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英语之美

夫意大利语，悦人而乏筋骨，悠静之流水也；法兰西语以精美闻，而纤巧太过，有如妇人之绝少启齿者，惧损容也；西班牙语雅有威仪，然而腴甚，词尾“O”音重叠过多，且阴森有类剧中鬼魅，见而生怖；荷兰语刚健有力，然亦粗鄙，与人以龂龂相向之感。今吾人于借用它国词汇之际，而还意语以辅音之强劲，法语以音响之充实，西语以词尾之变化，荷语以元音之雅驯，直如蜂类之啜蜜，吮其精妙而遗其杂质，如是，质实而重之以雅观，充盈而益之以精致，惬当而不见匮乏，流畅而有庄矜。一国语言音响之闳富若此而谓之不美者，不可能也。

抑尤有进者，吾人所借入之长词，一经与原有词汇中之短词相结合，即产生绝妙之音响，善于从此中采撷者，自不难审其题旨之不同而自铸其伟词，壮美刚柔，无不可俯仰如意。不唯此也，举凡他国语言中所别具之风韵，亦不论其见之诗者文者，见之于词藻抑或见之于譬语，见之于叠声抑或见之于饰词，罔不可于吾国语言之中悉数概见。君其喜见柏拉图 ^① 之笔调乎？读托马斯·斯密士爵士 ^② 斯可矣：爱昂尼亚风味 ^③ 乎？读托马斯·摩尔 ^④ ：西塞罗 ^⑤ 之书乎？读阿斯卡姆 ^⑥ ：瓦鲁 ^⑦ 乎？读乔叟 ^⑧ ：狄摩西尼 ^⑨ 乎？读约翰·契克 ^⑩ （彼于其所著致叛逆者论文中可谓将修辞学中之词藻包摄无遗）。欲读维吉尔 ^⑪ 乎？读苏立伯爵 ^⑫ ：加图勒斯 ^⑬ 乎？读莎士比亚，并有马洛 ^⑭ 之残篇可读：奥维德 ^⑮ 乎？读但尼尔 ^⑯ ：卢铿 ^⑰ 乎？读斯宾塞 ^⑱ ：玛尔肖 ^⑲ 乎？约翰·戴维斯 ^⑳ 之类属之。若必欲聚诗文之全部精萃于一人，吾时代之奇迹菲利浦·锡德尼爵士 ^㉑ 无超乘矣！

【注释】

① 柏拉图（前427—前345），古希腊哲学家，卓越的散文作者，代表作为《理想国》。

② 托马斯·斯密士，英诗人斯宾塞友人，十四行诗作者，生卒已无考，其诗作亦多佚。

③ 意为具有古希腊爱昂尼亚地区的秀美雅丽等特色与风味的作品。

④ 托马斯·摩尔（1478—1535），英国政治家，空想社会主义名著《乌托邦》的作者。

⑤ 西塞罗（前106—前43），古罗马政治家、雄辩家。

⑥ 即罗吉·阿斯卡姆（1515—1568），英国作家与希罗古典文学学者，西塞罗与辛尼加的模仿者，对英国散文的简练化起过有益影响。

⑦ 瓦鲁（前116—约前27），古罗马学者与作家。

⑧ 乔叟（约1342—1400），英诗人，有英国诗歌之父（戴登语）之誉。

⑨ 狄摩西尼（前384—前322），古希腊雅典政治家与演说家。

⑩ 约翰·契克（1514—1557），著名希腊语学者与作家，为文典重凝练，其《致叛逆者》著于1549年，系针对当时脑福克郡一鞣革人凯特所领导的农民起义运动而作。

⑪ 维吉尔（前70—前19），古罗马大诗人，史诗《伊尼德》的作者。

⑫ 苏立伯爵即亨利·霍华德（约1517—1547），他一生除创作短诗外，还译过维吉尔的《伊尼德》部分章节。

⑬ 加图勒斯（约前87—约前55），古罗马抒情诗人。

⑭ 马洛（1564—1593），英国著名剧作家、诗人。

⑮ 奥维德（前43—前18），古罗马诗人，长诗《变形记》作者。

⑯ 即塞缪尔·但尼尔（1562—1619），英诗人，长诗《内战》作者，诗风以稳健冷静著称。

⑰ 卢铿（39—65），古罗马诗人。

⑱ 斯宾塞（约1552—1599），英国大诗人，长诗《仙后》作者。

⑲ 玛尔肖（约40—约104），古罗马讽刺诗作者。

⑳ 约翰·戴维斯（1569—1626），英国诗人，所作诗富于哲理与奇想。

㉑ 见前篇“作者与风格”。 M+fe0CFgdavf4dTavCuliRjsFP6SunDXNttPla4s1Aw3WsUAU2aj7vH8PmYiQhZ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