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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回到北滨市之后，秦昊天就开始在暗中关注他，所有关系到肖飞的事情他都在肖飞的档案上记录着。
很快，肖飞就在北滨市公安局挂上号了。他离开北滨之前殴打的那个小混混听说肖飞回到北滨了，立刻就找肖飞报复，没想到自己五个人围殴肖飞一个，最后却被肖飞赢了。这事情也不了了之，因为肖飞是自卫，而对方也秉承着道上的规矩，不会提以前的事情，让公安来解决彼此之间的矛盾，他们期待着下次报复。
这一次的殴斗，为肖飞打开了北滨黑道的大门，肖飞很快就混入了街头，再后来，肖飞选择了丁辉。当然，丁辉那个时候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没那么高，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后来在向秦昊天汇报工作的时候，肖飞说他当时就看准丁辉以后会在江湖上混上去。
“那个混混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什么地方？”武啸风问。
“叫李卫，后来也加入了‘兄弟帮’，现在在什么地方不清楚，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好像后来解决了，不都在一个帮派嘛！”秦昊天回答道。
“张凯，把这个名字记下来，把人找出来，查一下，所有与肖飞有矛盾的人都要查。”武啸风对张凯说。
等武啸风说完，秦昊天继续说下去。
其实后来，秦昊天和肖飞见面的机会很少很少，因为肖飞卧底的任务是长期的，有时候半年才见一次面听取汇报，这样能够保证卧底人员的人身安全，保证身份不被泄露。
谁都没有想到，短短的三年，卧底肖飞居然在“兄弟帮”成了大哥级的人物。按照肖飞汇报上来的情况，当时是因为丁辉前任老大有案缠身，出走到香港，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帮里的人开始混战，都想当老大，最后丁辉这一派杀了出来，成了帮派的老大。作为丁辉的兄弟，肖飞也成了大哥级的人物。原本肖飞掌握了“兄弟帮”的一些资料和北滨市其他帮派的一些资料，准备恢复身份了。就在秦昊天向省厅情报科汇报“天使”的工作情况时，省厅的工作计划变了。“天使”要继续秘密工作下去，省厅期望“天使”能够查出北滨市的毒品走私渠道。因为省厅在最近一年的工作中发现，G省的毒品流向出现了异动，北滨成为一个重要的走私枢纽，全省有相当一部分的毒品来自北滨的中转，而这个渠道很有可能就在北滨市几个黑帮之一的手中，“天使”能卧底到帮派大哥级的地位，或许是揭开这个秘密的最佳人选。所以，省厅决定“天使”要继续卧底下去，直到查清这个毒品走私渠道，而且根据打击毒品走私的国际合作要求，还要顺着这条线一直查到境外。
因为省厅这一新的任务，肖飞在“兄弟帮”就只有继续卧底下去。但据肖飞汇报，他一直查不出这个毒品渠道的来源，一直到肖飞死去，都没有消息。
“肖飞愿意继续卧底吗？”武啸风问秦昊天。
“当然不愿意，作为一名警察，谁愿意工作在阴暗之中？为了完成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他的家人误解了他，他的恋人离开了他，他的名声在北滨一片狼藉，多少次被自己的同志抓了还不能说，他当然不愿意。但是肖飞是一位好同志，他虽然不愿意，但是面对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他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如果那次能够召回他，肖飞就不会死。”秦昊天有些激动地说。在他心里，对党委会上武啸风的发言还是有些抵触情绪的。
武啸风无言地点点头，他也知道在黑社会卧底这么多年是一项多么高风险的工作，然后他又问道：“这两年，肖飞就没有能够提供一点关于毒品的情报？”
秦昊天摇摇头说：“没有，我们见面很少的。据他所说，北滨市的毒品有两条渠道，一个是零散的贩运渠道，这个渠道我们都知道，不成规模，但是我们也不能彻底禁绝掉；另外一个就是大的渠道，十分机密，但是有一点肖飞很肯定，这条大的渠道与‘兄弟帮’有关，这与省厅的情报也吻合，但就是发现不了。”
武啸风皱起眉头说：“按理说，肖飞在‘兄弟帮’的地位也是很高的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秦昊天说：“丁辉虽然把他当兄弟，但是丁辉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手下的人之间的业务都不串，相互之间都保密，只有丁辉一个人知道，自丁辉以下，层层保密。肖飞在‘兄弟帮’负责的是高利贷和娱乐这一块。即使是前期肖飞获取的‘兄弟帮’的资料，也不一定治得了丁辉。丁辉用合法的外衣掩饰着非法的勾当，比如说高利贷这一块，他完全按照财务公司之类的做，而用武力讨债的又是另一帮人，他再安排一个小弟开个讨债公司，相互进行委托，即使讨债公司出了事，也与他的财务公司无关。几个小弟进去了，无关大局，因为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再比如，‘兄弟帮’控制的场子有人卖毒品，那卖毒品的小弟都不会认为这货是从自己家进的，一层隐瞒一层，这样确保不会被公安打击。”
武啸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在北滨的黑恶势力中，丁辉确实算个异类，迅速崛起在道上，但至今在公安局没有任何案底，而且表面上还是个合法的商人。武啸风是分管刑侦的公安副局长、打黑工作的主管，丁辉虽然很年轻，但算得上是一个少有的对手。其实秦昊天说省厅想从丁辉这里入手查到毒品渠道，武啸风何尝没做过努力，只是也没有结果罢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肖飞是什么时候？你们谈过什么？如果不涉及保密内容，就在这里说，看看对案件有没有帮助。”武啸风对秦昊天说。
“也没什么保密的。”秦昊天扫了一眼会议室，里面的人已经是专案组的核心成员了，他心里知道，武啸风是个原则性和保密性很强的人，这已经是他慎重考虑过的了。
他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又吐出来，在烟雾袅袅中回忆起来。
上次和肖飞见面大约是在三个月前，算是例行见面吧。秦昊天发了信号给肖飞，肖飞后来回了电话，两个人约定的见面地点在邻市的一家宾馆。秦昊天提前一天住进宾馆，肖飞第二天住进宾馆。两个人电话联系确定安全之后，肖飞到秦昊天的房间见的面。秦昊天问了问肖飞最近的情况，肖飞说还好。问任务的进展情况，肖飞说有点眉目了，要再等一段时间。然后两个人就分手了。秦昊天与肖飞见面之后就退房离开了，而肖飞会待上一天再离开。
武啸风问：“你们用什么方式发信号？”
秦昊天说：“以前，我规定的是我要是找他就在《北滨日报》上登寻人启事，他要找我，就直接打我电话，当然，电话卡都是匿名的。”
武啸风呵呵一笑：“还是老方法啊！”
秦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啊，还是你当年给我定的规矩，但后两年变化了，肖飞提出在网上联系，他找了一个香港的成人论坛，让我在里面发信息联系，我以我的用户名发一个交友信息，他就会明白，然后找机会给我打电话。”
“这一次见面与以往有什么不同？肖飞本人有什么异常？”武啸风仔细地询问，似乎想寻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没什么不同啊！”秦昊天皱起眉头，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其实自从那年组织上让肖飞继续卧底下去，肖飞就基本上不主动提起见面了。每次见面话也很少，谈心也不过互相问问身体的情况，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的话题，两个人都努力地回避着。在秦昊天的眼里，肖飞变得比以前更加忧郁、更加冷淡，冷得让人难以接近了。他也理解肖飞所处的环境，他也曾想以肖飞的思想状况为由建议把肖飞撤回来，但是考虑到肖飞至今未能完成任务，如果再以思想状况为由把肖飞撤回来，肖飞回到公安队伍里来前途就会一片渺茫。那这些年肖飞所吃的苦、所受的委屈就白费了，所以他希望肖飞能尽快完成任务回到队伍里来。
这个情况他不想说出来，因为肖飞已经死了，就没必要再说这些，他不想引起一切对肖飞负面的揣测，不想在给肖飞认定为烈士的过程中出现任何不和谐的因素。
武啸风盯着秦昊天问：“真没说别的吗？”
秦昊天说：“那就是客套话了，肖飞托我照顾他的父母，每次见面肖飞都会提起。”
武啸风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开始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分析着刚才听到的信息，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思路。
下一步工作的思路其实武啸风心中早就有数了，但就是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方式对秦昊天说，他和秦昊天之间的关系犹如秦昊天和肖飞之间的关系，当年秦昊天卧底的时候，武啸风就是秦昊天的联系人和领导人。
武啸风看待秦昊天就像看待自己的侄子一般，这种关系与普通的同事关系不一样，卧底的同志简直就是把命交给了自己的联系人，就像放飞的风筝一样，把那根线头系在这个人手上，一松手，就再也回不来了，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啊！
当你离开组织，隐身于黑暗之中，你所能见到的唯一光明，所能接受的唯一光明的抚慰，就只能来自他，他就是组织的化身，他就是光明的化身，你能不对他信任吗？
而你作为联系人，那个卧底的同志对你的依靠、对你的信任，你已经责无旁贷，他的一切都依赖于你。那种依赖将延伸到血脉之中，一旦建立，你再也无法摆脱，这一生，他就是你的责任。
武啸风就是这样，一直将秦昊天视为自己的责任，他知道秦昊天也是这样将肖飞视为自己的责任的，那，这件事情能在专案组公开说吗？说出来，对秦昊天的伤害有多大？武啸风在深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