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来到,他们便打开狐狸国王送的食品筐,看到里边摆着一只精美的烤火鸡,上面还浇着酸果沙司,还有几片涂白脱的面包。他们在大路旁草地上坐下,邋遢人用他的小刀把火鸡切开,一片片传递给大家吃。
“可有什么露珠、雾饼或云彩面包?”七彩姑娘渴望地问道。
“当然没有啊,”多萝西说:“在这儿地球上。我们都吃固体的东西。不过有一瓶冷茶,你愿意试试,喝一点儿吗?”
彩虹的女儿瞅着亮纽扣吞吃一块火鸡腿。
“好吃吗?”她问。
他点点头。
“你认为我能吃吗?”
“不是这块。”亮纽扣说。
“如果我是指另一块火鸡呢?”
“不知道,”他答道。
“得了,我要试试,因为我很饿,”她打定主意,取了邋遢人替她割下来的、薄薄一片火鸡胸脯白肉,以及一点儿白脱面包。七彩姑娘尝了一下味道,觉得火鸡是好吃的,——甚至比雾饼还要好吃;可是只吃一点儿她就不饿了,她啜一口冷茶便结束了进餐。
“你的食量跟一只苍蝇差不多,”多萝西说,她可正在美美地吃一顿哩。“可是,我在奥芝国认识几个人,他们压根儿不吃东西。”
“他们是些什么人啊?”邋遢人问道。
“一个是稻草人,他肚子里塞满了稻草;另一个是铁皮做的樵夫。你要明白,他们肚子里没有食欲;所以他们压根儿从来不吃什么东西。”
“他们是活人吗?”亮纽扣问道。
“当然是啦,”多萝西答道,“他们也是聪明而和蔼的人。如果我们到得了奥芝国,我要把他们介绍给你。”
“你真的指望到奥芝国去吗?”邋遢人喝了一口冷茶,问道。
“我正不知道指望什么哩,”小姑娘严肃认真地答道;“但是,我曾经注意到:如果我遇到迷路的情况,那么,不知怎么的,归根结蒂,最终几乎必定是到奥芝国去的;所以,这一回我也许会到得了奥芝国的;我能够做的,只不过是等着瞧罢了。”
“稻草人会吓唬我吗?”亮纽扣问道。
“不会;因为你不是乌鸦,”她回答道。“他脸上有着你生平看到的最最可爱的微笑——只不过这微笑是画上去的,他不得不笑。”
吃过午餐,他们重新上路了;邋遢人、多萝西、亮纽扣,肩并肩地严肃地往前走去,而彩虹的女儿在他们的前边开心地跳舞。
有时候她沿着道路迅速地往前窜去,几乎看都看不见她了,接着她又轻快地跳回来,用银铃般的笑声迎接他们。可是,有一回,她格外严肃地赶回来,说道:
“前面不远处有个城市。”
“我意料到的,”多萝西答道,“因为狐狸老百姓警告过我们:这条路上有个城市。城里充满某种愚蠢的兽类,但我们不必怕他们,因为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那就行了,”亮纽扣说道,但七彩姑娘可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这是个很大的城市,”她说,“大路笔直穿过城市。”
“不用发愁,”邋遢人说,“既然我手里有‘爱的磁铁’,一切活着的东西就都会喜欢我;你们可以放心,无论如何,我决不会让我的任何朋友受到伤害的。”
这段话多少给了他们一些安慰,他们重新前进。不久他们来到一个路标跟前,路标上写道:
离驴城半英里
“噢,”邋遢人说,“如果他们是驴子,我们就压根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驴子会踢人,”多萝西怀疑地说道。
“那么我们就砍些软枝条当鞭子,叫他们规规矩矩的,”他答道。他在第一棵树的树枝上,给自己砍了一根又长又细的枝条,给其他的人砍些较短的枝条。
“对周围的牲畜,别害怕发号施令,”他说,“他们对号令是习以为常的。”
不久以后,大路便把他们送到城门口了。四周一道高墙,粉刷得白白的,我们的旅行者面对的门,只不过是在墙上开了个豁口,连栅栏也没有。围墙上空,没有城楼或尖塔,没有圆屋顶,我们的朋友们走近去时,也没有看见任何生物。
他们正要大胆地进入豁口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喧闹声,它从四面八方闹腾起来,互相响应,这喧哗震耳欲聋,他们终于不得不用手指护着耳朵,挡掉声音。
这喧哗像大炮齐鸣,只是看不到炮弹或其他飞弹;像巨雷隆隆,只是天上万里无云;像无数碎岩机在崎岖的海岸上轰鸣,只是附近并没有大海或一片汪洋。
他们趑趄不前;然而,由于这声音并不伤人,他们便穿过粉刷的城墙豁口走进城去,而且很快便发现了喧哗的原因。原来城里悬挂着许多白铁皮或薄铁片,一排驴子正用他们的脚跟恶狠狠地踢那些金属片哩。
邋遢人向那最近的驴子跑去,用树枝条狠狠抽了他一鞭。
“停下来!”他吆喝道;驴子停止脚踢铁片,转过头来惊讶地瞧着邋遢人。他鞭打第二只驴子,叫他停下来,然后再打第三只驴子,这样,脚踢铁片的行动便逐渐停止,可怕的喧闹声也平静下去了。驴子们聚成一群,眼睛瞅着陌生人,浑身哆嗦。
“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声音来,是什么用意?”邋遢人严厉地问道。
“我们在吓退狐狸,”有一只驴子谦恭地说道,“狐狸听到喧闹声便跑得快,他们害怕这种声音。”
“这儿可没有狐狸啊,”邋遢人说。
“恕我意见不同。无论如何,有一位狐狸,”那驴子答道,他笔直地蹲坐着,朝亮纽扣晃动着一只驴蹄。“我们看见他来了,便认为整个儿狐狸军队开过来攻击我们了。”
“亮纽扣不是狐狸,”邋遢人解释道,“他只是暂时顶了个狐狸的头,以后他会把他自己的头恢复过来的。”
“呀,我明白了,”驴子深思地摇晃他的左耳,说道:“我很抱歉,我们竟犯了这样一个错误,白白地辛苦了,也白白地担忧了。”
这时候,其他的驴子都坐了下来,用他们的玻璃似的大眼睛打量着陌生人。他们形成了一幅稀奇古怪的图画,因为他们的颈子上都戴着宽阔的白色领子,领子上印有扇贝和圆点的花样。驴子先生们戴着高高的尖顶帽子,夹在两只大耳朵中间,驴子太太们戴着阔边遮阳帽,帽子顶上开两个洞,套在耳朵上。不过,他们除了长毛的皮外,不穿什么别的衣服,尽管他们在前腿的关节上佩戴着金银镯子,在后腿的踝节上佩戴着各种不同的金属带子。他们踢人时用前腿平衡身体,但现在他们站立着或笔直地蹲坐在后腿上,他们就把前腿当作手臂使用。你也猜想得出,这些牲畜没有手指或手,因而很不方便;但,多萝西看到他们用僵硬笨重的蹄子竟能做那么多的事情,她倒觉得奇怪。
有些驴子是白色的,有些是棕色的,灰色的,黑色的,或者斑斑点点的;但他们的毛都是又光又滑的,而他们宽阔的领子和尖顶的帽子,即使异想天开,倒也使他们显得外表整洁。
“我必须说,这倒是欢迎来客的好办法!”邋遢人用责备的口气评论道。
“啊,我们并非故意要怠慢客人,”一只灰色驴子说道,他以前没讲过话。“但你们是出乎意料地来临的,你们也没有按规矩送来拜客的名片。”
“说来有点儿道理,”邋遢人承认道,“可是,现在已经告诉你们了,我们是重要的、杰出的旅行家,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给予我们相当规格的接待。”
这些大话使驴子们高兴,使他们怀着极大的敬意对邋遢人弯腰鞠躬。灰色驴子说:
“就要领你们去觐见伟大而光荣的国王踢踢叫叫陛下,陛下会以适合你们高贵地位的规格迎接你们的。”
“那就对了,”多萝西答道,“领我们去见见懂点儿事情的人物吧。”
“呀,小姑娘,我们大家都是懂点儿事情的,不然我们就不成其为驴子了。”灰色驴子庄严堂皇地宣称道:“你要知道,驴子这个词儿,就是‘聪明’的意思。”
“我倒不知道,”她答道,“我以为就是‘愚蠢’的意思哩。”
“我的小姑娘,压根儿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去查查《驴子大百科辞典》,你就知道我是正确的了。可是,来吧;我要亲自领你们去觐见我们的杰出的、崇高的和最最明智的统治者。”
所有的驴子都喜欢大言壮语,所以,这头灰色驴子用了那么多的夸大的词儿,也就不足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