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与批评

詹姆斯·里夫士

高健 译

我们不应当惧怕培养批评意识。我们经常听到这样一种警告，批评会破坏欣赏。一些爱读坏诗的人宁可这么糊涂下去，也不愿接受点启发教益。就连一些能读好诗的人也常是如此。常听人讲，去分析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或是济慈的什么颂歌就会毁掉了它。但是我却从未见到过这种情形，一个人对某篇好诗的喜爱曾被批评闹坏。很有可能，这些不赞成对艺术进行批评的人是因为思想懒惰，也或许是担心怕失去些什么（而这些他们其实并不太具有）。因为，就对一件艺术品的喜爱来说，凡是经不住追询的喜爱都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喜爱。所以如果有谁认为你所喜爱的某部书或某篇诗价值不高，一定不要不听听人家的说法。你可以请他谈谈为什么他对那件作品不太高看；其次，他所特别佩服的又是哪些，以及所以然的道理。如果一名批评家攻击某部作品只是为了去毁掉它，那么可以肯定他的批评标准就有问题；但是如果他能证明你喜爱的东西的确不佳，因而喜爱上它就会影响你去欣赏更优秀的作品，那么他的话就值得一听。因为，说到底，只有懂得了欣赏那好的，才能不再想要那次的。建设性的批评总比破坏性的批评更有价值。

所以千万不要把批评意识看成是某种带破坏性的事物，仿佛一有了它就会摧折了你的鉴赏之花。你那株审美之树上绽放出的花朵并不像桃花或蝶翼那么娇嫩，一捻就碎。批评意识并不以吹毛求疵、繁琐分析为其能事；它乃是一种辨识本领，能够告诉我们（尽管未必完整）何以我们对某部作品便颇为激赏，对另一部会更加如此，而对第三部则程度较差。它是一种洞察能力，而这点又半由天生，半由学力，可以抉幽发微，直透原作者的心灵及其艺术，从而将其创作意图与方法揭示出来，另外还因为能点出其属词连句之妙而给我们带来乐趣。只是批评不一定就能造成喜爱；批评家无法使你去爱上那些与你的天性非常抵牾的东西。批评家就从来不曾使我爱上过拜伦或司各脱。如果现在硬要说我对他们的喜爱竟赶得上当年他们最初的崇拜者们的那份狂热，这话就是言不由衷，这也正像我说，世上从来就没有读者（和我一样聪明的读者）特别欣赏过他们一样的不是实话。但是批评却能帮助我们弄清何以我们会爱上某个作品，并因而增强了这种爱好；它还能使我们与别的一些善感心灵得到沟通；因为它告诉了我们有此同好者并不乏人；它还能鼓励我们去接触一些我们一向望而却步的作家，它还能增强促进我们自己性格与见诸文学的他人性格之间的不断交流，从而使我们在阅读上获得某种发现之乐与兴奋之感，而缺乏这些，阅读也不过是在打发时光罢了。文学帮助我们理解人生，批评则帮助我们理解文学。 3Zzo7lR9lkmzbLp3DQ0YG3L9tXqk3ckavOPRKDocsGAzXtO9Ilros3AeQmObwPc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