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到西藏去。
这是芜川很久以前说的话了。
(一)
芜川和我是在同一学校上学的,她比我大两届。在我,她是邻家能干的姐姐。在邻里,她是懂事的孩子。在学校,她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芜川与奶奶相依为命,她尽力包揽家里的家务活,拖地,喂鸡,割草,施肥,以及做好每一顿简易的饭。
父亲母亲呢?--离婚了。
选择跟谁呢?--父亲。
理由是?--不想成为母亲的负累。
可就在父亲把芜川寄托在奶奶家自己外出务工时,父亲在外又结了婚,住在那个女人家里,那以后。父亲每月寄回的200元钱也就跟着断了。芜川只能靠奶奶低保领到的160元勉强撑着过日子。
日子难熬的时候,芜川总会望着早已过期的日历上的西藏图出神,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着:
"蓝色的文殊,智慧的尊者,倘使你听见,请为我指明远去梦想的的路。"
像虔诚信徒的祷告。
芜川,你信佛么?
嗯,信的。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
(二)
那时,星期六星期天。我还有邻家的几个同龄的小朋友都会如约来到芜川家玩"老师同学"的游戏。芜川当老师。
芜川叫我们认字,组词,读课文以及背唐诗。
有一次芜川拿出一个小册子带我们读了一段诗。她很用心地读,眉宇间袒露出的明媚,使我至今记忆犹新的,那模样,就犹如她说的,像"七月的原野里,一地烂漫的红花。"
读完后,她把诗工整地板书到门后,我小心的少了下来:
在后藏,
我祈愿吉祥,
为了仙境的羊卓雍湖,
一部浪花写就的经书,
每一个文字都来自上古,
每一汐浪涌都是祝福。
在后藏,
我祈愿吉祥。
箱子里的砖荼,
袋子里的盐巴,
木碗里的奶渣,
火炉里的羊肋巴,
都是原野里,
一地烂漫的红花。
那时的芜川,就是七月原野里烂漫的红花。
"蓝色的文殊,智慧的尊者,倘使你听见,请为我点亮远去梦想的的灯。"
芜川,你长大了要干什么?
我要去西藏,那里有我的守护神。
(三)
当时学校里唯一一个没有穿校服的--芜川;
买校服要交的45元钱唯一一个没有交的--芜川;
芜川总是穿一件有些蹭掉了色的旧花呢布做的外套,长的没过半条大腿,袖子总是要挽上几道,领口大的可以看见里面枣红色的秋衣和冻红的脖颈。
由于没有校服,所以学校参加大型活动,类似区级运动会或开幕式之类的活动,芜川总是被拒绝参加的。每当我们为比赛作准备训练时,她总是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跟着我们或喜或悲。我们笑,她也笑。我们被指导老师批评后沉闷,她也锁着眉宇一声不吭。
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不曾离开。
我回家的时候,芜川总夸我们的新校服好看。在她看来,那不仅仅是一件校服,还是一张通往集体的入场卷。
我三年级的时候就转到另一所小学就读,又要订新校服,我将校服整齐的叠好,担掉了上面的灰尘,送到了芜川家里。
昏黄的白织灯把衣服染的暗黄暗黄的,可芜川却不出声,她推阻了几次后,抚摸着校服,低着头说:
我欠你个人情。
没关系的,反正以后我也用不上了。
谢谢你,小泽。
"蓝色的文殊,智慧的尊者,倘使你听见,请为我吹散远去梦想的的雾。"
呐,小泽。那边就是夏火星。
夏火星是什么?
我的守护星。
(四)
每年的重阳节,芜川都会上山去采几株茱萸。据说有辟邪之类的功效。
山上有很多似曾相识的花草。没规律的长着,团团簇簇的。芜川会在一边采茱萸时一边告诉我一些花的名字和功效。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马观花的看着。
回家后,芜川用水把茱萸洗过后,插在门的两旁。阳光一照,漫溢出甘草的淡淡幽香。
那味道,就如芜川说的:一种回归到原本的甘恬。
"蓝色的文殊,智慧的尊者,倘使你听见,请为我拭去远去梦想的的尘。"
你快乐么?
嗯。
你累么?
嗯。
你绝望过么?
嗯。可是小泽,你闭上眼睛,深呼吸,就能看见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