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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祭战友、拜祭兄弟

“我儿子是警察?”肖伯抬头看着秦昊天诧异地问。

秦昊天郑重地点点头说:“是的,千真万确,是组织上派我来告诉您二老的。”

肖伯顿时站了起来,两行泪珠从浑浊的眼睛里滚了下来,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发呆的肖母面前,扶着她的肩膀激动地说:“老婆子,你听到了吗?小飞是警察,我们的儿子不是混混。”

肖母看着自己的丈夫,慢慢地,无力地说:“警察也好,混混也好,小飞能活着最好!”

肖母这句话犹如穿心箭一般射向了秦昊天的心脏,秦昊天顿时心里堵了起来。是啊,对一位母亲来说,有什么能比儿子更重要?秦昊天现在觉得最难面对的就是面前的这两位老人了。

肖伯转过身,握住秦昊天的手大声地说:“秦领导,我请求你,你出去告诉街坊邻居,肖飞他是警察,他不是混混,不是坏人,他是为工作牺牲的。”

秦昊天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肖伯的手说:“肖伯,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肖飞是为工作牺牲的,局里已经开过会了,决定马上恢复他的身份,补发他的工资。关于宣布身份的事情,市局党委委托我征求两位老人的意见,因为一旦对外宣布肖飞是警察的消息,我们怕有人会对你们二老进行报复,如果你们出一丁点儿事情,我们都对不起牺牲的肖飞同志啊!”

肖伯用力地摇摇头,说:“我们老了,没事,但我儿子是为公家死的,我要所有的街坊邻居,我要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们家肖飞是警察,是个好孩子,他不是人家嘴里说的混混啊……”说到这里,肖伯泣不成声,伤心地捂住脸蹲了下去。

肖母站了起来,走到丈夫身边,也蹲了下去,在他耳边问:“那你还让不让小飞进家了?”肖伯听肖母这么一说,抱着肖母大声地哭喊着:“我错怪孩子了,小飞,你怎么瞒得爸爸这么紧啊?爸爸对不起你啊……”肖母捶打着丈夫的背,哭喊着:“我可怜的飞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啊?你丢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秦昊天看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两位老人,心如刀绞,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为肖飞报仇。

肖伯的态度很明了,要为肖飞正名,要为儿子堂堂正正地办丧事。那么,家属这样的要求必须满足。北滨市公安局立刻成立了肖飞同志治丧委员会,由政治部主任李梅负责。

肖飞所有的警校同学全来了,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十分惊讶,也十分伤心,都火速赶来了。

秦昊天独自从保险柜里取出肖飞的档案,找出肖飞的一张照片,这是肖飞唯一的穿着有警衔的警服照的照片。照片里,肖飞的脸上是微笑亦带着一丝忧郁。当初,为了满足肖飞这个愿望,肖飞和秦昊天分头飞到成都去照的相,等照片洗出来了,肖飞在酒店里看了又看,穿着制服对着镜子比画着,敬礼。最后,对着秦昊天伸出的手,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把照片交给秦昊天保管。

秦昊天亲手在暗房里把肖飞的照片洗出来放大,然后驱车到街上敲开已经关门的照相馆,选了一个最好的黑色相框,把照片装了进去。

当秦昊天拿着相片在肖家门口下车时,肖伯一把接了过去,老泪纵横地抚着相框里儿子的脸,然后突然向外面走去。秦昊天一愣,赶紧跟在后面。

原来,肖伯拿着儿子穿制服的相片走向了丁辉为肖飞搭的灵堂。

原本在晚上看到肖家开始搭灵堂的时候,丁辉和手下的人就感到纳闷,肖伯不是不让在家为肖飞搭灵堂吗?现在怎么又忙了起来?难道是被肖飞的一帮同学劝好了?但丁辉上午的时候下跪都没能让肖伯改变主意,现在他也不好意思过去问,他知道,在肖伯面前,他是讨不到好话的,派了人过去远远地看也没看出个究竟,现在看到肖伯走过来,丁辉以为肖伯自己家搭了灵堂,是过来打招呼把这边灵堂拆掉的。丁辉心想,肖飞的丧事能回家办就行,不和老人家赌什么气了。

肖伯站在灵堂的前面,高举着儿子的照片,大声地说:“你们看好了,我儿子是警察,不是和你们一块混的,赶快拆掉吧,你们滚吧!”

站在灵堂的丁辉看到肖飞穿着制服的照片,心顿时掉了下去,用小得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老三真的是卧底!”

周围一帮子辉煌集团的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北滨上演大陆版无间道,黑道大佬被杀后现卧底身份。”第二天一早,香港的媒体就刊登了这一消息。在港岛一家酒店里,“周老虎”捧着报纸哭笑不得地摇着头。

肖飞死了之后,“周老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香港,他知道肖飞一死,丁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不如先躲起来。他倒不是怕警察,因为警察不是黑道,有证据才会抓人,黑道有的时候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借口。

可现在,他看着报纸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不但面对丁辉的追杀,还要面对警察的追捕。肖飞是卧底,那么他死了,北滨警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自己只要一回到北滨,毫无疑问就会被警察抓进去,会找出一千种理由先把自己关起来。

“周老虎”把报纸扔得远远的,骂道:“狗日的丁辉,都说你贼精,弄个卧底当兄弟,还宝贝得很,现在看你怎么说,为了一个卧底来杀我,哼!”

丁辉的脸色很难看,肖飞死了让他十分心痛。但肖飞是卧底的事实,又让他在感情上和颜面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拆掉为肖飞搭建的灵堂后,他像一只受伤的猫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任何人不见,任何电话不接。

郭军是例外的,他的电话来了,丁辉还是接了。

郭军在电话里问:“是不是暂时不要找‘周老虎’了?警察正在找,掺和进去会惹麻烦的,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丁辉想了想说:“继续找,逼他出来,让警察去抓他。另外,肖飞即使是警察,他还是我们兄弟,我们欠他的。”

郭军在电话里欲言又止,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听到丁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郭军沉默地挂上了电话。

肖飞静静地在相框里看着在自己灵前拜祭的战友们,他生前是多想和他们战斗在一起,可直到死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他的警校同学来了,一个个在肖飞的遗像前敬礼。

北滨市公安局的领导来了,代表市公安局献上了花圈,将一套簇新的警服摆在了灵堂的香台之上。

武啸风带领着一批刑警来了,肖飞最后的编制定在了北滨市刑警支队。武啸风说了,不但要拜祭肖飞,还要欢迎战友归队。在肖飞的灵前,十几名刑警代表齐刷刷地向肖飞的遗像敬礼,齐声向战友呼唤,欢迎肖飞加入刑警的行列。

生前未能享受的荣耀在死后终于有所体现,但只有秦昊天清楚,肖飞并不需要这个。他只要能够堂堂正正地在阳光下做一名警察,即使是穿街走巷的小片警,也不愿做这个英雄,也不愿做黑道的枭雄,只愿高兴地和自己父母坐在一起,快乐地下班回家。

她来了,在肖飞的灵前,她哭了。秦昊天认识她,她是柳如烟,是石头路派出所的民警,肖飞在他面前提过,也是因为她,肖飞把自己的人事关系选择放在了北滨市公安局。她是肖飞在警校时的恋人,后来因为肖飞被警校开除后入了黑道,柳如烟和他分道扬镳,最后嫁给了别人。

肖飞为了完成卧底的任务,失去了战友的理解,失去了父亲的亲情,失去了女友的爱情,最终还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个大家都认为不会出现的人来了,丁辉再次来了。

几辆黑色的高级轿车缓缓地驶近肖家,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丁辉一身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束嫩黄的菊花从车上走了下来,身后是辉煌集团的一帮人,也个个很正式地穿着西装,有两个人抬着一个花圈跟在后面。

在肖家的警察都站了起来,走到门前,远远地看着丁辉和他的手下。秦昊天站在最前面,一双眼睛盯着丁辉。看这架势,丁辉是来拜祭肖飞的。

肖飞是警察在“兄弟帮”的卧底,这是大家现在都知道的事实了,丁辉怎么还会来这里拜祭?难道是他杀了肖飞,用这种方式来掩饰?秦昊天脑子里不停地转着,看着丁辉的下一步动作。

吴天宇等一帮警察看着秦昊天,等着秦昊天的指令,只要秦昊天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拦在丁辉的前面,不让他走进这扇门。肖飞是警察,警察不需要黑道大哥来祭拜。

一股肃杀的气氛顿时弥漫在肖家门前的这条老街上。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警察永远是占上风的一方,因为他们拥有法律所允许的暴力手段。所以当辉煌集团有些人看到肖家一下子拥出这么多警察,有的人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但看到丁辉仍然向前走,他们也不敢退后。

秦昊天没有阻止丁辉,他想看看丁辉玩什么花样。见秦昊天没什么反应,吴天宇和张凯这一帮子警察也没进一步动作,只是怒目而视着一步步走近的丁辉。

丁辉戴着墨镜,谁也看不清他被墨镜掩盖的眼神。他穿过吴天宇等人的身边,将手中的花放在肖飞的灵前,等手下的人将代表辉煌集团的花圈放下之后,他整整衣服,率领着身后的一帮人向肖飞鞠躬上香。

上香之后,丁辉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上了车,几部轿车又静静地驶离。

肖伯这时听到响动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拿起丁辉放在肖飞灵前的鲜花冲出门,朝丁辉离去的方向扔过去,然后转身把丁辉代表辉煌集团送来的花圈拿起,一脚跺了下去。

残破的花圈无人问津地躺在街头,被风渐渐吹远,而肖伯又被人劝到房间里去休息。肖伯骂骂咧咧地走了进去,在他心里,丁辉就是害死他儿子的人。

丧事归丧事,最重要的还是肖飞被杀案件的侦破。

秦昊天从肖家回来之后,专案组开始开碰头会,总结前一阶段的工作情况。

肖伯不同意对儿子的尸体进行解剖尸检。从肖飞的尸体表面检验的结果来看,肖飞是因为后脑遭到钝器的击打,颅骨破裂后失血过多而导致死亡。结合对肖飞两个保镖和司机的询问情况,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的凌晨。

肖飞在市区的住处已经被勘验,没有提取到任何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也没有发现肖飞给组织上留下任何东西,很有可能丁辉已经在警察到之前派人进行了清理。

与肖飞生前矛盾最大的“老虎堂”老大“周老虎”失踪。专案组几乎第一时间在北滨市“周老虎”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抄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周老虎”,很可能已经外逃。

对于丁辉,专案组还没有接触,现在他的嫌疑已经上升到和“周老虎”相当的程度,排在嫌疑对象的首位,不排除丁辉发现肖飞是警方卧底之后对肖飞灭口的可能。

肖飞死之前所接的电话是用公用电话打的,毫无追踪价值。据司机和保镖所提供的情况,肖飞说是女人打来的,约他去过夜,很显然,肖飞是骗了司机和保镖,他不愿意让司机和保镖见到这个打电话的人。从时间上分析,打电话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或者是杀手,但这个人肖飞肯定认识,而且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下杀手,所以才会应约去见面。这一点还有一个佐证,就是,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搏斗痕迹,而且致死肖飞的一击是在肖飞的背后,很显然是偷袭。由于雨水的冲刷,现场勘察的技术人员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在听过各个组的报告后,武啸风陷入了沉思。他现在的压力很大,这个压力主要来自肖飞的卧底身份,一位公安民警牺牲了,如果他这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不能带领大家破案,是有愧的。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武啸风发言了,他也是在部署下一阶段的工作。

他看看坐在身边的秦昊天,秦昊天在整个开会过程中一直低着头,自从党委会之后,他一直没有和武啸风说一句话。武啸风知道秦昊天在生他的气,但是他并不为党委会上的发言后悔,正因为他和秦昊天的特殊关系,他才要从大局出发,发这个言。不过,他也理解秦昊天的心情,当年秦昊天当卧底的时候,他就负责领导秦昊天,那种心情他知道,而且,至今记忆犹新。

武啸风咳嗽一声,开始了部署:“开过会后,请秦支队和张科长一起留下来,将有关肖飞卧底的情况详细向专案组领导成员和主办侦查员介绍一下。因为肖飞的特殊身份,我们不能排除肖飞被丁辉发现后杀人灭口的可能;我们姑且认为那个打电话的神秘人是凶手,而且神秘人是肖飞所认识的人,那就从肖飞所认识的人开始,逐个排查;必须找到‘周老虎’,找人放话出去,他和‘老虎堂’的其他事情,我们可以放一放,但是必须协助我们调查肖飞被杀案,可以告诉他,就说是我武啸风说的,如果他一天不来,就把他那个‘老虎堂’抄个底翻天,没证据判他刑,老子就让他天天喝西北风。”

说这番话的时候,武啸风这位快退休的刑侦副局长双眼放出凌厉的光芒,那是一种怒火,也是刑警的一种誓达目标的精神。

“同志们,此次案件的侦破不同于其他案件。首先,牺牲的是我们一位长期卧底的战友,破案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其次,我们面对的是黑恶势力,他们具有凶残、胆大妄为的特点,随着时代的进步,他们的犯罪活动更加隐秘,为犯罪提供支持的资金更加雄厚,而且很多时候都披着合法的外衣来敛财,这也是我们这些年严打不断,除恶不断,抓了不少人,破了不少案,却没有过硬的证据从根本上摧毁隐藏在北滨市几个所谓的黑社会势力。如果肖飞同志是被他们杀害的,我们的侦破工作会很难开展。大家心里要有数,要有打硬仗的准备。”武啸风再次为专案组鼓劲,然后散了会。

会场留下的是专案组的核心成员。即使是在专案组内部,也是内外有别,这种保密纪律的要求已经深入警察的骨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其他专案组成员即使对肖飞的事情十分好奇,也只得离开会场。

面对留下的同志,秦昊天开始回忆起有关肖飞的点点滴滴…… yr8H1LjUxK8TzEjDUrTML7z8JQLE5Sr5LSUUp6Rra5QoDcZZ4d8Mm8REvjRHJe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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