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末年,各国斗争异常激烈,秦国是当时的七雄之一。面对混乱的局势,秦昭王愁眉不展,最后听取了老相国范雎的建议,实施“远交近攻”的战略方针,把进攻的矛头指向邻国,并且与相距较远的赵国联合。为了表示诚意,两国互换人质,而秦国派去赵国的人质就是子楚。
派子楚做去人质一点也不难想像,因为他在自己父亲安国君的心里地位并不高,安国君的儿子有二十多个,他是处于那种可有可无的状态,再加上自己母亲夏姬不被父亲宠爱,所以做人质就选中了他。子楚带着贴身随从安惠,满腹委屈的来到赵国,在赵国事事不如意,又遭人欺负,除了忍气吞声,就是借酒销愁。同他一起来的随从,看在眼里也是无奈,谁让自己的主子不得宠呢。他一个奴才,能做的就是主人受欺负时,他用身体护着。
这天晚上,子楚喝的大醉,趴睡在桌子上,随从轻手轻脚的为他披上外衣,遮凉。不想却惊醒了他,他把桌子上的酒杯摔在地上发酒疯,嘴里大骂着,“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太子吗?等有一天我做了太子,看你们还呈什么威风!”骂着骂着就哭起来。
随从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捂住主子的嘴,央求,“公子,不要乱说话,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子楚哪管这些,他已经受够了赵国那帮人,特别是那个仗势欺人的太子,醒着怕这怕那,不敢得罪人。如今醉了,不清醒了,潜意识里认为可以骂了。他推开随从,向外跑去,像个疯子,手舞足蹈。随从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从后面打晕他,救他也是救自己。
第二天清晨,子楚醒来,头发痛,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出去透气。由于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一路走来,嘟嘟囔囔。
随从找到他时,他正蹲坐在水池前,随从唯唯诺诺的喊他,“公子。”
他不回答。
随从再次喊他,“公子?!”
他“嗯”了一声,眼睛依然盯着水池。
见他有了反应,随从便向他秉报,“……夏姬娘娘没有了。”
“什么?”子楚瞪大眼睛,眼珠子像要从里面掉出来似的。
随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的重复刚才说的话,“夏姬娘娘没有了,她去世了!”
“怎么可能?”子楚摇晃着随从,“安惠,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来赵国时,母亲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呢?”
“公子,是真的,”安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刚才我从赵国太子府经过,太子和几位常欺负您的公子一起在说这个事儿,他们把夏姬娘娘的死当成笑话讲。”安惠抹了把眼泪,平日里夏姬待他不薄,他是真的伤心,语气也很哀伤,“夏姬娘娘是因为思念公子成疾,在宫里又没有依靠,一复一日的,病情就越来越重,所以……”安惠不忍心说出来。
“母亲!”子楚歇斯底里的喊出声,趴在地上痛哭。
“公子…公子…您别这样……呜呜……”安惠与子楚两人哭的一塌糊涂。
吕不韦面见赵王之后,走出宫殿一路嘀咕,他非常不满,世界上的人没有不贪财的,包括最有权利的王也是。赵王真是狮子大开口,说是要建一项工程,需要他赵国首富吕不韦捐出几千金,吕不韦想他只是一个商人,赵王怎么会想到他?还说什么工程完了之后要封他个官,哼,他才不稀罕做个小官小吏被人管制呢。
埋怨着来到宫门口,发现有人在争执,是子楚与安惠。子楚执意要出宫,赵国士兵不允许,想想也是,一个秦国人质,怎么能说出宫就可以出宫呢?子楚因为母亲的去世,正处于伤心之中,做事也没有了分寸,不管士兵怎样阻挠,依然坚持要出去,安惠在一旁除了保护主子之外,就是顺着主子的意。一群士兵聚集在一起,把兵器指向子楚,其中一人说,“你们如果再不回去,我们就要抓人了。”
子楚不怕死,还在嚷嚷,“让我出去!”
带头士兵手一挥,无情的下令,“抓起来!”
安惠立马护在子楚面前,“不要乱来。”只是凭他一人怎抵的过众人,只能说是以卵击石。
吕不韦从第一眼看到子楚,眼睛就直放光,他有一个感觉,就是眼前的这位落难王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储君,最后成为王。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依仗他的权势而做大官发大财,他用商人的计算方式这样计划着自己的未来,不免有些喜形于色。当士兵要抓子楚离开之时,他很合时宜的走上前,亮出赵王赐予他的金牌。士兵见了金牌,慌忙松手行礼,吕不韦不屑他们这些小娄娄,连看都不看他们,拉住子楚就要出宫。可是士兵们还是阻拦了,让他相当恼火。“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死吗?我可告诉你们,如果我在赵王面前说一个字,就足以使你们掉脑袋,劝你们识相的最好不要阻拦我,哼!”他拂袖。
但是士兵们再次阻拦了,难得的齐心,带头士兵躬身行礼说,“对不起先生,太子有令,秦国人质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太子?”吕不韦朝带头士兵正眼看去,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估莫着刚过二十。吕不韦眼珠子快速的转了转,嘴角上扬,“太子真有这么说过?”
“是!”年轻士兵低头回答。
吕不韦脸上挂起一丝微笑,轻哼,“那么你说是大王大呢还是太子大?”说着不忘把金牌在年轻士兵眼前晃了晃。
“这个……先生……小人不好办事,”他知道吕不韦不好惹,再听他这么吓唬,更是心如鼓敲,只好相求,“先生,这位秦国公子是交换来的人质,身份特殊,非同一般人,不能随意出宫。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就是有几个脑袋也担待不起,所以请先生您不要再为难小人了,这些事情不容我们疏忽,我们必须谨慎,希望先生理解。”士兵点头哈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些道理他吕不韦都懂,仔细想想也是,一个小兵能有多大能耐?只能服从上级。如此想来,感觉没有必要再与之纠缠,只有好言相劝和安慰子楚,让他节哀顺便。
晚上,安惠陪子楚看兵书,用来分散他的思想,使之减轻痛苦。两人讨论的正欢时,赵国太子带着士兵浩浩荡荡的闯进来,二话不说指着子楚身边的安惠恶狠狠地说,“把这狗奴才给我拉出去砍了。”
白天的带头士兵与另一士兵三下五下的把安惠拉起来,就要拖出去。子楚惊慌的扑上前,护在安惠身边,看着赵国太子质问,“敢问太子,安惠犯了什么罪,您要杀了他?”
赵国太子蔑视的瞧了他一眼,挽起袖子,托着子楚的下巴,阴阳怪气,“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好主子,他竟然敢偷听本太子与众公子说话,他不是找死是什么?你说我该不该成全他,送他上路呢?”
子楚嫌恶的扭头甩掉他的手,依旧的忍气吞声,“虽然如此,但也不至于死,所以请太子您饶他一命。”
“哈…哈哈…真是笑话,”他狂笑着坐下子楚他们刚坐的地方,翻了翻桌子上的兵书,脸一沉,“敢拿父王来压我,真是活腻歪了!”仍下兵书,站起来,挥手,“拉出去砍了!”说完背着手扬长而去。
随着一声哀叫,子楚渐渐失去知觉,晕倒过去。
子楚心里明白,赵国太子是针对他的,安惠不过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而已,是他连累了他,他对他很愧疚。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直到吕不韦出现。子楚躺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吕不韦走近他,他亦不理。本想着不吃不喝就这样死去算了,又觉得更对不起那些关心他的人,虽然在这个世上尽遭他人白眼,但最起码自己的母亲是爱自己的,随从安惠也是对自己忠心的。两个最爱他的人因为他而死,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生命,更何况他是秦、赵两国之间的和平使者,尽管别人称之为人质。
吕不韦上前碰了碰他,轻喊,“公子?!”
子楚有意识的瞅了瞅他,见是恩公,于是坐起身,依然没有气力,“先生,什么事?”
“公子,要注意身体。”他听说了他的事情,比较上心,当然不是关心亦不是同情,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唉!”子楚哀伤的叹气,“没事。”
吕不韦见他如此,也不好说明来意,与之攀谈一番,便打道回府。
晚宴过后,吕府歌舞升平,为他跳舞的是他的爱妾赵姬。赵姬原是一家妓院的歌女,歌声动听,舞姿优美。在一次他与商友寻乐之际,认识了其女,一时惊为天人,美如仙女下凡,歌舞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上她,当天不惜重金,将之收为小妾。这小妾还算有本事,每天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除了懂他心思之外,还可以为他排忧解难,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这种女人既让他喜爱又让他忧心,作为一个成功商人,他不可能不妨如此聪明的她,尽管这个女人是他的爱妾。
赵姬一曲过后,没有听到吕不韦以往的掌声,抬头,却发现他在发愣,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歌舞。赵姬挥手让伴舞的人退下,轻步移向首座,半蹲在吕不韦身侧,吐气如兰的唤他,“夫君。”
吕不韦缓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她,没有一丝雅兴,“跳完了?”
赵姬点点头,“嗯。”
吕不韦“哦”了一声,又恢复刚才那种神态,微微皱起眉头。
“您有心事?”赵姬把手落在他胳膊上。
“嗯?”吕不韦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把手覆在她手上,拍了拍,说,“没事。”
“可否告知姬妾听呢?”赵姬坚持认为他有心思。
吕不韦轻笑两声,站起来,走进大厅,背着手,“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那么您这是夸我呢还是……”
吕不韦伸手示意她停止,他不想她问出这种问题,有失和谐。之后想了想,如实向她说了关于子楚的事情,他想他需要一个人参谋参谋。
“这是好事啊,”听完,赵姬笑的花枝招展,“能够遇上成就您理想的人,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不过……”她思量。
“不过什么?”吕不韦不动声色,让自己保持镇定。
“您能确定他会给您带来功名利禄吗?或者说可以确定他将来会成为秦国的王呢?”
“这个就在于事在人为了,应该说他遇见我,也是他的幸运,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终于露出微笑。
“这么说你们是互相利用了?”
“利用谈不上,他还不知道我的打算呢。”
赵姬主动投进吕不韦怀里,温柔缠绵,“既然您这么想,那么就一定会成功。”在她心里没有他什么办不到的。
而吕不韦也因为她的崇拜,心情大好,揽着她的腰肢向卧室走去。
秦国朝堂上,秦昭王一直咳嗽不止,让大臣们看了揪心,为了大王的身体,大臣们齐心不奏本,于是早早的便退了朝。
寝宫里,太子安国君站在秦昭王床前,端水端药,寸步不离。秦昭王深知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于是已让安国君涉入政事。
安国君听完父王的嘱咐,回到太子府,已是疲惫不堪,爱妃华阳夫人出门迎接,搀着他的胳膊,替他擦汗。他坐下去就直叹气,华阳夫人懂他的心,于是关心的问,“太子,父王的病依然没有起色吗?”
“是啊,”安国君眼神有些目然,虽然平日里父王对他很严厉,但现在看到父王病殃殃的样子,心里也确实不好受,对于他个人来讲,亲情大过权势。
“您不要太担心了。”华阳夫人安慰他。
“唉,最近事情挺多的,夏姬刚过世不久,老相国范雎也跟着过世,现在就连父王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太子,”华阳夫人替他捶背,揉身子,让他稍微放轻松,“您这样操劳,身子也会垮的,要多多注意才是啊。”
安国君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放心。”
但是她怎么能放心呢?安国君的身体,她要担心,自己的难题她更要担心。自她嫁做他人妻以来,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是她与安国君没有任何子嗣,甚至连个女儿也没有。现在安国君是很宠爱她,那么将来呢?眼看着秦昭王撑不了多久,等安国君做了秦王后,是一定要立太子的,那时他即使再爱她,立太子的事情也和她无关,她知道她的地位也会随之而降低。为此事她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安国君也为她发愁。他们不是没有用过能怀上孩子的方法,不论是宫中方法还是民间秘方,能试的都试过了,但就是没有效果,两人愁啊!
清晨,吕不韦带着自己府上的随从,推着几箱金币进宫。
半路上遇见闲逛的太子与众公子,太子看到他,故意拿起架子,往他面前一站。吕不韦虽对不讲理的他没有好感,但是礼仪还是要讲的,于是违心的恭身行礼作揖,“太子。”
“推这么多箱子,这是干什么啊?”地道的一副无赖样。
“禀太子,这些是送进宫的金币。”吕不韦弯着腰。
“哦……”赵国太子拉长声音,看着众公子,指着吕不韦起哄,“他还真听话啊,兄弟们说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听话呢?”
“当然是狗啦!”众公子异口同声的配合,说完后哈哈大笑。
尽管听着很刺耳,但是他吕不韦知道,做大事者,首先要学会忍耐。他知道这个无赖太子是故意找茬,只有顺着他才可风平浪静,他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面对讽刺只好选择默不作声。
赵国太子见他没有动怒,以为他怕了,靠近他耳侧,低语,“你再有钱不还是要听我的?”奸笑两声换为警告,“你那块金牌呢,最好不要再拿出来,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说着瞪起眼睛、咬着牙可恶的拍了拍吕不韦的脸,“要做狗就要做只听话的狗,你要看清形势,将来的大王会是谁?”说完狠劲的甩袖子,以表现他的威风。
吕不韦憎恶他这副嘴脸,恶心的简直想吐,但为了将来,他目前只能附和他,点头哈腰,“是…是…太子您说的是。”
赵太子以为他收服了他,挣足了面子,也满足了虚荣心,方罢休,“这才对嘛,要听话!”之后得意的头一歪,朝着众公子,“兄弟们,走,我们喝酒去!”
与赵王交谈之时,吕不韦几欲要说太子坏话,赵国将来怎么可以让那么一个如无赖般的人管理呢?可是想想又觉不妥,万一不慎消息泄漏出去,那他岂不是要遭来杀身之祸?看那太子,虽无赖,但在宫中已有不少自己的势力,忠心他的人又很多,即使赵王动怒废了他,但是他的那些党羽也会谋杀或刺杀自己而为他报仇吧?所以想开点就是,管他谁人做天下,只要有他吕不韦钱赚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计较谁当大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见子楚时,他正狼狈的跪在地上,想来肯定又是遭了赵国太子那帮人的戏弄,只知道傻跪着,像个木头人。
吕不韦扶起他,用湿毛巾为他擦把脸,竟发现几天不见,他的胡子已经很长了,他这种特殊情况和遭遇,他不知道要怎样开导,才会使他舒心些。
两人在一起吃过饭,又喝了点酒,子楚便有些醉意朦胧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吕不韦敬酒,在他眼里,吕不韦就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对他好的人。同时也庆幸有他,自己偶尔也可以向他发发牢骚,身为人质,他知足了。
从邯郸城回来,吕不韦认为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了,最起码他已经得到了子楚的信任,就像宫中子楚说的,他把他当朋友。
于是吕不韦便隔三差五的带些好吃的和好玩的去宫中陪子楚,渐渐实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