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时坐在草地上,由于刚才头昏眼花的飞行,脑袋还有些晕乎,大家没有说话,只是困惑地互相看看。在意识到没有人受伤后,他们马上变得比较平静、镇定了,狮子宽慰地舒了口气,说道:
“谁会想到那些旋转山是橡皮做的?”
“它们真是橡皮的?”特罗特问。
“肯定是,”狮子回答,“要不我们不可能那么迅速地从一座山弹到另一座山而毫不碰伤。”
“这都是猜测,”术士说,一面忙着解下身上的毯子,“因为我们谁也没在山上停留足够的时间,去看看它们到底是什么做的。不过,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也只能推测,”斯克丽普丝说。“牧羊人说食蓟人住在山的这边,接着等待我们的是巨人。”
“哦,不对,”多萝西说,“是赫库人,他们把巨人作为奴隶,食蓟人把龙系在他们的马车上。”
“他们怎么做的?”糊涂虫问道。“龙的尾巴好长,会轧进马车轮子里去的。”
“如果赫库人真的征服了巨人,”特罗特说,“那他们一定至少有巨人的两倍那么大。也许赫库人是世上最大的人了。”
“也许是吧,”术士肯定说,语调却若有所思。“也许牧羊人并不知道他谈的那些事。我们还是继续往西,亲眼去看看这个乡的人是什么样的。”
他们的眼睛从寂静的旋转山转到眼前的这片乡野,它看起来好像令人愉快,而且十分平静、安宁。厚厚的草地上遍地是五彩缤纷的鲜花,树和灌木丛随处可见,约摸一英里外有一座低矮的小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无法看见山那边的田野,他们明白只有等越过了这座小山,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乡野。
红色马车留在后面了,现在走起来需要重新作出安排,狮子对多萝西说,她可以骑在他背上,像她以前经常做的那样;糊涂虫说他可以轻松地驮特罗特和碎布姑娘两个人;贝翠仍然骑在驴子汉克身上;亮纽扣和术士可以一起坐在锯木马细长瘦削的马背上,出发前,他们在座位上仔细地铺上了一叠毯子,这样坐起来舒服些。就这样,他们跨上坐骑,起身往小山走去,不多会儿就到了。
他们登上山顶,眺望着山的那边,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围着城墙的城市,塔楼和塔尖上飘扬着鲜艳的旗帜。这座城不很大,但城墙却很高、很厚,看来住在里面的人一定是害怕受到某个强敌的攻击,要不他们不会在自己的居住地周围设上这么一道结实的屏障。
从小山没有路通往城市,这表明城里的人很少或从未去过旋转山脉。不过我们的朋友看到这儿的青草柔软,走在上面很舒适,而且那座城就在前面,他们不会迷失方向。他们渐渐往城墙走近,微风传来了音乐声——开始隐隐约约,但是他们越往前走,乐声越响亮。
“那儿看来不像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多萝西说。
“嗯,外表看来是不错,”特罗特坐在糊涂虫背上说,“但外表并不总是可信的。”
“我的外表就可以信,”斯克丽普丝说。“我的外表是碎布,实际上就是碎布,除了瞎子,谁都会相信我是个碎布姑娘,”说完,她一个跟斗翻下了糊涂虫的背,双脚一落地,她就开始疯狂地跳起舞来。
“猫头鹰总是瞎子吗?”特罗特问道。
“在白天总是,”亮纽扣说。“不过,斯克丽普丝那双纽扣眼睛,不管白天黑夜都能看见,这事儿怪吗?”
“钮扣能看得见东西是古怪,”特罗特回答说;“但是——天哪!这座城市怎么了?”
“我也正要问呢,”多萝西说。“它没有了!”
动物猛地站住脚步,因为这座城真的不见了——城墙和一切——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开阔的连绵不断的田野。
“哎呀!”术士叫了起来。“这真够扫兴的。快要走到一个地方了,可发现它不在那儿了,这有多讨厌。”
“它能在哪里呢?”多萝西问道。“一分钟前它肯定在那儿的呀。”
“我还能听见音乐声呢,”亮纽扣声明,他们都倾听时,可以清晰地听到乐声。
“哦!城市在那儿——在左边,”斯克丽普丝喊道,他们的目光向左转去,看到在他们左首远处的城墙、塔楼和飘扬的旗帜。
“我们一定是迷失了方向,”多萝西指出。
“胡说,”狮子说道,“我和所有其他动物一样,自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市后,就径直朝它走去的。”
“那怎么会这样的呢——”
“不要紧,”术士插话说,“我们现在离开它的距离不比先前的远,只是换了个方向而已。我们赶快走,赶在它再次从我们面前逃走前到那儿。”
于是他们又继续走了,直朝似乎离开仅两英里之遥的城市走去;但是他们走了还不到一英里,这座城市突然又不见了。大家停住了脚步,多少感到有些泄气,但过了一会儿,斯克丽普丝的纽扣眼睛看到了这座城,只是这回它的位置在他们后面,就是他们来的那个方向。
“哎呀!”多萝西叫道。“这座城一定有什么问题。你看它会不会有轮子,术士?”
“它可能压根儿不是一座城市,”他回答说,沉思地凝望着城市。
“那会是什么?”
“只是一种幻觉。”
“什么是幻觉?”特罗特问。
“你认为自己看到而实际没看到的东西。”
“我不信,”亮纽扣说。“如果我们只是看见它,我们可能看错,可我们不仅看到它,还能听见它的声音,那它肯定在那儿。”
“在哪儿?”碎布姑娘问道。
“在我们附近的什么地方,”他坚持说。
“我看我们只有回头走去了,”糊涂虫说着,叹了口气。
于是大家转过身,回头朝那座有城墙的城市走去,直到它再次消失,重新出现在他们右边。不管怎样,他们离城越来越近了,因此,当这座城在那个范围各处飞来飞去时,他们不断转身朝它走去。突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狮子猛地停住脚步,叫出了声:“喔唷!”
“怎么回事?”多萝西问道。
“喔唷——喔唷!”狮子一再叫着,猛地往后一跳,差点把多萝西颠下他的背。同时,驴子汉克也叫开了“喔唷”,声音几乎和狮子一样响亮,他也往后跃了几步。
“是蓟,”贝翠说,“刺痛了他的腿。”
听到这么说,大家都低头看去,地上确实密密层层满是蓟丛,把从他们站的地方直到神秘城城墙的整个乡野盖满了,蓟丛中看不见有任何可以通行的路,柔软草地到此为止,过去就是蓟丛。
“它们是我碰到过的刺最尖利的蓟草了,”狮子咕哝说。“虽然我尽快地跳开了,可我的腿还是给刺得好疼呢。”
“这是个新的困难,”术士语气忧郁地说。“这座城已经停止兜着圈子跳来跳去了,这固然不错,但我们怎么才能走过一片有刺的蓟丛到达那儿呢?”
“这些刺伤不着我,”长着厚皮似的糊涂虫说,一面无所畏惧地向前走去,在蓟丛中任意踩踏。
“也伤不了我,”锯木马说。
“可狮子和驴子受不了这些刺,”多萝西断定说,“我们不能把他们扔在这儿。”
“我们一定要一块儿回去吗?”特罗特问。
“当然不!”亮纽扣不以为然地回答说。“凡是麻烦,总有解决的办法,就看你能不能找到了。”
“稻草人能在这儿就好了,”斯克丽普丝说,她正头朝下立在糊涂虫的方脊背上。“他的杰出的脑子很快就会告诉我们怎么去征服这片有刺蓟丛。”
“你的脑子出什么毛病了?”男孩问道。
“没出毛病,”她说,一个后空手翻翻进了蓟丛,在里面跳开了舞,丝毫没有感觉到它们的尖刺。“我可以在半分钟内告诉你们怎么走过这片蓟丛,如果我想这么做的话。”
“告诉我们吧,斯克丽普丝!”多萝西恳求说。
“我不想让自己的脑子因工作过度而疲惫不堪,”碎布姑娘回答。
“你难道不爱奥芝玛?不希望找到她吗?”贝翠责备地问道。
“爱啊,我当然想找到她,”斯克丽普丝说,一面像马戏团的杂技演员那样用双手在地上走路。
“那么,过不了这片蓟丛我们就无法找到奥芝玛,”多萝西指出。
斯克丽普丝没有回答,围着他们跳了两三圈舞,然后说道:
“别看着我,你们这些傻瓜,看看那些毯子吧。”
术士顿时喜形于色。
“没错!”他叫了起来。“我们先前怎么就没想到那些毯子?”
“因为你们没有神奇的脑子,”斯克丽普丝哈哈笑着说。“你们有的脑子,就是长在你们脑袋里的那种,只是普通的脑子,像长在花园里的莠草一样。我真替你们这些为了活着而不得不出生的人感到难过。”
但是术士没有在听她说。他迅速地将毯子拿下锯木马背,把其中的一条铺在紧挨着草地的蓟丛上。厚厚的织物使那些蓟刺无法再伤人,于是术士走过第一条毯子,再把第二条毯子朝那座幽灵似的城市方向接铺过去。
“这些毯子,”他说,“是让狮子和驴子走的。锯木马和糊涂虫可以打蓟丛上过去。”
狮子和驴子于是走过第一条毯子,站在第二条上,等术士把他们走过的那条拎起来,再铺到前面,他们这才往前走到这一条上,然后再等着把他们后面的那条铺到前面。
“这是个慢活儿,”术士说,“不过过一会儿,我们就能到达那座城的。”
“那座城离开我们还足有半英里路呢,”亮纽扣说。
“对术士来说,这可是一项费力的活儿,”特罗特又说。
“为什么狮子不能骑在糊涂虫的背上呢?”多萝西问道。“他的背宽大、平坦,而且身体又那么强壮。也许狮子不会掉下去的。”
“如果你愿意,不妨试试,”糊涂虫对狮子说。“我马上就能把你驮到城那儿,然后再回来驮汉克。”
“我——我害怕,”小胆狮说。他的身体有糊涂虫的两倍那么大。
“试一下吧,”多萝西恳求说。
“要是摔在蓟丛里怎么办?”狮子责备地说。但是当糊涂虫走近他身边时,这只巨兽一下子跳上了糊涂虫的背,设法使自己站稳了身子,尽管为了使自己不至于摔下去,他不得不把四条腿并得很紧很紧。巨狮沉重的体重似乎对糊涂虫毫无影响,他对骑手说:“抓紧了!”就迅速地穿过蓟丛往城市跑去。
其他人站在毯子上,担心地看着这幅奇怪的景象。狮子当然无法“抓紧”,因为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抓紧,他左右摇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不过,他好歹还是使自己牢牢钉在了糊涂虫的背上,直跑到挨近城墙时,他才跳下地。接着糊涂虫飞速冲了回去。
“城墙边有一条土地,那儿没长蓟,”他跑回到这些历险者身边时对他们说。“现在,汉克朋友,该你了,看你能不能骑得像狮子那样出色。”
“先送别人吧,”驴子建议说。于是锯木马和糊涂虫两次穿过蓟丛,安全地将所有的人送到了城墙边,多萝西把小托托抱在怀里。这行人在城墙外一个小山丘上坐成一堆,注视着城墙一排排巨大的灰石块,等着糊涂虫把汉克带过来。驴子的样子十分狼狈,他的腿颤抖得太厉害,以致他们不止一次以为他会摔下去,最后他总算平安地到达了,整个搜索队又重聚在一起。他们抵达了那座用那么奇怪的方法难住他们那么长时间的城市。
“城门一定在另一边,”术士说。“我们顺着城墙的曲线走吧,直至到一个入口处。”
“往哪儿走?”多萝西问道。
“我们只得猜测了,”他回答说。“往左走怎么样?我看往左和往右一个样。”
他们排成行进队列,往左绕着城墙走。如我说的,这座城并不大,但是绕着它高高的围墙走,这路也够走的,他们渐渐感觉到了。我们这些历险者绕着城墙走着,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城门或入口。他们回到出发时的那个小丘时,全都下了坐骑,重新坐在青草坡上。
“这太古怪了,不是吗?”亮纽扣问道。
“一定有某种方法进出城,”多萝西发表意见说。“你看他们会不会用飞行器,术士?”
“不会,”他回答说,“要有飞行器的话,他们会飞遍全奥芝国的,可我们知道他们没到过全国。这儿的人不知道飞行器。我看他们更有可能是用梯子翻过城墙的。”
“要爬过那么高的一堵石墙,也真够爬的,”贝翠说。
“石头的,是吗?”斯克丽普丝叫道,她又疯狂地在周围跳开了舞,因为她永远不会疲劳,也永远不可能长时间地静止不动。
“当然是石头的,”贝翠回答,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气。“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斯克丽普丝说着,更走近了一些。“我能看见城墙,但我触摸不到它。”说完,她双臂向前伸出着,做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举动。她径直走进城墙里不见了。
“天哪!”多萝西惊呼一声,大家也都感到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