适合生活而起作用的理论。福特汽车公司的商业成功与众不同,这一事实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以人人皆知的方式证明:上述理论直到今天仍然是正确的。基于这一考虑,我完全可以以一个未被击败者的身份,对现行的工业体系、金钱组织乃至整个社会进行批判。
如果为着一己私利考虑,我不会要求改变现行的一切组织方式。如果我只想赚钱的话,那么现在的体系再好不过了——它能够给我提供很多的钱。然而,我首先考虑的却是服务。目前的体系并没有给人们提供最好的服务,因为它助长每一种形式的浪费——它使很多人不能从服务中得到全部的回报。所以,它是没有发展前途的。这就需要我们对之好好进行规划和调整。
我并不想与那些对新观念冷嘲热讽的人进行争辩。但是,对新观念保持怀疑态度,并且坚持每种新观念都要得以阐明,这比盲目地跟在所有的新观念后面随波逐流要好。怀疑主义——如果我们以此来指谨慎的话——是文明的平衡轮。目前世界上所面临的棘手问题,大多数都是因为我们在接受新观念之前没有进行审慎考察,良莠不分。一种观念不会因为它是旧的就必然是好的,也不会因为它是新的就必然是坏的。如果一种旧的观念在起作用,那么所有的事例都会侧重于表现它的优越之处。但观念毕竟只是观念。每个人都可以提出一个观念,关键在于如何把它应用到实践中去。
我目前最大的兴趣就是冥思苦想着,怎样才能证明我们用于指导实践的理论是可以在最大的范围内适用的——它们并不只是关于汽车和拖拉机的特殊理论,而是有着普遍的自然规律性的东西。我很确定它就是一种自然法则。我要彻底证明这一点,以使它不是作为一个新的理念,而是作为一种自然本性被人接受。
我们理所应当要去做的事情就是工作——就是认识到财富和幸福只有通过诚实劳动才能够获得。人类的问题大多数都源于对这一自然法则的逃避。除了完全接受这一法则,我没有更好的建议。我们必须工作,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所有已取得的成就,都是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工作的结果。既然我们必须工作,那么最好把工作干得漂亮一点。工作干得棒,感觉才会好,我想这应该是个常识。
我不是一个改革家。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改革企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给予他们的关注也太多了。目前有两种热衷于改革的人,说穿了即是两种制造麻烦的人。第一种是自称为改革家的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要把一切事物破坏,只是借口衬衫领子上的纽扣与扣眼不吻合,他们便粗暴地要将整个衬衫撕碎,而从来不去想可以把扣眼弄大。无论何时他们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所以,他们的改革主张总是和事实相悖。在事实面前,一个改革者无法使他的狂热始终保持在白炽状态,所以,他一定是不顾事实,一意孤行的。
另外,还有另一类改革家。他们从不自称为改革家,却与那些激进的改革家一样特立独行。激进者没有经验,也不想拥有经验;而这种改革家虽然拥有很多经验,但经验从未使他们受益。他们渴望回到从前,不是因为那是最好的,而是因为那是他们所熟悉的。
第一种人为了要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而试图把现在的这个世界砸烂;另一种人则紧紧抓住这个如此“美好”的世界不放,希望它能够“永葆青春”——直到腐烂发霉变质。这两种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从不睁开眼睛看世界,只会闭上眼睛说瞎话。他们完全有可能把这个世界砸烂,却根本不可能建立一个新世界。阻止这个世界向前发展是可能的,但无法阻止这个世界因此而导致的停滞,甚至腐烂。不要以为把一切都颠倒过来,每个人就都会得到一日三餐;或者,等到一切都腐烂了,就可以不劳而获。这是非常愚蠢的。真正的问题在于,激进者和反动派都脱离了真实,脱离了最基本的原则。
我们必须警惕的一点是,决不能把反动的倒退误以为是对常识的恢复。我们经历了把一切都说得天花乱坠,把未来描绘成理想天堂的时代。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那只是一场空谈,而非启程。正如我们津津乐道于美好的事物,而回到家里,却发现炉火已经熄灭。在摆脱这样时代的过程中,反动派们惯于以允诺“美好往昔”而得益,而那些其实往往只是些陈规陋习罢了。因为他们完全不去幻想,所以人们往往误以为他们是一群实干家,把他们的重新掌权吹嘘为恢复常态。
农业、工业和交通是最基本的社会功能。是它们把世界联结在一起,没有它们,社会群体生活就不可能实现。种植、制造和运输既像人类自身的需要一样古老,又具备任何事物都能具备的现代特征。它们是物质生活的基础,当它们停止时,社会生活也就停止了。在目前的体制下,这个世界多少有一些混乱,但只要把社会的基础牢牢稳住,我们就有希望把一切做好。最可怕的是那些自以为能够改变社会基础的幻想,想要篡改社会进程命运的角色。社会得以运作的基础是进行种植、制造和运输这些行业的人和方式。只要农业、工业和交通继续存在,这个世界就能经受住任何经济或社会的改变。我们对工作的执著就是对世界的支撑。
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商业也只是一种工作。投机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但它不是商业,只是一种或多或少的贪污。但你不要指望法律的手段能根除它,因为法律能做的太少。法律做不了任何建设性的事情,它只是一个警察,仅此而已。因此,指望我们的各州政府或者华盛顿去处理那些并不是制定法律就能解决的问题,完全是浪费时间。如果我们还指望着通过立法来减少贫困或铲除特权,结果只会看到不断蔓延的贫困和泛滥的特权。我们已经受够了华盛顿,受够了那些立法者,他们总是试图让法律去干一些它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虽然,在这方面,这个国家还不如其他国家那么过分。
如果你使整个国家都以为华盛顿是天堂,在那云层后面居住着全知全能者,那么你就是号召这个国家进入在将来必定会自吞苦果的依赖状态。我们的援助决不是来源于华盛顿,而是来源于我们自己。当然,我们的援助可以指向作为分配中心的华盛顿,在那里我们的努力汇集起来,便成为普遍的福利。我们可以帮助政府,但政府不能帮助我们。
“企业中少一些官僚作风,政府中多一些商业考虑”,这一口号是很好的,它并不是只针对企业或政府,而是针对所有的普通公民。商业并不是美国得以成立的原因,《独立宣言》并不是一份公司章程,《美国宪法》也不是一份商业企划书。美利坚合众国的一切,诸如它的土地、人民、政府和商业,都是使人民能好好生活的手段。政府只是人民的公仆,此外别的什么都不是。当人民成为政府的附庸时,报复法则就开始生效了,因为这样的关系是违背自然、违背道德也违背人性的。我们无法离开商业而生活;我们也无法离开政府而生活。商业和政府作为仆人被我们所需要,就像水和谷物一样。然而当它们成为主人时,便破坏了自然的法则。
国家的福利应着眼于作为个体的我们,这应该是它的立足之点,也才最安全。政府可以许下空头诺言但不会兑现,他们会以一种道貌岸然的方式玩弄货币游戏,正如他们在欧洲所做的那样(全世界的银行家都是一丘之貉,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利可图)。然而,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惟有实干才能兑现一切允诺。
任何一个像我们的人民这样头脑清醒的人是不太可能把经济生活的基础毁掉的。大多数人都明白他们不能不劳而获,大多数人都能感觉到金钱不等于财富——虽然他们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的存在。对于不劳而获的理论,普通人都会本能地反对,虽然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但他知道这样的理论是错的,这就足够了。现行的秩序虽然往往很拙劣很愚笨,在很多方面都不完善,但它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它在运行。勿庸置疑,我们的秩序终将会变成另一种秩序,这种全新的秩序也能够运行,但其原因不是因为它是什么,而是因为人们给它注入了些什么。
那么,我们的制度就算是站住脚了吧?可它是错误的吗?——当然,它是错误的,在成千上万个方面上都错了!它是拙劣的吗?——当然,它是拙劣的。所有理由都表明它应该被打倒。但是,它并没有被打倒,因为它与特定的经济和道德基础相一致。
这种经济的基础是劳动。劳动是人类的天性,它使得地球成为人类可以生存的家园。正是由于人类的劳动才使得收获得以实现。我们的经济基础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在使用自己无法创造的大自然的原料去劳动,这些原料是大自然提供给我们的无价财富。
这种道德的基础是人类在劳动中享有的人权。它有着各种各样的表达形式,有时候它被称之为“财产权”,有时候它被附上这样的命令:“禁止偷盗。”因为他人拥有财产权,这使盗窃成为一种犯罪。当一个人挣得一个面包的同时,他也拥有了那块面包的享有权。如果有人偷了它,既是偷了他的面包,更是侵犯了神圣的人权。
没有生产就没有收获。但有人说假如我们从事生产,也只是因为有资本家存在的缘故。事实上,一些人由于提供了更好的生产方式,才成了我们所谓的资本家。这些资本家是社会的基础,他们自己其实没有拥有什么,完全是为了别人的利益而进行财产的管理。那些由于金融业务而成为资本家的人,只是暂时的“恶人”。如果他们的钱用于生产,那他们就不再是恶人;如果他们的钱使分配变得更复杂,从而在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竖起一道障碍,那么,他们便是真正邪恶的资本家。而当金钱被更好地用于生产时,他们就会消失。当然,只有当人们充分认识到健康、财富和幸福只有通过劳动本身才能得到保障时,金钱才能更好地用于生产。
一个热衷于工作的人无法通过工作获得他的全部价值,这是毫无道理的。同样,一个有工作能力却不愿去工作的人,必然无法获得因为所付出社会服务而得到的全部价值。他应该得到最切实的保障去获得与他的社会贡献相当的报酬。当然,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一无所获。当然,他也应该有选择挨饿的权利。当我们坚持每个人的所得都要比他应得的多时,我们就会寸步难行——而这恰恰是因为有些人得到的确实比他们应得的要多的缘故。
没有比坚持所有人都绝对平等更荒唐、更有损人性的了。很显然,所有人都不可能一律平等,任何试图使所有人都平等的“民主概念”,只能理解为对进步的阻碍。不可能人人都能提供相等的服务,能力大的人毕竟总是少于能力小的人。一群能力小的人联合起来,完全有可能打倒一个能力大的人——但这么做的同时他们也把自己拉倒了。正是能力大的人领导着整个社会,从而使能力小的人能够生活得轻松一些。那种试图把能力高低削平的所谓“民主观念”,其结果只能造成浪费。
没有两种事物在本质上是一模一样的。的确,我们所制造的汽车的零件可以互换,我们使用最好的机器、采用最好的工艺,使成品看起来几乎完全相同。不用任何的试装,两辆并排的福特汽车肯定看起来如出一辙,以至于可以把其中一辆的部件卸下来装在另一辆车上。然而它们还是有区别的,它们对道路的适应性不同。我们有人曾驾驶过成百甚至上千辆福特汽车,据他们说没有两辆是完全一样的——如果让他们驾驶一辆新车一个小时,甚至不到一个小时,然后再把这辆车放在另一些条件相同的车中间,虽然他们无法用肉眼辨别出他们开过的那辆车,但是通过驾驶便能很快地把它找出来。
也许我说的一直很笼统,那么让我们说得更具体一点。一个人应该可以靠与他提供的服务相等的报酬而生活。现在来谈论这点是相当好的时机,因为在我们最近刚经历的那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把提供服务当作最后才要考虑的事情。我们沦落到了一个没有人在意成本和服务的境地,而订单却来得轻而易举。世易时移,直至今天人们认识到商家出售东西给消费者是使消费者得到好处,而这以前的看法是消费者与商家做生意是使商家得到了好处,这对商业是毫无益处的。同样,垄断、盲目追求利润、没有必要地买进或卖出,这些对商业而言都是不利的。健康合理的商业其实应该像小鸡吃东西一样——只有在地上用爪子划来勾去、耐心细致的寻觅,才会有虫子吃。可是,似乎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人们随意地把价值和价格之间建立的诚信关系扔到了一边。公众也不用再“迎合”了,在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公众该受谴责”的观点。所有这些,对商业而言都是极为有害的。有些人把这种病态称之为“繁荣”——这决不是繁荣,这只是追逐蝇头小利。而对金钱的追逐绝不是商业。
除非一个人的头脑里始终贯穿着一个原则,否则他很容易为金钱所累,一心只想着赚更多的钱,完全忘记了应该把人们所需的东西提供给他们。建立在赚钱基础上的商业是最不稳固的。这是件朝不保夕的事,进展得极不规则,也很少能持续超过经年的时间。商业的职能应该是为消费者提供产品,而不是为了赚钱或者投机。为了消费而生产,意味着生产出的产品不仅质量要好而且价格要低,意味着产品是用来服务于人民的,而不只是用来服务生产者的。当然,如果获得金钱的渠道是正当的,那么产品也会为生产者提供服务。
生产者的发达要依赖于他为消费者所提供的服务。如果只是追逐自身的利益,他也许能得逞一时,但这只是偶然。一旦人们醒悟,发觉他们并没有得到服务,那么这位生产者的末日也就指日可待了。在繁荣时期,生产上的大部分努力都用来谋求自己的利益,当消费者醒悟过来时,很多生产者也就因此而破产了。于是他们说他们已经进入了“萧条时期”,而实际上并没有。他们不过是想混淆是非——虽然这一点他们做的并不成功。对金钱的贪婪追逐肯定是行不通的,当一个人为服务而提供服务——为了满足于一个人认为该做的事而去努力——那时候自然会财源滚滚。
金钱是作为服务的结果自然而然得到的。获取金钱完全必要,但我们不应该忘记拥有金钱的最终目的不是安逸享乐,而是给他人提供更多服务的机会。在我的头脑中,再没有比安逸享乐更可怕的事情了。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无所事事。文明的社会中是没有游手好闲者的位置的。不过,任何要废除金钱的想法只会使问题变得更复杂,因为我们必须要有衡量的尺度。我们目前的金融体系是否真的是以一种完美的物质交换为基础,这一点很令人怀疑。我将在后面的章节里探讨这个问题。我反对目前的金融体系,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种只为自己服务的东西,成为了一种阻碍生产发展的羁绊而不是促进。
我一直是向着简单化的方向努力的。普通人赚的钱很少,却要花很多钱去购买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那些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享用的奢侈品除外),因为几乎每件东西都被我们制造得极为复杂。我们的衣服,我们的食物,我们的家具——所有这一切都可以做得比现在更简单,同时又更美观。在过去的年代,物品一直以某种固定的方式加工制作,制造者从此以后便一直如法炮制。
我并不是说我们应该采用多变的风格。当然,也没有必要非得怎么样,比如衣服不必非要做成一个开了孔的袋子——这可能很容易做,但穿起来不方便;毯子也不需要很多的边穗,但我们对印第安风格的毯子便不能这样要求了。真正的简单意味着优质和实用。激进改革的缺陷在于他们总是坚持人必须改变自身来适应某种设计好的东西。我始终认为女人们的服装改革——就是那些看起来很丑陋的衣服——总是由长相平平的女人发起,她们想让每个女人看起来都貌不出众。这不是正确的方式。我们应该从一件合适的东西开始研究,找出怎样除去完全没用的部分。这点也可以举一反三,应用到一切事物上,比如一双鞋、一件衣服、一座房子、一台机器、一段铁路、一艘轮船、一架飞机……当我们除去无用的部分,再把必要的部分变得简单,我们也就削减了制造成本。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逻辑,但奇怪的是,一般人总是想方设法使生产成本变得低廉,而不是让这件东西变得更简单。从一件事物开始,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它是否被制造得很理想?它是否能提供尽可能好的服务?接着要考虑的是,材料是最好的还是只是最贵的?再然后要考虑的是,它的复杂的部分和多余的重量能否去掉?如此等等。
给一件机器增加多余的重量,这是比给马车夫的帽子加上帽徽更荒唐不过的事情。事实上,还不止于此。帽徽还可以帮助马车夫辨别自己的帽子,而多余的重量只意味着能量的浪费。我很困惑,重量意味着质量这一幻觉是从何而来。也许对于打桩机来说,这是对的,但是如果我们不打算用它去击打任何东西,为什么我们要去动用这个大家伙呢?在交通运输中,为什么要给机器加上多余的重量呢?为什么不考虑把这重量加到增加机器的载重量上?我们都知道胖子不如瘦子跑得快,但我们制造大多数交通工具时,就好像以为死沉的脂肪能提高速度似的!这些多余的重量就是很大一部分的贫困的来源。
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去除多余重量的方法。以木材为例,就某种用途而言,木材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最好的材料之一,但是它被极大地浪费着。福特车上的木材含有三十磅的水。我想,肯定有比这更好的方法,既可以使我们获得同样的力量和弹性,同时车子又不必承受多余的重量。
农夫们习惯于把他们日常的工作复杂化。我认定一般的农民只把他所花力气的5%用在了实处。如果一个人用这种方式经营工厂,那么工厂里肯定会人满为患。即使是欧洲最糟糕的工厂也不会比一般农场的谷仓里的情况更糟。在农场,电力的利用率是极低的,不仅一切都由手工操作,而且农夫们极少会想到要去合理地安排工作。一个农夫在做杂务的时候,会在摇摇晃晃的梯子上上上下下10多遍。他常年累月地提水,却不曾想到去使用一截水管。每当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时,他满脑子想的总是雇佣新手,因为他认为把钱投入到工具上是一种浪费。最低价格的农产品的售价都比它们应有的价格要高,相反,农场的最大利润都比它们应得的利润要低。就是这不划算的经营——无谓的努力——使得农产品价格高而利润低。
在迪尔伯恩(Dearborn)我自己的农场里,我们的一切工作都用机器操作,因而避免了大量的浪费。不过我们还没有触及到真正的经济效益。我们没能够投入5年或10年不分昼夜的紧张研究去发现什么是真正该做的。相对于已经完成的工作,我们要做的更多。然而,无论何时——不管庄稼的收成如何,我们总能获得一流的利润。我们不是农夫,我们是农场的企业家。一旦农夫站在企业家的角度考虑问题,能够看到人力和资源两方面的可怕的浪费,我们农产品的价格必将会低得足够让所有的人都吃饱,其利润也会如此可观,以致从此农业将被认为是最稳妥、最有利可图的行业之一。
不能预见未来的发展趋势,不懂得真正工作的涵义,也不知道完成这些工作的最好途径或方法,这三点是农业被误认为无利可图的原因。没有任何产业可以承受得了农场式的经营方式。农夫们完全依赖上天的运气和祖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他们既不知道该怎样经济合理地生产,也不知道该怎样把产品推向市场。一个既不了解生产也不懂得销售的工厂是无法维持生存的,但农夫却依然可以自给自足,这足以说明农业具有多么大的潜力!
在工厂或农场获得低价高产的方式——这意味着每个人都很富足——其实非常简单。困难在于,人们总是倾向于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们可以举“改进”作为例子。
当谈论改进时,我们头脑里想到的往往是一些被改变了的东西,一件“改进”了的产品就是被改造了的产品。我并不这样看。我总是在发现最好的东西之后,才确信可以开始制造。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一件产品会一成不变。我认为,在找到令你满意的最好的用法、设计和材料之前,千万不要试图制造某件产品,从结果来看这是更为聪明的方式。如果你对此所做的研究还不能给予你这样的信心,那么就继续研究,直到你对此很有把握。生产开始的着眼点应该是产品,工厂、组织、销售、资金和计划都将以这个产品为中心。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对产品没有足够的认识就匆匆忙忙上马生产,这是很多企业没有认识到的失败的原因。人们似乎认为,工厂、商店、资金或管理才是最重要的。然而,最重要的是产品,任何在设计完成之前就匆忙投产的行为都是在浪费时间。我花了整整12年时间,才制造出令我自己满意的T型车,即今天的福特车。我们直到制造出真正的成品才开始进行真正的生产,而事实上,这个产品基本没有改变过。
我们经常对新的想法进行试验。当你徜徉在迪尔伯恩附近的街道时,你会发现各种类型的福特车,但它们都只是实验品,并不是新型号。我不想让任何好的想法从自己身边溜走,但我并不急于判断一个想法是好是坏。如果一个想法看起来不错或者说是可行的,我就耐心地做各种必要的测试,从不同的角度证实这一想法。但检测一个想法和更新一款汽车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大多数生产者都急于改变他们的产品,而不是改变他们的生产方式,而我们走的是相反的道路。
我们始终在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这一点从来没有停止过。与第一次制造这种型号的汽车时相比,我们每一个生产操作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可以生产出价格如此低廉的汽车。出于使用起来更方便的考虑,我们很少对汽车做改变,只有当我们发现某种改变能增加动力时才会去做。随着我们对原材料了解的不断深入,用于汽车的材质也发生了改变。同时,为了防止某种特殊材料短缺而使生产受限、成本增加,我们为大部分零部件和材料都找到了替代品。例如,钒钢是我们所用的主要钢材,利用这种钢材,我们可以用最轻的重量获得最大的动力。但把我们整个的未来和所有的投入都押在钒钢身上,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们现在找到了它的替代品。我们所有的每一种特殊钢材,都至少有一种或几种能够完全符合要求的替代材料。所有的材料和零部件都是如此。
最初,我们自己很少制造零部件,也不自己生产发动机。现在,所有发动机和大多数的零部件都是我们自己生产的,因为我们发现这样可以使成本更低。同时,这么做也可以避免由于市场的危机或外面的合作厂家不能及时履行订单而影响生产。战争期间,玻璃的价格大幅度上涨,我们作为全国最大的玻璃用户之一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现在,我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玻璃厂。假如我们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产品的改变上,我们会走投无路,相反,不去改变产品,我们就能在生产上全力以赴。
刀,最重要的部分是锋刃。如果说我们的企业有一条可作为基础的原则,那么就是这一点了:如果没有锋利的刀刃,这不是一把好刀——不管它是多么漂亮,材质是多么好,被锻造得如何——那只是一块金属。所有的转化最重要的都是事实和结果,而不是纸上谈兵。如果用一把锋利的刀很轻松就能做成的事,为什么要用一把钝刀来完成呢?刀是用来砍的,不是用来锤的,锤只是它偶尔的功能。换句话说,我们为什么不能专注于工作,并以最快的方式把它做好呢?不能令人满意的产品就是一把钝刀。一座工厂的刀刃,在于工人和工作着的机器。如果人不称职,机器不会正常运转;如果机器不好,再好的人也无用武之地。对任何人来说,要是在手头的工作上花费了超过实际需要的力气,这就是浪费。
因此,我的理念的核心就是:浪费和贪婪阻碍了真正的服务的实现,两者都不足取。浪费主要是由于人们不知所为,或者对于所做的事情毫不在意所致,而贪婪则是一种鼠目寸光的行为。我努力在资源和人力两方面以最小的浪费来进行生产,然后以最低的利润销售,以销售量来获取总利润。在生产过程中我支付最高的工资,这也就是最大的购买力。由于这同时也是以最低成本和最低利润进行的销售,这样,我们就能将产品的销售与购买力协调一致。每一个与我们相关的人——不管是管理者、工人、还是购买者——都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我们所建立的原则是以服务为基础的,这我探讨它的惟一理由。
我的服务原则如下:
1. 无惧未来,不忘过去。一个人如果惧怕未来、害怕失败,他就会作茧自缚。失败是更理智地东山再起的惟一机会。失败并不丢人,丢人的是害怕失败。过去的经验,只有能为未来指明方向和出路时才是有价值的。
2. 不要纠缠于竞争。不论是谁,如果能将一件事干得更好,就理应由他去完成这件事。试图破坏他人商业活动的行为是一种犯罪——这是出于个人的利益妄图降低别人的竞争条件,这是用权力使坏而不是用智力较量。
3. 服务第一,利润第二。没有利润,企业无法生存,因此谋取利润当然没有错。诚实经营的企业不会得不到利润的回报的,但利润必须作为良好服务的报酬而实现。利润不是服务的出发点,而是结果。
4. 拒绝低买高卖。做生意是这样一个过程:以公平的价格买进原料,以尽可能低的成本把这些原材料转化为可消费的产品,再把它提供给消费者。赌博、投机和损人利己的交易,这些只会阻碍商业的进一步发展。
下面各章所要谈论的主题就是这些原则是如何得出、如何总结以及如何被普遍应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