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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只见梅德洛克太太已经在某个站头买好了午饭,她们吃了鸡、冷肉和黄油面包,还喝了一点热茶。雨似乎下得更急,车站里所有的人都穿着湿漉漉闪闪亮的雨衣。列车员打开了车厢里的灯,梅德洛克太太喝着茶,吃着鸡、肉,兴致非常高。她吃了很多,然后就呼呼入睡。玛丽坐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滑到一边去的漂亮的帽子,到后来,她自己在车厢角落里又睡着了,雨水拍打着窗子,就像催眠曲一样。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大黑。火车停在一个站上,梅德洛克太太在摇她。

“你睡得好舒服!”她说。“该睁开眼睛了!我们到了斯威特站,还得坐马车走很长的路呢。”

这是一个小站,好像只有她们两个下车。站长声音粗哑、态度和蔼地跟梅德洛克太太讲话,发音里有明显的地方口音,听起来怪怪的,后来玛丽才知道这是约克话。

“回来啦,”他说。“还带来个小姑娘。”

“是啊,就是这个姑娘,”梅德洛克太太答道,说的也是约克话,并回过头去看玛丽。“你夫人好吗?”

“挺好的。马车在外面等着你们呢。”

一辆四轮马车停在小站台外侧的大路上。玛丽看见这是一辆漂亮的马车,扶她上车的男仆也挺漂亮。他的长雨衣和帽子上的防雨套闪闪发亮,像任何东西(包括魁梧的站长)一样滴着雨水。

他关上车门,登上驭者座,坐在车夫的旁边,随后车子便走了起来。小姑娘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有坐垫的角落里,挺舒服的,但是她不想再睡觉。她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看见路上的一些东西,心里挺好奇,她正前往梅德洛克太太跟她说过的那个怪地方。她根本不是个胆怯的孩子,她并没真正感到害怕,但是对于一座有着一百个房间且几乎全都空关着的房子——一座坐落在沼泽地边上的房子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感到心里没底。

“什么叫沼泽地呀?”她突然问梅德洛克太太。

“再过大约十分钟,朝窗子外面看,你就会看见了,”梅德洛克太太回答说。“我们得穿越五英里米塞尔沼泽地,才能到达庄园。这是个天色很暗的夜晚,所以你看不见多少,但是总能看见一些。”

玛丽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坐在角落里,在黑暗中等待,眼睛盯在窗子上。车灯的光线照出他们前面一点的地方,她不时地瞥见一些东西从眼前掠过。他们离开车站后,穿过了一个小村庄,她看见了刷白的小屋,小酒店的灯光。随后他们经过了一座教堂和一座牧师住所,一个小店的小橱窗,里面陈列着出售的玩具、糖果和杂货。然后他们到了大路上,她看见了树篱和树。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景色似乎没有变化――至少对她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马的速度慢了许多,好像是在爬山,不一会儿似乎就再也看不见树篱,也看不见树了。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两边沉沉的夜色。她向前倾着身子,把脸贴在窗子上,就在这时车子颠了一下。

“嗨!我们肯定到沼泽地上了,”梅德洛克太太说。

车灯泛黄的灯光洒在看上去高低不平的路上,这条路像是从灌木丛和低矮的植物里开出来的,路的尽头是茫茫一片黑色,它显然在他们前面和四周铺展。一阵风平地而起,发出奇特、狂野、低沉、摧枯拉朽般的声响。

“这——这不是海吧,是吗?”玛丽回头看着她的同伴说。

“不,不是的,”梅德洛克太太回答说。“也不是田地和山,只不过是一英里又一英里的荒地,除了石楠、荆豆和金雀花之外,什么也不生长,除了野马和绵羊之外,什么动物也没有。”

“如果那上面有水的话,我还以为那是海呢,”玛丽说。“现在这声音听起来就像大海的声音。”

“这是大风吹过灌木丛的声音,”梅德洛克太太说。“在我看来,这是个非常荒芜、可怕的地方,虽然有很多人喜欢这里——特别是当石楠开花的时候。”

他们在黑暗中不断向前,虽然雨已经停了,风还在呼啸,低鸣,发出奇怪的声音。道路忽上忽下,有好几次马车从桥上经过,桥下是湍急的河水,哗哗作响。玛丽只觉得旅程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广袤荒芜的沼泽地像无垠的黑色海洋,她在一条干涸的土地上渡过这个海洋。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她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她把瘦小的嘴巴闭得更紧了。

拉车的马正在往一条上山的路上爬,这时玛丽才第一次看见了灯光。梅德洛克太太几乎与她同时看见,并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哦,看见那点闪烁的灯光我真高兴,”她叫道。“那是门房里的灯光。不管怎么样,再过一小会儿,我们就可以美美地喝上一杯茶了。”

她所谓的“一小会儿”,其实是马车穿过林苑大门后还要在大道上走两英里,穿过树林(这些树几乎就在头顶上),他们就像走在一个有天然拱顶的又长又黑的洞里。

马车驶出这个洞,到了一个明朗的地方,停在一座房子前,这座房子很长,但造得很低,好像是围绕着一座石头院子。起先玛丽以为窗子里根本没有灯光,但是下了马车后,她看见楼上一个角落的房间里透出昏暗的灯光。

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门,用厚实的、形状奇特的橡木板做成,上面钉着大铁钉,包着阔铁条。开门进去是一个大厅,墙上挂着肖像,上面的人一身盔甲,由于灯光非常暗,玛丽不想朝他们看。她站在石头地板上,看上去像一个黑漆漆、怪兮兮的小影子,她的感觉就像她看上去那样又小又怪,不知所措。

一个利落的瘦老头儿站在给他们开门的男用人旁边。

“你带她到她的房间去,”他用粗哑的声音说。“他不想见她。他早上要去伦敦。”

“好的,匹契尔先生,”梅德洛克太太回答说。“只要我知道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好的。”

“要你做的事么,梅德洛克太太,”匹契尔先生说,“就是保证不让他受到打扰,不让他看见他不想见到的东西。”

于是,玛丽·伦诺克斯被带上一座宽阔的楼梯,顺着一条长走廊向前,往上走了几步梯级,又走过一条走廊,又一条走廊,最后看见墙上开着一扇门,她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生着火,晚饭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梅德洛克太太唐突地说:“好了,你到了!这个房间和隔壁那房间就归你住——你必须待在这里。别忘了!”

玛丽就这样来到了米塞尔斯威特庄园,她长这么大恐怕从来没有感到这样别扭过。 d+NWd9gWN3mBGidzUHRc1iHCcAKFAjyga3arOPPqS0uikt4Zzly5QGZ6Fg1/ym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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