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纽扣乐意地搀着邋遢人的手;因为邋遢人有“爱的磁铁”,你知道,这就是亮纽扣立刻喜欢他的缘故。他们出发了,多萝西在左边,托托在右边,这小小的一帮子跋涉前进,比你想象得到的还要愉快。小姑娘对古怪的奇遇渐渐习惯了,这些奇遇使她兴趣盎然。不论多萝西到哪儿,托托必定也要到哪儿,就像玛丽的羔羊一样。亮纽扣似乎并不因为迷了路而有点儿担忧或烦恼;邋遢人也许没有家,他在这个地方跟在另一个地方同样的怡然自得。
走了不久,他们便看见前面有一个美好的大拱门横跨在大路上,他们走得较近时,发觉那拱门雕刻精美,装点着富丽的色彩。拱门顶上是一排正在开屏的孔雀,孔雀的羽毛漆得华丽极了。中间儿是个巨大的狐狸头像,狐狸脸上露出一种精明而机警的表情,眼睛上架了副大眼镜,脑袋顶上戴着一只小小的黄金王冠,各个尖端熠熠生光。
当旅人们好奇地瞧着这美丽拱门时,突然从拱门里大步迈出来一队士兵——只不过士兵们都是狐狸,穿着制服的狐狸。他们身穿绿色夹克衫、黄色马裤,那小小圆军帽和高高长筒靴都是鲜艳的红色。每条长长的浓毛大尾巴上都缚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蝴蝶结。每个士兵都配备一把木刀,刀口上装着一排尖利的牙齿,多萝西乍见这些牙齿时,给吓得发抖了。
一个队长迈开大步走在这队狐狸士兵的前面,他的制服上绣着金黄镶边,使它格外漂亮,与众不同。
我们的朋友们还没有明白过来时,士兵们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队长正用嘶哑的声音吆喝道:
“投降吧!你们是我们的俘虏了。”
“什么是俘虏呢?”亮纽扣问道。
“俘虏就是被活捉的人。”狐狸队长答道,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威风凛凛。
“什么是被活捉的人呢?”亮纽扣问道。
“你就是一个被活捉的人,”队长说。
这话使邋遢人哈哈大笑。
“下午好,队长,”他说,他对所有的狐狸士兵客客气气地鞠躬,对那位发号施令的队长更是一躬到地。“我希望阁下身体健康,阖府安康。”
狐狸队长瞧着邋遢人,他那严厉的面容变得和蔼而有笑意了。
“我们都挺好,谢谢你,邋遢人,”队长说;多萝西心里明白:“爱的磁铁”在起作用了,就是由于这块“爱的磁铁”,现在所有的狐狸士兵都喜欢邋遢人了。但是托托不知道,因为他开始愤愤地吠叫,要想咬狐狸队长的、在红色长筒靴与黄色马裤之间露出来的那段毛毵毵的腿子。
“别咬,托托,”小姑娘喊道,把狗抓到了她怀里。“这些狐狸是我们的朋友。”
“对了,我们是朋友啊!”队长用惊讶的声调说道。“我开头以为我们是敌人,然而,似乎你们倒是朋友哩。你们必须跟我一起去见国王多克斯。”
“他是谁?”亮纽扣问,眼神是诚挚的。
“狐狸镇的国王多克斯,一个统治着我们的村社的伟大而聪明的君主。”
“君主是什么?村社是什么?”亮纽扣问道。
“小孩儿,别提那么多的问题。”
“为什么?”
“啊,真是的,为什么?”队长大声说道,羡慕地瞧着亮纽扣。“如果你不提出问题,你就什么也学不到。千真万确。我错了。你是个十分聪明的小男孩儿,竟想到了这一点。——确实十分聪明。可是,朋友们,现在请你们跟我一起走吧,因为我的责任是立刻护送你们到王宫去。”
士兵们重新通过拱门、迈开大步走回去,跟着他们迈步前进的是邋遢人、多萝西、托托和亮纽扣。穿过了拱门,他们便看到一个美丽的大城市展现在他们的面前,所有的房屋都是用雕刻的大理石建成的,色彩华丽。装饰物大部分雕的是鸟儿和其他禽类,例如孔雀、野鸡、火鸡、松鸡、鸭、鹅。每一家门口都雕一个脑袋,代表住在屋子里的狐狸;效果是俏丽而异乎寻常的。
我们的朋友们向前迈进的时候,有些狐狸来到门廊里和阳台上,打量着陌生人的模样儿。这些狐狸,衣服都穿得漂漂亮亮,狐狸小姐和狐狸妇人穿着羽毛织成的袍子,质地优美,色彩绚烂,多萝西认为这种衣服富有艺术性,极其动人。
亮纽扣睁着眼睛傻看,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若不是邋遢人紧紧抓住他的手,他不止一次地要绊倒跌倒了。他们都感到有趣,而托托却十分激动,他每分钟都想对他看到的每一只狐狸汪汪吠叫,都想追上去攻击;但多萝西把他扭动着的小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嘱咐他乖乖的,别乱叫乱动。他终于安静下来了,像一只聪明的小狗,他打定了主意:狐狸镇的狐狸太多,一时之间可打不了。
不久,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巍然矗立着王宫。多萝西立刻认出它是王宫了,因为大门上雕刻着一个狐狸的脑袋,就跟她在拱门上见到的一模一样,而且这个狐狸脑袋是唯一戴上黄金王冠的。
有许多狐狸士兵守卫着大门,但卫兵向队长鞠躬,没有查问就放他进宫了。队长带领他们穿过许多房间,房间里许多服饰华丽的狐狸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茶是由穿着白围裙的狐狸仆役递送的。他们来到一个挂着厚厚的金布帷幔的大门口。
这大门旁摆着一个大鼓。狐狸队长走到这大鼓跟前,用他的双膝撞击大鼓——先用左膝撞,后用右膝撞——这样,大鼓就开口说道:“嘭嘭,嘭嘭。”
“你们大家必须像我一模一样地击鼓,”队长下令道;所以邋遢人就用他的双膝击鼓,多萝西就用她的双膝击鼓,亮纽扣就用他的双膝击鼓。小男孩要想用他的胖胖的双膝继续不断地击下去,因为他喜欢那鼓声,但狐狸队长不让他击下去了。托托没有办法用他的双膝击鼓,也不大懂得挥动尾巴击鼓,所以多萝西便代替他击了鼓,这可使托托汪汪吠叫,小狗吠叫时,狐狸队长皱着眉头。
帷幔向后拉开,腾出一条可以走人的通道,狐狸队长便带着大家穿过通道走去。
他们走进去的那个又阔又长的房间,是用金子装饰起来的,还装着五彩缤纷的彩色玻璃窗子。房间中央,在一只雕刻得富丽堂皇的金黄宝座上,坐着狐狸国王,周围也是一群狐狸,眼睛上全都戴着大眼镜,使他们显得庄严肃穆、德高望重。
多萝西立刻明白他就是国王了,因为她曾经在拱门上和王宫大门口看见过雕刻出来的他的头像。她曾在几次旅行中遇见过别的国王,因此懂得应该怎么办,她立刻对着国王的宝座深深一鞠躬。邋遢人也鞠了一躬;亮纽扣动了动他的脑袋,说了声:“哈啰。”
“狐狸镇最聪明最高贵的君主,”狐狸队长用一种浮夸的腔调向国王禀报道,“小的恭顺地恳求禀报:小的在通向陛下狐狸国土的大路上,发现了这些陌生人,小的职责所在,所以把他们带来了。”
“知道了,”国王说道,目光锐利地瞧着他们。“陌生人,是什么把你们送到这儿来的?”
“是我们的双腿送我们来的;但愿国王陛下对此狐颜大悦,”邋遢人答道。
“你们在这儿有何贵干?”这是国王提出的第二个问题。
“尽快离开这儿,”邋遢人说道。
国王当然不知道“爱的磁铁”的魔力;但“爱的磁铁”使他立刻喜欢邋遢人了。
“离开这儿的事,悉听尊便;”他说,“但,当你们在这儿逗留的时候,我希望带你们参观我的城市风光,并且热情款待你们。我向你们保证,能够同小多萝西在一起,我们感到无上荣幸;而且,对于她来访问我国的好意,我们是十分感谢的。因为,不论多萝西访问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国家就会闻名世界。”
这段讲话使小姑娘大为惊奇,她问: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呀,人人都知道你,我的亲爱的,”狐狸国王说:“你可认识到这一点吗?自从奥芝国的奥芝玛公主把你当作她的朋友以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了。”
“你认识奥芝玛吗?”她诧异地问道。
“我遗憾地告诉你,我并不认识她。”他悲伤地答道;“然而我希望不久能遇见她。你知道,这个月的二十一日,奥芝玛公主要庆祝她的生日哩。”
“是吗?”多萝西说。“我不知道。”
“是的;这将是仙境任何城市从来没有举行过的最辉煌的王家大典,我希望你设法替我搞到一张请帖。”
多萝西思索了一会儿。
“如果我请求她,我相信奥芝玛会邀请你的;然而,我怎么能到奥芝仙境和翡翠城去呢?奥芝离堪萨斯州好远哩。”
“堪萨斯州!”他惊讶地叫喊道。
“哎,是呀;现在我们是在堪萨斯州,不是吗?”她回答道。
“好一个古怪的念头!”狐狸国王大声叫道,他哈哈大笑起来了。“究竟是什么使你认为这儿是堪萨斯州呢?”
“我离开亨利叔叔的农场还不过两个钟头哩,这就是我的理由。”她说,心里相当困惑。
“可是,我的亲爱的,请你告诉我,你在堪萨斯州可曾见过像狐狸镇那样一座神奇的城市呢?”他问。
“没见过,陛下。”
“你可曾凭着银鞋或魔带的魔力,转瞬之间便从奥芝国到了堪萨斯州?”
“是这样,陛下,”她承认道。
“那么,你对于一二个钟头便能把你送到狐狸镇,为什么还怀疑呢?从狐狸镇到奥芝国,可比从狐狸镇到堪萨斯州还近哩。”
“哎呀!”多萝西叫道:“这是又一次仙境奇遇吗?”
“好像是这样。”狐狸国王微笑着说道。
多萝西转过来对着邋遢人,她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谴责的神色。
“你是个魔术师?还是个披了伪装的神仙?”她问道。“你向我打听到黄油田去的路径时,你可对我施展了魔法?”
邋遢人摇摇头。
“谁听说过邋里邋遢的神仙来着?”他答道,“不,多萝西,我的亲爱的。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走上这个旅途,可不能怪罪于我。自从我拥有‘爱的磁铁’以来,我身上自有某种奇怪的力量;但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我根本没有设法使你离开你的家。如果你要寻觅道路回到农场去,我心甘情愿跟你一起去,尽我最大的力量来帮助你。”
“别放在心上,”小姑娘深思地说道,“在堪萨斯州,可看的东西还没有这儿多,而且我想爱姆婶婶也不会十分担忧的;那是说,如果我在外边不是待得太长久的话。”
“那就对了,”狐狸国王点头称是,表态道:“如果你是聪明的,那就满足于你的命运吧,不论这命运是怎么样的。这倒使我想起来了,你在这次历险中有个新的同伴——他看上去十分聪明伶俐。”
“他是聪明的,”多萝西说道;而邋遢人又补充道:“狐王陛下,他的名字叫:亮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