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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在盖绍文纳山上有一位著名的魔法师,名字叫做马迪亚什。你们知道,魔法师有好的,大家称他们为活神仙、赛神仙;魔法师也有坏的,大家称他们恶巫。马迪亚什可以说是不好不坏,正好位于中间:有时候他十分善良,根本不施妖法,有时候又大施妖法,弄得周围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他有时候忽发奇想,在大地上降下石头的雨,有一次甚至降下小青蛙的雨。一句话,随便怎么说吧,这种魔法师绝不是什么可爱的邻居,尽管有人发誓说不信魔法师,可是每次经过,还是千方百计改道,绕过盖绍文纳山走。就算他们找出借口,说什么盖绍文纳山太高,翻过山走走的路更长,那也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怕马迪亚什罢了……

有一回,正是这位马迪亚什坐在他的山洞口吃李子——李子很大,蓝色中带黑,上面蒙着银霜。他的小徒弟在山洞里煎药。这个小徒弟人称雀斑脸文采克,真名实姓却叫文采克·尼克利切克,兹利奇克人。他这会儿在火上煎着魔法师的药,药材里有树脂、硫磺、缬草、狼毒茄、萝卜须、埃雷草、棘针、魔鬼根须、车轮用油、硝酸银、无所谓草、硝酸、羊粪、黄蜂毒刺、老鼠须、飞蛾腿、桑给巴尔丁香籽儿以及巫术用的小树茎、杂质、毒药水和艾草。马迪亚什就这样一面顾着看雀斑脸文采克煎药,一面吃着他的李子。也不知是倒楣鬼文采克搅拌得不好,或者是他那锅药煎糊了,煎过头了,煎糟了,煎坏了,或者都快煎干了,反正发出一股可怕的难闻气味。

“嗨,你这笨手笨脚的蠢东西!”马迪亚什想对文采克叫,但他正张开喉咙,嘴里的李子却以为要它进去,骨碌一声进去了——总而言之,马迪亚什吞进了李子核,但李子核又下不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哽住了。马迪亚什只来得及叫出半句:“嗨,你这笨……”下面半句就出不来,嗓音一下子没有了。只听到嘶嘶沙沙的声音,就像壶里冒汽。血向上涌,他的脸涨得通红,双手乱摇,李子核不肯上也不肯下:它牢牢地硬是哽在喉咙里。

文采克一见这情景,吓坏了,马迪亚什老爹可别憋死了,于是他果断地说:

“您等着,师傅,我这就跑到格罗诺夫去请医生。”

他飞也似的跑下盖绍文纳山。可惜那儿没人记下他的速度:他一定可以打破世界纪录,稳得世界长跑冠军。

他一口气跑到格罗诺夫,来到医生家里——简直上气不接下气。他好容易终于缓过气来,像撒豆子似的很焦急地说:

“医生先生,请立刻,马上,这就走!上马迪亚什魔法师先生那里去,要不然他就给哽死了。唉,我一路上跑得多惨啊,真见鬼!”

“上盖绍文纳山的马迪亚什那儿去吗?”格罗诺夫的医生埋怨说,“说老实话,实在不愿意去。不过他万一真的极其需要我呢,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他还是去了。你们知道,医生是对什么人都不能拒绝的,哪怕是叫他去给大盗洛特兰多或者去给——上帝饶恕——撒旦本人看病。一点办法也没有:医生嘛,他的职业就是这样的。

格罗诺夫的这位医生于是拎着他的医药箱——里面有手术刀、拔牙钳、绷带、药粉、油膏、夹板和其他医疗用具,就跟着文采克上盖绍文纳山去了。

“但愿我们没去晚了!”雀斑脸文采克一直在担心。

他们就这样迈大步走,一,二,一,二——过山头,一,二,一,二——过峡谷,一,二,一,二——过沼池,一,二,一,二——过凹地,直到最后雀斑脸文采克说:

“好了,医生先生,我们到了!”

“您好,马迪亚什先生,”格罗诺夫的医生说,“那么,您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魔法师马迪亚什只是指着给李子核哽着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嗞嗞声作为回答。

“哦,是喉咙哽住了?”格罗诺夫的医生说,“我来看看那儿怎么会呜哇痛。请好好地把嘴张大,马迪亚什先生,说:啊啊啊……”

魔法师马迪亚什把嘴上的黑胡子拨开,嘴有多大张多大,可是发不出“啊啊啊”的声音:他声音发不出来了。

“来,啊啊啊,”医生拼命帮他,“您为什么不说‘啊’……唉唉唉,”这个老滑头、这个老狐狸、这个老江湖、这个老奸巨猾的骗子、这个狡猾家伙一面想着什么,一面继续说,“唉唉唉,马迪亚什先生,您连啊啊啊都说不出,您的情况不妙啊。我真不知道把您怎么办好?”

他给马迪亚什检查,听诊。他给他把脉,叫他伸出舌头,翻他的眼皮,用镜子照耳朵,照鼻子,哼哼着一些拉丁文的字眼。

他检查完以后,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

“情况十分严重,马迪亚什先生。必须立即动手术。但我不能也不想一个人动手:我急需助手。假使您同意动手术的话,您必须去乌皮策、科斯捷列茨和戈日奇克请来我的同行;他们一到,我就跟他们开一个医疗会议,或者会诊,讨论成熟以后,我们就进行适当的外科手术。请考虑考虑吧,马迪亚什先生,如果您采纳我的建议,就派一个伶俐的人去请我这几位深受尊敬、学识渊博的同行吧。”

马迪亚什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呢?他向雀斑脸文采克点点头,文采克顿了三次脚,好跑起来轻快些,接着撒开腿就拼了命地跑——跑下盖绍文纳山坡!他先到戈日奇克,再到乌皮策,然后到科斯捷列茨。好,暂时先让他去跑他的吧。

苏莱曼公主的故事

当雀斑脸文采克跑到戈日奇克、乌皮策、科斯捷列茨去请医生的时候,格罗诺夫的医生在魔法师马迪亚什的旁边坐下来,留意着不让他给憋死。为了打发时间,他抽弗吉尼亚香烟,一声不响地吸着。实在等烦了,他就咳嗽两声,又抽起烟来。要不就打个哈欠,连连眨眼睛,好歹让时间过得快点儿。或者是叹气:

“哎——哟——哟!”

过了半个钟头,他又说:

“唉——唉!”

过了一个钟头,他又说:

“最好能打打纸牌。您有纸牌吗,马迪亚什先生?”

马迪亚什魔法师不能说话,只是摇头。

“没有?”格罗诺夫的医生埋怨了一声,“很可惜。连纸牌都没有,您算什么魔法师呢!我们那儿有一个魔法师在小饭馆里表演……您等一等。他叫什么来着?不叫纳夫拉蒂尔,不叫堂·博斯科,也不叫马戈雷洛……不过反正是这一类名字……他用纸牌变出那么精彩的魔术,简直是——你一看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变戏法的手法熟练。”

他又抽了一支烟,继续说下去:

“好吧,既然您没纸牌,我就来给您讲苏莱曼公主的故事解解闷吧。万一这个故事您已经知道,您就说一声,我就停止不讲。丁零零!我这就讲起来了。”

大家知道,喜鹊山和奶冻海再过去,有一个蜜糖饼群岛,群岛过去有一个翻跟头沙漠,那里长着密林,有一个吉卜赛人的重要城市埃尔多拉多。再过去四通八达。就在这个地方过桥到河那边,顺着小路往左走,走过了一丛柳树和一道长着牛蒡的沟,就是强大的苏莱曼苏丹国了。

在苏莱曼苏丹国,就像国名指出的,由苏莱曼苏丹执政。这位苏丹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字叫佐贝达。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位佐贝达公主老不舒服,爱咳嗽。她憔悴了,瘦了,衰弱了,脸色苍白了,觉得难过,气喘——简直叫人不忍心看。自然,苏丹赶紧召来朝中的巫师、念咒语的、魔法师、神婆、术士、看天文的、巫医、老江湖、理发师、医士、郎中,可是他们一个也没办法把公主的病治好。要是在我们这儿,我可以说这姑娘害贫血症、胸膜炎和支气管炎;可是在苏莱曼的国家里没有这种水准,医学也还没有达到病症用拉丁文名称来表达的水准。因此您可以想像,这位老苏丹是怎么样的绝望。“唉,老天啊!”他想道,“我本来指望我死后由我女儿继承这兴旺的苏丹国。但她这个可怜姑娘反而要在我眼前像蜡烛那样熄灭了,我一点也没办法救活她!”

悲痛笼罩了整个苏莱曼国。

就在这时候,一个商人,一位卢斯蒂格先生,从亚布伦策运货到这儿来卖。他听说公主生病的事,就说:

“苏丹该到我们欧洲去请医生,因为我们那里的医学水平比你们这里先进得多。你们这里只有一些会咒语的巫师和巫医,但我们那里有真正的、学识渊博的医生。”

苏莱曼苏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把这位卢斯蒂格先生请来,向他买了一串玻璃珠给佐贝达公主,然后问道:

“卢斯蒂格先生,你们怎么能知道谁是真正的、学识渊博的医生呢?”

“很简单,”卢斯蒂格先生回答说,“我们那里有学问的医生都称为瞧病的大夫,找瞧病的大夫好了,明白吗?”

“哦,明白了。”苏丹说着,重重地酬谢了卢斯蒂格先生许多金币。您知道,这是大好消息。

接着他派人到欧洲去请一位瞧病的大夫。

“可别忘了,”派去的人动身时,他对他们说,“要找一位真正有学问的医生,他必须是一位瞧病的好大夫。别的人不要请,要不然我砍掉你们的脑袋,好,出发吧!”

马迪亚什先生,要是我把这些派出去的人到达欧洲前所遭遇的全部事情一一细说,这故事也就太长了。反正他们受了很多日子的苦,这才终于来到欧洲,着手给佐贝达公主找瞧病的大夫。

苏莱曼派来的人在很黑的树林里开始他们的寻访。他们穿着古怪的服装,头上缠着头巾,鼻子下面垂着又长又浓、像马尾巴的胡子。

他们走啊走,忽然碰到一个大爷,手里拿着斧头,肩上扛着锯子。

“上帝保佑你们身体健康。”他招呼他们说。

“谢谢您的好话,”派来的人说,“您是谁呀,大叔?”

“承问承问,我是一个樵夫。”他回答说。

派来的人竖起了耳朵听。

“这就对了!瞧夫瞧夫,瞧病的大夫。”他们心里想,于是对樵夫说,“既然如此,对不起,请您马上、立刻、这就跟我们上苏莱曼国去一次吧。苏莱曼苏丹恳切地求您,恭敬地请您上他的王宫去。要是您拒绝或者借故推托不肯去,我们就不客气,要把您硬给带走了。就是这样,瞧夫先生,您别违拗我们了!”

“有这等事?”樵夫很奇怪,“苏丹要我去干什么呢?”

“他有事情要您干,去了就知道了。”派来的人回答说。

“好吧,我答应,”樵夫说,“我正好要找事情做。不过我得告诉你们,我是个樵夫。”

派来的人相互眨眨眼睛。

“瞧夫先生,”他们说,“我们正是要找干这工作的。”

“等一等,”樵夫提条件说,“我先要知道苏丹肯给我多少工钱。也不能光吃饱饭,因为我要工具,我到哪里去都是带锯子带斧头的。”

“居子大夫!”

苏莱曼苏丹派来的人听了以后恭恭敬敬地回答说:

“这好办,居子大夫先生,我们的君主苏莱曼苏丹先生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

“尊贵的居子大夫先生,我们样样都会安排得让您称心满意的。”苏莱曼派来的人安慰他说。

接着他们极其恭敬和隆重地送樵夫上船,带着他漂洋过海来到苏莱曼国。他一到达,苏莱曼苏丹赶紧从宝座上站起来,吩咐把樵夫请来见他。派去的人在他面前跪下,年纪最大、胡子最长的那个连忙禀奏:

“我们最仁慈的君主和统治者,所有有正统信仰的人们的领袖,苏莱曼苏丹陛下!奉您最高的指示,我们到了那个名为欧洲的海岛,寻找一位最有学问、最聪明、最可敬的瞧病的大夫来医好佐贝达公主的病。我们如今把这个人请来了,陛下。他是最好的、世界闻名的瞧夫。我们正好碰上了我们需要的人。他叫做居子大夫。嗯嗯,要禀奏的就是这些了。”

“您好,瞧夫!”苏莱曼苏丹说,“我正是要请求您瞧瞧我的女儿佐贝达公主。”

“为什么不呢?”樵夫心里想。

苏丹亲自把他带到阴暗的房间里,那儿铺着豪华的地毯、羽毛褥子和绒毛褥子,上面躺着半睡半醒、苍白得像白布的佐贝达公主。

“哎呀呀,”樵夫觉得她很可怜就说,“苏丹先生,您的女儿就像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

“简直是不幸。”苏丹叹了口气。

“多么瘦弱呀,”樵夫说,“瞧,憔悴极了,不是吗?”

“对,对,”苏丹伤心地同意说,“她什么也不吃。”

“瘦得像根火柴杆,”樵夫说,“躺在那里像块破布。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啊,苏丹先生,我瞧她病得很重。”

“很重很重,”苏丹愁眉苦脸地说,“正因为这个缘故,我请您来把她医好啊,樵夫。”

“请我?”樵夫很奇怪,“上帝保佑,太可怕了!我怎么把她医好呢?”

“那就是您的事了。”苏莱曼苏丹闷声回答说,“请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们就说到这里为止了。可是您得小心:要是您不能使她站起来,我就砍掉您的脑袋——这就完了!”

“这可不行……”樵夫吓坏了,正要开口说,可是苏莱曼苏丹不让他说下去。

“别说了,”他很凶地往下说,“我没工夫,我要去处理国事。着手瞧病吧,显显你的本领。”

他说完走了,登上他的宝座,开始处理国事。

“真糟糕,”樵夫一个人留下来,心里想,“我真倒楣!我一下子竟要医起什么公主的病来!不是倒楣到极点了吗?鬼知道该怎么办!简直是晴天霹雳,也不知道从何着手?不医好这姑娘吧,他们要砍我的脑袋。这一切要不是在童话里,我就要说怎么也不行——这样无缘无故地把人的脑袋砍掉!鬼把我拉到童话里来了!如果是在现实生活里,我是不会碰到这种事的。天啊,真不知我怎么回去呢。”

樵夫越想越束手无策,踱来踱去,最后叹着气在苏丹王宫的门槛上坐下来。

“真见鬼!”他心里想,“何苦逼着我来这里当医生呢?要是叫我砍倒这棵树那棵树,我倒可以露一手给他们看看!我可以砍得木片横飞……看啊,房子周围的树木长得茂密极了,就像在密林子里。太阳照不到房间里来。房间里潮湿得可怕——都长出蘑菇、霉和青苔来了!等着吧,我露两下给他们看看!”

他说到做到。他卷起袖子,在两个手掌上吐了口水,拿起斧头、锯子,就去砍苏丹王宫周围长的树。不是我们这里那些梨树、苹果树、核桃树,都是些棕榈树、夹竹桃、椰子树、桃花心木、蒲葵树、无花果树和红木,还有参天大树和外国树木。只要您能看看我们这位樵夫怎么砍它们就好了,马迪亚什先生!他工作了半天,王宫周围的树都被砍光了。樵夫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块从家里带来的夹奶渣黑面包,就啃起来。

佐贝达公主一直躺在她那个阴暗的房间里。在樵夫于城堡周围动斧头动锯子发出的劈里啪啦声中,她还从来没有睡得这样香过。

等到樵夫砍完了树,坐在砍倒的树干上开始啃夹奶渣的面包时,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这反而惊醒了她。

公主睁开眼睛——太奇怪了:为什么房间一下子这么亮?她生下来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太阳照进这阴暗的房间,在整个房间里洒满了亮光。这一片亮光简直照花了公主的眼睛。刚砍倒的树木发出强烈的好闻香气,一直扑进窗口,公主畅快地深深吸进它们。这树脂香气中还夹杂着一种公主完全没闻到过的香味。这是什么气味呢?她站起来走到窗口——看啊,外面已经不是一片潮湿的昏暗,而是洒满中午阳光的砍掉了树木的空地。那儿坐着一个强壮的叔叔,胃口很好地在大吃一些黑的白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发出那么好闻的气味。您也知道:别人吃东西,闻起来比什么都好。

公主再也忍耐不住,这个气味引得她下楼走出城堡,走近正在吃中饭的叔叔——要看看他到底在吃什么。

“啊,公主!”樵夫嘴里塞满了面包说,“您不要吃一块夹奶渣面包吗?”

公主涨红了脸,不知怎么说好,她不好意思承认,她的确很想吃点试试。

“给您,”樵夫含糊地咕噜了一声,用弯刀给她切了一小片面包,“拿去吧。”

公主朝两边瞧瞧,没人看见吧?

“谢谢。”她感激地低声说。接着她很快把面包吃掉,叫了起来,“呣呣呣,真好吃!”

您知道的,夹奶渣面包这玩意儿,公主这一辈子还没见过。

这时候苏莱曼苏丹正好朝窗外看。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外面不再是一片昏暗潮湿,而是洒满中午阳光的砍掉了树木的空地,在砍下来的一段大树上坐着公主,两边腮帮鼓起来——从这边耳朵到那边耳朵全是奶渣,像白胡子——她吃得津津有味,这种事情她还从来没有过。

“光荣归于上帝!”苏莱曼苏丹轻松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我那些能干的手下人给我请来的是真正的、学识渊博的大夫了!”

从这时候起,马迪亚什先生,公主的确开始复原。她的两颊出现了红晕,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这一切都得益于光线、空气和太阳。要知道,我所以对您讲这个故事,就因为您也住在一个太阳照不进,风吹不到的山洞里。马迪亚什先生,这对于健康是有害的。我想告诉您的就是这一点。

格罗诺夫的医生刚讲完这个苏莱曼公主的故事,雀斑脸文采克就带着戈日奇克的医生、乌皮策的医生和科斯捷列茨的医生跑来了。

“请来了!”他远远就叫过来,“哎呀,老天爷,我跑得多厉害呀!”

“欢迎你们,我尊敬的同行,”格罗诺夫的医生说,“这一位就是我们的病人,马迪亚什先生,一位魔法师。你们可以看见,他的病情极其严重。病人说他吞了一个李子核。卑意以为他害的是李子食急病。”

“嗯,嗯,”戈日奇克的医生说,“我倒以为这是李子核堵塞病。”

“可惜我不能同意你们两位尊敬的同行的意见,”科斯捷列茨的医生说,“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得治疗的是喉咙堵核病。”

“先生们,”乌皮策的医生说,“也许我们可以一致同意这一点:马迪亚什先生害的是李子食急喉咙堵核病。”

“恭喜您,马迪亚什先生,”戈日奇克的医生说,“这是千载难逢、非常难得的重症。”

“而且有趣。”乌皮策的医生附和说。

“可是我碰到过一些更奇怪、更有趣的病,”科斯捷列茨的医生跟着说,“你们没听说过我怎样救了克拉科尔克的呵呵哈哈的命吗?没听说过?好,我这就讲这件事。”

呵呵哈哈的故事

许多许多年以前,克拉科尔克有一个林中妖怪,叫做呵呵哈哈。我告诉你们,他是世界上最岂有此理的可怕怪物之一。比方说,一个人正在林子里走路——忽然后面什么东西在喘气,叽里咕噜,大喊大叫,边叫边哭,呼号,或者可怕地呵呵哈哈地大笑。当然,这个走路的人胆都要吓破,于是拔腿就逃——逃得失魂落魄。做这种事的就是呵呵哈哈这个家伙,他多年来在克拉科尔克净做这种缺德事,弄得人们夜里不敢在那儿走路。

有一回,忽然有一个古怪的小人儿上我的诊所来看病——只见一个大嘴巴从左耳朵裂到右耳朵,脖子上围一块破布条。他声音哑了,就那么发出嗞嗞声、沙沙声、克克声、叽叽声、哼哼声、呼噜呼噜声——说些什么,简直听不清楚。

“您什么地方不舒服啦?”我问他。

“对不起,医生,”他嘁嘁喳喳地回答说,“我嗓子有点哑了。”

“我看得出来,”我说,“您是打哪儿来的?”

病人搔搔后脑勺,又声音嘶哑地说:

“对了,对不起,我就是克拉科尔克山的那个呵呵哈哈。”

“哦,”我说,“原来是您,在林子里吓唬人的那个坏蛋和滑头啊?伙计,您说不出话来是活该!您以为我会给您医您的咽喉卡他,也就是咽喉炎——让您再去树林子里呵呵哈哈地笑,把人都给吓死吗!不行,随您去嘶嘶沙沙、嘁嘁喳喳吧。至少可以让别人太平些。”

呵呵哈哈拼命地哀求我说:

“看在上帝的分上,医生,请您就医好我这喑哑病吧。我以后要太平地过日子,不再吓唬人了……”

“我坚决地劝您一定别再这样干了。”我说,“只要您这样大喊大叫,您的声带迟早会喊破的,就不能再说话了。您明白吗?您这样在林子里大吼大叫十分有害啊,我的伙计,那儿又冷又潮湿,而您的呼吸器官太敏感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您的咽喉炎,不过您必须从此以后不再吓唬人,并且远离树林子,要不然就再也没有人给您治病了。”

呵呵哈哈皱起眉头,搔搔耳朵。

“这可不好办。不吓唬人,我怎么过日子呢?因为我生下来,一能发出声音就只会大吼大叫。”

“傻瓜,”我对他说,“要是有您那么呱呱叫的了不起的发音器官,我就进歌剧院当歌唱家了,要不然,就当个叫卖的小贩,或者在杂技团门口吆喝着招徕顾客。有这么出色和洪亮的嗓子却在林子里哇哇叫,那简直是可耻——您说呢?您可以在城里找一个好点的营生。”

“我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呵呵哈哈承认说,“对,我不妨试试看另外找个工作,可先得恢复嗓音啊!”

好,我就给他在喉咙上涂上碘酒,我的先生们,还开了氯化钙和喉咙用的高锰酸钾,内服的氯苯磺胺和喉咙纱布。以后再也没听说克拉科尔克的呵呵哈哈的消息。他的确搬到了别的地方,不再吓唬人了。

加夫洛维茨水怪的故事

“我也有一件奇怪的医疗事情。”这回轮到乌皮策的医生开始说。

在我们的乌帕河,在加夫洛维茨桥那里,在柳树根和赤杨树根之间住着一个老水怪。他的名字叫约德加尔。这是一个唠叨鬼,可怕的怪物,净发牢骚,十分孤僻。他有时候来个洪水泛滥,甚至在孩子们游泳的时候淹他们。总之一句话,只要他在河里,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快乐。

有一年秋天,一个小老头上我那儿看病。他身穿绿色的燕尾服,脖子上围着红色的领带,又是哼哼,打喷嚏,咳嗽,皱眉头,又是喘气,伸懒腰,咕哝着说:

“我伤风了,医生,我得鼻炎了。这里酸痛,那里针扎似的痛,腰都断了,关节脱位,一咳嗽整个胸口都疼,鼻子塞住没法透气。请帮帮我的忙吧。”

我听完他的话就说:

“您害风湿病啦,老大爷。我给您这药膏,您要知道,它是擦剂。不过这还不够。您得待在温暖干燥的地方,明白吗?”

“明白,”小老头发牢骚说,“只是,年轻的先生,我可没法子待在温暖干燥的地方。”

“为什么?”我问他。

“医生先生,因为我是加夫洛维茨的水怪。”老大爷回答说,“我住在水里,怎么能温暖干燥呢?我连鼻子也要用水巾来擦。我在水里睡觉,盖水被子。只是现在老了,我才铺上用软水做而不用硬水做的褥子,好躺下来不那么硬。至于干燥温暖嘛——那就难了。”

“那没办法了,老大爷。害这种风湿病在冰凉的水里对您有害。老骨头需要温暖。您几岁啦,水怪先生?”

“呵呵呵,”小老头嘟囔说,“医生先生,我从偶像崇拜时代起就生活在世界上了。都已经几千年啦,也许还多些。对了,我过了不少日子了。”

“您瞧,”我说,“到您这个岁数,老大爷,您最好靠炉子近些。等一等,我有了一个主意!您听说过温泉吗?”

“听说过,怎么会没听说过呢?”水怪发牢骚说,“不过那玩意儿这儿没有。”

“这儿没有,可捷普利策、皮什吉扬等等地方有。不过它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您瞧,这种温泉好像专为害风湿病的老水怪而设的。您就住到那种温泉里去,做那里的水怪,同时又能治好您的风湿病。”

“嗯,嗯,”老大爷犹豫不决地说,“温泉的水怪有什么任务呢?”

“很简单,”我说,“一直把温泉水送上来,不让它变冷。多余的水放到地面上。就这么些事情。”

“这倒好办,”加夫洛维茨的水怪说,“好吧,我去找一个这样的温泉。多谢您了,医生先生。

他一瘸一拐地出了诊疗室。他站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摊水。

你们想像一下吧,同行们——加夫洛维茨的水怪很明智,听从了我的劝告,住到斯洛伐克一个温泉里,从水底下把大量的热水汲到上面来,因此那里的水一直是温的。害风湿病的人在温泉水里洗澡大有好处。他们从世界的四面八方到这里来治疗。

您学学他的样吧,马迪亚什先生——我们医生关照您干什么,您就照着办。

水中女妖的故事

“我也有一件有趣的事。”戈日奇克的医生跟着也说了起来。

有一天晚上我睡得像死了一样——忽然听见有人敲窗子,叫着说:“医生!医生!”

我打开窗子。

“有什么事啊?”我问道,“有人要我看病吗?”

“对了,”一个担心着急但是好听的声音回答说,“去吧!去救救病人吧!”

“是谁啊?”我问道,“是谁叫我啊?”

“是我,夜的声音,”黑夜中传来声音说,“月夜的声音。去吧!”

“我去我去。”我像做梦似的回答,赶紧穿衣服。

我走出屋子——一个人也没有。

我承认,我当时实在吓得浑身哆嗦。

“喂!”我压低嗓门叫道,“这儿有人吗?我往哪儿走?”

“跟着我来,跟着我来,”一个看不见的人柔和地哼哼说。

我跟着这个声音一直走过荒野,也不管路,先经过一块带露水的草地,接着经过一个林子。月光明亮,在月亮的寒光中一切凝固不动。先生们,这一带我了如指掌,可是在那个月夜里,周围好像不是现实,有如梦幻。在最熟悉的环境里,你有时会看到另一个天地。

我跟着这个声音走了很久,忽然看见:天啊,这是拉蒂博日谷嘛。

“这儿来,这儿来,医生。”又传来那声音。

河浪闪耀,哗哗地响。我站在乌帕河边,站在洒着月亮银光的草地上。草地中央有样什么东西在发亮:不知是身体抑或是迷雾,同时我听见——也不知是轻轻的哭声还是水流声。

“好吧好吧,”我镇静地说,“是谁呀,谁生病啊?”

“哎呀,医生,”一小团闪闪发光的雾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过是个精灵,是河里的女妖。我的小姐妹们跳舞,我跟她们一起跳,忽然一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是绊上了月光,也许是在闪闪发亮的露水上滑了一下——我跌倒在地,躺着就起不来了,腿疼啊,疼啊……”

“我明白了,马德木啊谢尔 ,”我说,“看来您是骨折,换句话说,就是骨头断了。得把骨头接好……这么说,您是一位水中女妖,在这山谷里跳舞的水中女妖之一?好,好。一个小伙子从热尔诺夫或者斯拉蒂纳到这儿来,您把他迷住了,对吗?嗯,嗯。您知道吗,亲爱的?这可是岂有此理。这一回您得为他付出昂贵的代价了,对吗?您闹得不愉快了吧?”

“哎呀,医生,”草地上的那团光呻吟着说,“您知道我的腿有多疼就好了。”

“当然是疼的。”我说,“骨折不可能不疼。”

我跪在女妖身边检查她骨头断了的地方。

尊贵的同行们,我治好过成百例骨折,但我得告诉你们:给女妖医治极其困难。她们的全身都是些月光,骨头由所谓硬光构成。用手握不住,晃得像微风,像光,像雾。还得把它拉开,拉直,扎上绷带!我得跟你们说,这真是天大的困难。试试看用蛛丝来扎吧——她叫道:“哎呀呀!像用铁丝割肉一样!”想用苹果花瓣固定她断了的腿——她又哭着说,“哎哟哟,像石头压着!”怎么办才好呢?最后我用光影似的透明蜻蜓翅做了两块夹板。接着让一道月光透过一滴露珠,分成七色虹彩,用最柔软的光丝把夹板夹到女妖断了的腿上。这真是活受罪!我搞得满身大汗。我觉得满月热得像八月的太阳。我动完手术,坐在这女妖身边说:

“马德木啊谢尔,现在您安安静静地待着,在腿长好以前,别动它。不过您听着,小妹妹,您和您的姐妹们使我很惊讶:你们怎么到现在还在这儿呢?因为所有的精灵甚至美人鱼,不管原先有多少,如今早都到更好的地方去了……”

“到哪儿去了呢?”

“到拍电影的地方去啦,知道吗?”我回答说,“她们在电影里游戏和跳舞。她们赚了许多钱,所有的人欣赏她们——她们获得了全世界的声誉啦,马德木啊谢尔!所有的美人鱼和女妖精早都改行去拍电影了,还有原先不管有多少的水怪和林妖,也全都去了。您要是能看见这些妖精穿什么样的服装和戴怎么样的宝石就好了!她们从来不穿您那种普通的衣服。”

“噢!”女妖叫起来反对,“我们的衣服可是用萤火虫的光丝织成功的!”

“对呀,”我说,“但她们不穿这种衣服。这种衣服如今一点不时兴了。”

“带拖地长后摆的?”女妖着急地问道。

“我没法给您解释,”我说,“对这种事我太外行了。不过我该走了,天很快就要亮,据我知道,你们女妖是只在黑夜里出现的,对吗?那好,一切顺利,马德木啊谢尔。去拍电影的事,您倒是考虑考虑吧!”

这女妖我再也没见过。我想她断了的胫骨该长得很好了。

你们可以想像到:从那以后,妖精和精灵不再在拉蒂博日山谷出现了。她们一定已经到电影院去了。你们自己看电影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银幕上看去是些贵妇和夫人小姐在动来动去,但她们其实没有身体,摸也摸不到,全是光构成的。很明显,她们都是些精灵!正因为这缘故,放电影得关掉灯,要暗:就是因为妖精和各种精灵怕光,只在黑暗中活动。

从这个故事也可以看到,如今精灵和种种童话人物要是找不到别的更好的职业就没办法过下去。可她们的机会却是太多了!

先生们,小朋友们,我对你们唠叨了半天,根本把魔法师马迪亚什给忘掉了!不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他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嘴唇:李子核一直哽在他的喉咙里。他只是吓得出汗,突出了眼睛在想:“这四位医生到什么时候才肯救我的命呢?”

“好吧,马迪亚什先生,”科斯捷列茨的医生最后说,“我们这就来动手术。可我们先得洗手,因为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最要紧的是干净卫生。”

四位医生都去洗手:先用热水洗,再用酒精洗,然后用汽油洗,最后用石碳酸洗。接着他们穿上干净的白罩衫……噢,亲爱的小朋友,现在手术要开始了!哪一位要是害怕的话,最好闭上眼睛。

“文采克,”戈日奇克的医生说,“抓住病人的双手,别让他动。”

“您准备好了吗,马迪亚什先生?”乌皮策医生郑重其事地问道。

马迪亚什点点头。他已经吓得半死不活,膝盖直哆嗦。

“那就动手吧!”格罗诺夫的医生宣布说。

说时迟那时快,科斯捷列茨的医生转过身来就给魔法师马迪亚什背上狠狠一拳头,或者一巴掌,霎时间晴天一声霹雳,在纳霍德、在斯塔尔科奇,甚至在斯米日策,所有的人都在东张西望,看是不是要来暴风雨了;大地震动,斯瓦托诺维策的一个废矿井的坑道倒塌了,纳霍德的一个钟楼摇来晃去;全区直到特鲁特诺夫、波利策,甚至更远,所有的鸽子受惊飞了起来,所有的狗吓得钻进狗窝,所有的猫从灶头上跳下来。

而那颗李子核用那么大的力量和那么快的速度从马迪亚什的喉咙里蹦出来,它一直飞过帕尔杜比策,直到普热洛乌奇才落下来,在地上掷死一对公牛,入地三丈二尺一寸七分四厘四。

从马迪亚什的喉咙里先是蹦出那颗李子核,接着吐出这一声:“手笨脚的蠢东西!”这是给堵住的半句话,整句话是他想对雀斑脸文采克嚷嚷的:“嗨,你这笨手笨脚的蠢东西!”但这半句话飞得没那么远,它在约塞福夫就落下来了,撞断了一棵老梨树。

接着马迪亚什抹着胡子说:

“多谢你们!”

“不用谢,”四位医生回答说,“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不过,”乌皮策的医生补充说,“为了根治这种病,马迪亚什先生,您得休息一两百年。像我劝告加夫洛维茨的水怪那样,我要认真地劝您换换空气和气候。”

“我同意我这位同行的意见,”格罗诺夫的医生附和说,“您像那位苏莱曼国的公主一样需要阳光和空气。离开这里吧,我衷心地劝您住到撒哈拉沙漠去。”

“我也赞成这一观点,”科斯捷列茨的医生加上一句,“撒哈拉沙漠对您有莫大的好处,马迪亚什先生。光如下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那里不长李子树,而它们对您的健康具有严重的危险性。”

“我同意上述几位同行的意见,”戈日奇克的医生说,“既然您是一位好巫师,马迪亚什先生,您在沙漠里就可以研究和考虑一个问题:怎样在沙漠里变出水分和肥力,使人能在那里生活和工作。这会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魔法师马迪亚什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他恭敬地谢过四位医生,收拾好他的魔法道具,从盖绍文纳山搬到撒哈拉沙漠去了。从此以后,我们这儿就再也没有魔法师,没有术士,这可是非常好。不过魔法师马迪亚什还活着,并且在动着脑筋想这个问题:怎样才能在沙漠里变出田地、森林、城市和乡村。小朋友们,也许你们等得到这件事实现的。 Le1g0Wjovl8C6swkT4XDxq156lSAl2jks0NGApO+V+ntdpbhGQl9NyH04Yszq02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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