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歌像蜜蜂,它们在空中追蹑你香气袭人的踪迹,追踪关于你的记忆,从而围绕着你的娇羞浅唱低吟,一心渴求那隐秘的宝藏。
黎明的清新在阳光里委顿下去了,中午的空气沉重低垂,森林寂静无声,这时候,我的诗歌回到家里来了,慵倦的翅膀上沾满了金粉。
来生在另一个遥远世界的亮光里散步,如果我们相逢的话,我想我会惊讶地停下步来的。
那时我会把这双乌黑的眼睛看作是晨星,心里又感到它们是属于前生某一个已经记不得的夜空的。
我会看得出你面容上的魅力并非全然是它自己所固有的,倒是偷取了一次已经记不得的会见中我眼睛里的热情的光芒,而且还从我的爱情里采集了一种神秘之情,尽管现在已经把它的根源忘个干净。
像烦躁的孩子推开玩具,今天我的心对我提出来的每一个词句都摇摇头说:“不,不是这个。”
然而千言万语,处于模糊朦胧的痛苦境地,影影绰绰地出没在我的心灵里,像流云飘浮过山岑,等候着碰巧吹来的风为它们卸去雨水的负担。
但是,抛开这些徒然的努力吧,我的灵魂,因为寂静会使它的音乐在黑暗中成熟起来的。
今天我的生命像是个正在忏悔苦修的修道院,泉水在那儿不敢流动,也不敢低语。
我的心肝,这可不是你跨进大门的时候;一想到你脚镯上的铃铛在小径上丁丁当当地响过来,花园里的回声就会感到害羞。
知道明朝的歌曲今天尚在蓓蕾之中,如果它们看见你走过去,它们尚未成熟的心说不定会紧张得破裂的。
心肝,你从哪儿带来这惴惴不安?
让我的心爱抚你的心,用接吻把痛苦从你的沉默里抹掉吧。
黑夜从它的深处抛出这短促的时刻,使爱情得以在这紧闭的重门之内建造一个新天地,还用这一盏孤灯给这新天地照明。
我们只有一枝芦笛作为乐器,我们两对嘴唇只好轮流吹奏。我们只有一只花环作为花冠,只好先戴在你的前额上,然后再绾在我的头发上。
从我胸前撕下薄纱,我要在地上铺设我们的眠床;一个吻,一夜欢乐的睡眠,就会充实我们这个微小而又无涯的天地。
今天我穿上这新的袍子,是因为我的肉体很想放声歌唱。
一见钟情、永结同心是不够的,我倒是必须从这种情爱中每天制作出新的礼物,我穿上这新的袍子,岂不像是个新鲜的献礼?
我的心,像黄昏的天空一样,对色彩抱着无穷的热情,因此我更换我的面纱,时而青翠如清凉的嫩草,时而碧绿如冬天的禾苗。
今天,我的袍子的颜色是镶着雨云的天空的蔚蓝色。这袍子给我的四肢无垠大海的颜色,海外远山的颜色,袍子的褶裥里还载着夏云在风中翱翔的喜悦哩。
夜间,歌曲浮上我的心头;可是你不在我的身边。
歌曲找到了我整天在寻找的词句。是的,天黑以后的转瞬之间,词句在寂静之中吟成了音乐,就像繁星这时候开始闪烁出光芒一般;可是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原是指望在今天早晨唱给你听的;然而,现在你是在我的身边了,可我费尽力气,尽管音乐是出来了,歌词却踌躇不前。
我在青草丛生的小径上散步,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说话:“瞧你还认识我吗?”
我转过身去,瞧瞧她,说道:“我记不得你的名字了。”
她说道:“我是你年轻时遇到的第一个大烦恼。”
她的眼睛,看上去像是空气里还含有露水的清晨。
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泪水涟涟的沉重负担都已消失了吗?”
她莞尔微笑,默不作声。我感觉到她的泪水已经有充分的时间学会微笑的语言了。
“有一次你说过,”她悄悄地说道,“你要把你的悲哀刻骨铭心地永远记住。”
我的脸赧红了,我说:“是的,我说过;可是岁月流逝,我就忘记了。”
于是,我把她的手握在我的手里,说道:“可是你变了。”
“过去一度是烦恼,现在已经心平气和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