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认为在赵国,他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特别是安惠被赵太子杀死之后,他成了真正的无依无靠。孤独一个人在异国受着他人欺负,并且不知道这种生活要持续多久,那种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是吕不韦的出现,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不明白他一个赵国富商,为什么会对一个落魄人质如此上心?他虽是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王室公子,但是现在的他就如一个一无所有的文弱书生,没有什么值得他一个富豪利用,综其各种原因,他只能认为:吕不韦帮他,思想很单纯,没有动机,只是出于同情。
最近几日,子楚过的还算安稳,赵太子来找他麻烦的次数少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也没有心思去想,他不来戏弄他,他应高兴才对。
端着一杯酒站在窗前,思绪万千,平静的生活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国家。母亲去世,他未曾看一眼,这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苦命的母亲,一生都是等待。他在秦国时,母亲每晚盼望着父亲安国君能够出现在她身边;待他被派来做人质了,母亲又天天期盼儿子能够早早回到她身旁。一生的等待只为两个男人,一丈夫一儿子,直到最后也是因为相思之苦,郁郁而终,真是一场悲剧!
“公子……公子?”吕不韦进来见他站在窗前纹丝不动,不免好奇,“您在想什么?”
子楚眼神里流露出与以往不同的情感,很哀伤,“没事,只是有点想念自己的国家。”
“哦,”吕不韦捋了捋自己短短的胡子,若有所思。
“唉,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得以返回秦国。”子楚失意的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公子……”
子楚按着吕不韦的肩,不让他动弹,半醉半醒,“先生,你说有我这样窝囊的王室公子吗?除了任人欺辱,我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
“嘘……”子楚把食指放在嘴边,不让他出声,“嘿嘿”傻笑两声接着说,“我懂你的意思,要等!”这句话是他每发牢骚时,吕不韦劝慰他的话。
“公子,不是我劝您,而是您富贵的时候还没有到,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您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子楚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你说我能富贵我就可以富贵啊?你又不是秦国大王!”
“这个您放心,”吕不韦扶住欲要歪倒的他,“我会帮助您成就大业的。”
子楚因为这句话,猛一惊,朦胧的醉意顿时全无,头脑瞬间也变得清醒。原来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吕不韦帮他果然有目的。这一下子便改变了他对他的看法,也因为他的目的性,他对他的感激之情也随之消失。他那么愿意帮助他成大业,估计他肯定想着要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吧?人心啊,难测!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会再感觉欠他什么了,两人除了身份,可以平等的相对了。
子楚背对着他轻轻冷哼,然后坐下,表情严肃,“先生,请坐。”他倒想看看他有什么好计策。
吕不韦认为他心领神会,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你要怎么帮我?像我这种咸鱼,想要翻身,很难。”
“公子,不要这么说,您还是有机会的。”吕不韦笑的诡密。
“哦?是吗?怎么说?”
“您看,太子安国君宠爱的妃子是华阳夫人,而华阳夫人至今没有给太子生出任何子嗣,这儿就是您翻身的机会。”
“是吗?”子楚仍然不懂,“我翻身跟这有什么关系?”
“呵呵……”吕不韦又捋了捋短短的胡子,“方法就是想办法让华阳夫人过继您为儿子。”他斩钉截铁的说,“等安国君做了秦王,华阳夫人就是王后,而您就是太子,这样您不就翻身了吗?到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欺负您。”
“这……”子楚被他说的方法惊呆了,吞吞吐吐,“我没有那么想,我所说翻身的意思是能够回到自己的国家就行了,没有想过要做太子。”事情还没有做,他心里已经开始心惊胆颤了,太子那个头衔他从来就不敢想,只想着安安全全的在自己国家平平静静的生活,便心满意足了,但是吕不韦说的翻身方法让他感到可怕。
“公子,您还不明白吗?您之所以能被派来做人质,完全是因为您在秦国的地位低,不被人重视。自您来了这里,秦国就没有派人来慰问过您,估计是已经把您给忽略掉了。赵太子经常欺负您也是因为这些,他认为欺负您,秦国不会动怒,影响不了秦、赵两国的友好关系,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太过分,您毕竟是名义上的人质,他还是不敢杀了您的,所以那次才会杀您身边的随从,用来出气。再说了,就算您有幸得以回国,但是地位依旧低,说不定秦国与另外一个国家结盟时,还会派您做人质,那么您的苦日子便没有尽头了。”
“先生所言,我都想过。”子楚冷静下来,他也曾为自己的身份卑微而伤心,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怪自己母亲不得宠,母亲没有错。
“既然公子知道原因,那么为何不想着成为华阳夫人的过继儿子呢?”
“说的简单,谈何容易!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子楚觉得吕不韦说的不无道理,若想别人看得起,首先自己要有权有势,如今这情形,谁弱小必遭人欺负。
“这个……事在人为,”说着站起身,跪下去,大义凛然,“如果公子愿意,吕不韦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助公子扭转乾坤。”
子楚明知道吕不韦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但是依然慌忙起身扶起他,毕竟真正愿意帮他的也只有他。他有目的也好,无目的也罢,总比他一个人在这里受人欺负的强,这样想着他豁出去了,于是客气的说,“先生,言重了,你能帮我,我应该感激你才是。”
“这么说您同意我刚才的方法了?”吕不韦喜出望外。
子楚苦涩的笑了笑,“不这样,又能如何?”
“公子,请放心,吕不韦不会让您失望的。”
子楚却罢罢手,”凡事不要强求,尽力而为便是。”
“是。”吕不韦收敛自己的喜悦之情,从腰间取出一钱袋,放于桌子中央,推给子楚。
“这是什么?”
“这是500金,送于公子广交天下朋友,用来提高您的人气。”吕不韦迫不及待的实行计划中的第一步,他老早便把这500金揣在腰间了,就是没有机会拿出来。
“哦。??子楚会意,心里却想,“果然有准备。”于是就不客气的收下金钱,看他下一步怎么做。
但是吕不韦并没有告诉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说让他在赵国等消息,而他要亲自去秦国一趟。子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反正也是在帮自己,于是便随他去,不过问计划。
吕不韦回去又拿出另外500金,买了许多奇珍异宝,带去秦国。
到了秦国,他首先要找的并非华阳夫人,而是华阳夫人唯一的娘家人,她的亲姐姐。她的姐姐原本嫁给的是一个地方小官吏,自华阳夫人在宫中得宠之后,她姐姐丈夫的官职也随之提高,由原来的小官吏被提升为郎中令。而郎中令府就在咸阳城外,距宫中的华阳夫人不是很远,有时华阳夫人也会召见姐姐去宫中闲聊,两人相谈甚欢。
吕不韦出现在郎中令府时,让华阳夫人的姐姐摸不着头脑,猜测着他来的各种可能。方才听下人禀报,来人自称是赵国富商,此次来是有事相求,既然是富商,她便没有不客气的道理。
吕不韦坐下后,首先把身边的一盒珠宝奉上,“这是子楚公子要我带给华阳夫人的礼品。”
“子楚?他是谁?”华阳夫人的姐姐喝了口茶,问这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吕不韦心里一愣,现在他才知道,子楚在秦国的地位是如何的低,看来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好办。他微微皱皱眉头,也喝了口旁边的茶,稍微解释,“子楚是秦国太子安国君二十几个儿子中的一个,排行中间,也是秦、赵两国的互换人质。”
“哦,原来是夏姬娘娘的儿子啊。”前不久夏姬下葬,她陪妹妹去参加,却不见有子女哭丧,一问妹妹才知道,原来是夏姬的儿子被派去赵国做了人质。当时她还挺同情夏姬的,人死了,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
“正是。”吕不韦回她刚才的话。
华阳夫人的姐姐把目光移向盒子里的珠宝,好奇的问,“他为什么要送给我妹妹礼物呢?有点莫明其妙。”
“呵呵……”吕不韦瞎编理由,“公子在赵国整天记挂着自己母亲与华阳夫人,说华阳夫人如何如何贤德,既温柔又善良。特别是得知自己母亲去世之后,更是牵挂华阳夫人,在他心里,他把她当作是自己崇拜的对象,那种感情超过一般人。这次听说我要来秦国做生意,硬是要我把这些他在赵国存下的所有珠宝带于华阳夫人,以表心意。”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华阳夫人的姐姐不动声色的问。
“这个……”吕不韦用余光扫了扫四周。
华阳姐姐会意的禀退左右。
吕不韦站起来,走近她身边,作揖,小声说,“这次来是有要事相求。”
“我说呢,说吧,让我听听能不能帮。”华阳姐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是……”吕不韦突然觉得那些话有点难以启齿。
“说啊!”华阳姐姐催道。
吕不韦沉默片刻,下定决心,“就是想请您帮忙说服华阳夫人,让她过继公子为儿子。”
“什么?荒唐!”华阳姐姐一拍桌子站起来,发怒。她简直不敢想像,竟然有人打她妹妹的主意。妹妹没有为王室生儿育女,她虽然也跟着着急,但是总不能过继别人的儿子做儿子吧?这可是大事!说白了就是想利用妹妹有太子安国君的宠爱,过继成她的儿子提升地位。真是可耻!利用妹妹没有子嗣的弱点,这对妹妹就是最大的讽刺。
华阳姐姐越想越生气,她就这么一个妹妹,也是唯一的亲人,她决不允许别人对她有不敬。想着于是走到房门口,大声喊,“来人,送客!”说完不管吕不韦在身后如何喊,也置之不理。
吕不韦被赶出来后,很沮丧,回到客栈便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