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地区可不那么美丽了。出现在旅人们面前的是一片丘陵地带,山丘遍地,可小山上一点儿草木也没有。他们也在走近一些不高的大山,过去平坦而走上去愉快的大路,现在变得崎岖不平了。
亮纽扣的小脚不止一次地绊跌,七彩姑娘不再跳舞,因为现在走路吃力费劲,她就不用跳舞取暖了。
时间瞬已转入下午,但还没有东西可充作他们的午餐,只剩下邋遢人从早餐桌上捞来的两只苹果。他把苹果切成四爿,分一部分给他的伙伴们吃;多萝西和亮纽扣得到他们那一份都很高兴;七彩咬一口苹果就满足了,托托不喜欢吃苹果。
“你可知道,”彩虹的女儿问道,“这是不是到翡翠城去的正确道路?”
“不,我不知道,”多萝西答道,“但这路是这个区域里的唯一道路,所以我们也不妨走完这条路再说。”
“现在看上去这条路快要走完了,”邋遢人议论道,“如果走完了,我们怎么办呢?”
“不知道,”亮纽扣说。
“如果我身边带着魔带就好了,”多萝西沉思地答道。“这魔带就会在此时此刻替我们做许多好事。”
“你的魔带是个什么东西呢?”七彩姑娘问。
“它是我在某一天从矮子精国王那里夺来的一件东西,它能做出任何最最神奇的事情来。可是,你要知道,我把它留在奥芝玛身边了;因为魔法在堪萨斯州不管用,只有在仙境才行。”
“这儿是仙境吗?”亮纽扣问。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小姑娘严肃地答道。“如果这儿不是仙境,你就不可能长出个狐狸头,邋遢人就不可能长出个驴头,而彩虹的女儿就会是个隐身人了。”
“什么是隐身呢?”小男孩问。
“亮纽扣,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隐身的东西就是一件你没法儿看见它的东西。”
“那么,托托是隐身了,”小男孩断言道,多萝西发觉他说得对。托托确是看不见踪影了,但他们听见托托在前面一大堆灰色岩石之间猛烈地吠叫。
他们稍微快一点儿向前走去,去看看小狗正在对什么东西吠叫;他们发现大路旁边一块岩石顶端坐着一个稀奇古怪的家伙。他具有人的模样儿,中等身材,细腰身,也还文气;但,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在岩石顶端时,他们看得见他的脸黑得像墨水,穿一身黑布衣服,做得像美国套装,紧紧贴在皮肤上。他的双手也是黑的,他的脚趾向下蜷曲,像鸟的脚爪。这家伙浑身黑黑的,头发倒是例外,细细的,黄澄澄的,前面剪成刘海覆在前额上,两边儿剃光。眼睛小小的,闪闪发光,看上去像是黄鼠狼的眼睛,它们正牢牢地盯住吠叫的小狗直瞅哩。
“你认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这小小一行旅人瞧着那稀奇古怪的家伙时,多萝西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亮纽扣说。
这东西跳了一下,转了半个身子,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是把身体的另外半面面对着他们。不复是黑色的了,现在是纯粹的白色,一张像马戏团里小丑的脸,头发是耀眼的紫红色。这家伙能向两边弯腰,现在他那白脚趾蜷曲得像对面的黑脚趾一模一样。
“他前后各有一个脸,”多萝西诧异地悄悄说道,“只是压根儿没有背面,两个都是正面。”
转身以后,那家伙像以前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而托托对白色的一面较之对黑色的一面吠叫得更加厉害。
“从前,”邋遢人说道,“我有个跳娃娃像他,也是两个脸。”
“跳娃娃是活的吗?”亮纽扣问。
“不是活的,”邋遢人答道,“用木头做成的人,提线操纵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提线操纵的,”多萝西说;七彩姑娘大声叫道:“瞧!”因为另一个跟第一个相像的家伙,突然出现了,坐在另一块岩石上,他那黑色的一面对着他们。这两个家伙各自扭过头来,黑脸朝着对方白色的那一面,白脸朝着对方黑色的那一面。
“多么奇怪啊,”七彩姑娘说,“看上去,他们的头是多么无拘无束!你认为,他们对我们友好吗?”
“捉摸不透啊,七彩,”多萝西答道:“让我们问问他们吧。”
这两个家伙一会儿转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轮流显示黑的或白的一面;现在第三个参加进来了,出现在另一块岩石上。我们的朋友们已经来到山中一个小山谷里,他们站立的地方,四周都被突出的嶙峋岩石所包围,只有大路穿过的地方是豁开着的。
“现在有四个家伙了,”邋遢人说。
“五个了,”七彩姑娘宣布道。
“六个了,”多萝西说道。
“许许多多!”亮纽扣大声叫了起来;确实为数不少——足足一排黑白两面人统统坐在周围的岩石上。
托托停止吠叫,跑到多萝西两脚之间,蹲了下来,仿佛害怕似的。两面人看上去确实并不文雅友好,事实上,邋遢人的驴子脸变得严肃起来了。
“问问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要什么?”多萝西悄悄地说道;所以邋遢人就用响亮的声音叫唤道:
“你们是什么人?”
“斯库德勒!”他们齐声嗥叫,他们的声音偏高而又尖锐刺耳。
“你们要什么?”邋遢人问。
“要你们!”他们一边用瘦瘦的手指指点着那一行旅人们,一边嚎叫道。他们都转了个身,于是他们就是白的了,接着他们又都转回身去,于是他们就是黑的了。
“可是,你们要我们作什么用处呢?”邋遢人忐忑不安地问道。
“汤!”他们异口同声地一齐叫喊道。
“天哪!”多萝西说,稍稍有点儿发抖;“斯库德勒必定是正宗的吃人肉的野人。”
“不要把我作汤,”亮纽扣抗议道,开始哭了。
“别哭,亲爱的,”小姑娘说,竭力安慰他;“我们哪一个人也不愿意作汤。可是,别发愁,邋遢人会关心照顾我们的。”
“他会照顾我们吗?”七彩姑娘问道,她压根儿不喜欢斯库德勒野人,她把身体紧挨着多萝西。
“我一定尽力而为,”邋遢人允诺道,但他看上去挺烦恼。
这时邋遢人碰巧摸到口袋里的“爱的磁铁”,他抱着较大的信心,对这些野人们说道:
“你们爱我吗?”
“爱!”他们大家一起喊道。
“那么,你们必须不要伤害我或我的朋友们!”邋遢人坚定地说道。
“我们爱煮在汤里的你们!”他们嚎叫道,转眼之间又把白的一面转到前边来了。
“多么可怕啊!”多萝西说道,“邋遢人,这一回你倒是被爱得太过分了。”
“不要把我作汤!”亮纽扣又哭了,托托凄凉地呜咽起来了,仿佛他也不愿意作汤似的。
“唯一可行的办法,”邋遢人用低沉的声音对他的朋友们说道,“就是我们要尽可能赶快从这小山谷的口袋形阵地里突围出去,把斯库德勒野人丢在我们的后面。我的亲爱的,跟我跑吧,别管他们做什么或说什么了。”
邋遢人说罢,便沿着大路向前边岩石之间的豁口大步走去,其他的人紧紧跟随着他。但斯库德勒野人密集地站到前面去了,好像要堵住他们的出路,所以邋遢人便俯下身去,捡起一块散在地上的石头,向斯库德勒野人们扔过去,想把他们从通途上吓跑。
斯库德勒野人看见石头飞来便大声嗥叫。两个野人从肩上摘下他们的脑袋,用力把它们向邋遢人扔过来,邋遢人给打得晕头晕脑地倒在地上,心中万分惊异。那两个野人如今迅速跳上前来,从地上拾起他们的脑袋,重新装在身体上,然后跳回到他们各自的岩石阵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