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三日)
亲爱的约尼奇卡 !
我们的父母向我提到了里尔克的信,这个消息把我给打懵了,以至于今天都无法工作了。让我感到激动的,也许并非那些让爸爸和妈妈感到开心的东西,因为我本来已间接地获悉,某地某人,比如说在法国和英国有人知道我,翻译了我的作品,经常提起我,当然,这些东西我都没有亲眼看到过,而有时是茨维塔耶娃来信告知的,有时则是阿赫马托娃在这里讲给我听的。
但是你要搞清楚,里尔克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消息构成了相距遥远的两个生活端点之间的短路。这个意外让我震惊,让我心里空空的。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此外,你还必须弄清楚,这个瓦莱里到底是谁,如果这真的就是保尔·瓦莱里,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一切不是爸爸杜撰出来的,那么就请你把里尔克的信从头到尾抄写一遍,因为这封信可能是令人惊讶的,我想完整地读到它。
如果爸爸是吹牛,也就是说,是在夸大其词,我当然是会原谅他的,但他不会知道,他这样说对我产生了怎样的结果。他说,“P. 在回信中兴奋地谈到了我。”我把拜罗伊特语翻译成了我们自己的斯克里亚宾语。 亲近和爱的征兆,柏拉图主义,心灵和神性的平等。如果这是假话,命运也会原谅爸爸的。
拥抱你。
鲍里亚
鲍里斯立即对父亲在转述里尔克回信内容时出现的一个错误作出了反应。父亲在来信中称伟大的法国诗人保尔·瓦莱里翻译了帕斯捷尔纳克的诗,这当然是不确切的。实际上,瓦莱里只是发表伊兹沃尔斯卡娅译诗的那份杂志的负责人。在父亲所言的“里尔克的兴奋”一语中,儿子也同样认为它是一种典型的家人之间的夸大其词,而且“拜罗伊特语”一词也应该理解为“父母的家庭语言”(父母当时住在柏林的拜罗伊特街),与拜罗伊特的瓦格纳歌剧院并无任何关系,但帕斯捷尔纳克还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个说法,把瓦格纳浪漫主义的激情与斯克里亚宾对真正艺术和精神亲缘之神圣实质的深刻理解做了一个对比。
帕斯捷尔纳克在谈到《终结之诗》使他产生的印象时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早年就很欣赏茨维塔耶娃的抒情诗,看到她的长诗之后,他又感觉到,世界上还存在着某种与他自己的创作追求很相近的东西,于是他看到了创作丰收的可能性,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了信心。很久之后,他在给茨维塔耶娃的女儿阿里阿德娜·埃夫隆的信中表达了这个意思:
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你妈妈当时写的一切都使我一直处在一种幸福的亢奋状态中,她那种一往无前、毫不旁顾的灵感,激起了响亮的、令人赞叹的共鸣。我为您写作了《一九〇五年》,为您的妈妈写作了《施密特中尉》。
在三月的最后几天里,在等待里尔克回信的准确文本的过程中,帕斯捷尔纳克向茨维塔耶娃发去了一封又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他把两个事件的幸福巧合视为命运的馈赠,他在父亲的来信中捕捉到了命运的声音。他和茨维塔耶娃的交谈,就是从命运的话题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