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升上常务副市长这大半年来,马驰渐渐明白,官职越往高处走,差个一级半职就越显权威权力之落差,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当小秘书或者说作机关文员时,马驰弄不明白常务副市长与其他副市长有什么区别。但是,这一刻身为常务副市长的马驰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权力和权威,几乎接近于市长了。
男人要有权,女人要有色,这是自20世纪末以来一些闲散人员的论调。马驰不欣赏这种论调,但在内心里却默认,男人有权并不是一件坏事,不然的话,人们就没有读书入仕的古训了。
然而正当春风得意之时,马驰却没有料到天有不测风云,他会遇上这么大的灾难。
说起来,那是几天前的事了。那天快下班的时候,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马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到办公桌前,迅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是马驰,沿江大堤的防洪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对方道:“报告副市长,一切防洪工作正在有序地进行!”
“好!不过,要抓紧抓好,据气象部门的预计,今年夏天的降雨量很大,沿江大堤要是出了纰漏,我就撤你的职!”
“请副市长放心,我保证沿江大堤在这个雨季里万无一失!”
挂了电话,马驰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刚想再拨一个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马驰喊了声“请进”,秘书长牛耕就挂着一脸的微笑推门走了进来,道:
“副市长,今天是周末,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马驰道:“坐,我能有什么安排,下班,回家!”
牛耕坐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着,道:
“有人请吃,去吗?”
“不是盘子转后裙子转那一套?”
牛耕道:“四海饭店的岳峥嵘说,他们那儿又上了一种新的服务项目,特意让我转告你,去享受一把。”
“这连江市,还有什么新鲜服务?”
牛耕一笑道:
“副市长,岳峥嵘说,他们四海饭店的贵宾间,不再用服务小姐,而是用仿真的歌星名模机器人服务,别有一番韵致。”
马驰道:“别不是挂羊头卖狗肉那一套吧?”
“我也这么想,可岳峥嵘在电话中说,保证让我和你不虚此行。我看,还是去亲自体验体验,才会见真章。”
“好吧,通知备车。”
牛耕正欲起身,马驰又道:
“先侦探一下,岳峥嵘又有什么事?”
“大概是想在市里繁华的位置购买一块儿地皮。”
“饭店开得好好的,买地皮干什么呢?”
“咱们市这两年的房地产生意,火呗!副市长,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晚饭后,怕是还会有其他节目呢!”
马驰道:“知道了,十分钟后,我下楼。”
牛耕走出了马驰的办公室。马驰无声地笑了笑,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妻子衣娟红,马驰说他在这个晚上要到下边的县里主持一个会议,得很晚才能回家,也有可能不回家,让妻子不要等。
从妻子的语气中感觉出了某种不太高兴的味道,马驰也并没在意。事实上,自当上常务副市长后,马驰下班准点回家的概率,早已日见缩减。有时,真忙起来,连个电话也顾不上打,都是常有的事。
雨一直在下。马驰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已坐在卧车内的牛耕从车窗处伸出手,示意了一下,马驰拉开车门便上了车,道:
“走吧!”
卧车行驶在细雨中。马驰微闭双目,慢悠悠地说:
“有什么音乐?听听。”
坐在副座上的牛耕随手按了一下键,就有《常回家看看》的音乐响起。马驰道:
“秘书长,还是来一段黄梅戏吧。”
牛耕说:
“小范,有吗?”
司机范南岳从侧车门的袋子里摸出一张盘,递给了牛耕。牛耕放进盘,果真,传统的黄梅曲调就弥漫开来。路面虽然很滑,但范南岳把卧车开得很稳。一路上,马驰似乎一直沉浸在黄梅戏的乐曲里,陶醉的心境明显地洋溢在双眼的尾角部位。
卧车刚一停到四海饭店正门外的停车台,岳峥嵘就趋步上前为马驰打开了车门,很礼貌地将自己的左手撑在车门的顶部,掌心向下,高兴地道:
“欢迎马市长光临指导!”
马驰下了车,很大气地背着手,道:
“纯属私交,不因公事,不敢指导啊!”
牛耕也下了车,一拍岳峥嵘的肩头:
“马市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一趟,峥嵘,你可不能让马市长觉得没什么味道哟!”
岳峥嵘忙不迭地说:
“二位领导放心,保证让两位领导能在我这里度过一个身心愉快的周末。”
岳峥嵘在前引路,一行三人直上十六层。走进一处足有四十平方米的房间后,岳峥嵘道:
“马市长,秘书长,请坐!喝点什么?”
牛耕道:
“客气什么。马市长最爱喝的茶,就是极品铁观音。”
马驰打量了一下房间,说:
“这么大的面积,只摆一张餐桌,不是太浪费空间了么?”
岳峥嵘一笑道:
“贵宾间嘛,总要显得特别一些。马市长,不瞒您说,就那几盆花,还有那几副根雕作品,都是为了迎接您和秘书长才刚刚添置的呢。”
马驰皱皱眉道:“何必如此破费呢,太浪费了。小岳呀,以后可不能这么搞特殊了”
牛耕赶紧接茬道:“马市长说得正确!岳总,记住,举足轻重的大哥,认识认识吧。
——这位是马哥,这位是牛哥。”
一位小姐坐到了马驰的身边,水汪汪的一双大眼十分深情地望着马驰微红着的双腮柔声说道:
“马哥,小女子我是宋怡,日后请多关照啊!”
言罢,双手握住了马驰的左手,很嗲气地摇了几摇。
另一位小姐则更是奔放地往牛耕的大腿上一坐,道:“牛哥,我是裴蓓,唱歌的!”
牛耕道:“认出来了,认出来了,咱们连江市目前最叫座的两位倩靓歌星嘛!”
马驰道:“小岳,你的本事不小嘛,你这简直是变鬼术嘛!”
岳峥嵘笑道:“两位哥哥,实话实说,裴小姐和宋小姐今后一个月的所有权,被我买断了。”
宋怡道:“什么买断,难听死了!”
裴蓓也道:“我和宋怡不是想让你买断,而是想让马哥牛哥垄断。”
马驰故作不解地道:“垄断,一般是指资本而言的,至于两位小姐的声音,谁想垄断都会觉得力不从心。”
宋怡附到马驰的身旁,小声地道:
“我的声音您无法垄断,我的姿色,您肯定有办法垄断的!”
马驰嗅到了一股袭人心脾的香水味,心里的矜持似乎有些松弛了,他十分受用地一笑,拍拍宋怡那张可人的脸蛋,道:
“好嘛——好嘛!举杯前,宋小姐和裴小姐来一首歌曲,怎么样,就算是开宴的序曲吧!”
裴蓓道:“马哥的愿望,我和宋怡当然要满足了。牛哥,您有什么想法呢?”
牛耕道:“凡唱歌的女孩都会跳舞,干脆边唱边跳怎么样?”
牛耕的目光在询问马驰,马驰道:
“歌舞同步,好嘛!”
岳峥嵘道:“宋小姐裴小姐,那就拣自己最拿手的舞跳吧!”
裴蓓道:“第一次与马哥牛哥见面,跳最拿手的舞,宋怡怕是不太好意思呢!”
牛耕道:“为什么?”
裴蓓道:“宋怡最拿手的舞,就是脱衣舞哩……”
四海饭店要收购翻建旧城医院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连江市。旧城医院的从业人员,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有人因此而怒火攻心。旧城医院的院长高扬锐,就是怒火攻心的一位。
高扬锐是从院办秘书钟情那儿听说这个消息的。一听到这个消息,高扬锐就打电话到市卫生局,说四海饭店是私营饭店,旧城医院是国营医院,一个国营医院让一个行业不相关的私营饭店收购,不是太离谱了吗?
电话中,局领导说没听说过此事,并劝高扬锐不要相信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害死人。
很多时候,小道消息,传着传着也就成了“正道”消息。高扬锐明白这一点,当然也懂无风不起浪的道理。在高扬锐看来,旧城医院的房子是了,设施是落后了,规模是小了,但要扩建要翻新要旧貌变新貌,也应该是在市卫生局党委的领导下筹资,由旧城医院自己承办,而绝不应该让什么四海饭店插手。初看起来,高扬锐如此想,是为了维护卫生部门卫生战线的利益与荣誉,其实则是在争一口气,这口气,是他高扬锐与岳峥嵘个人之间存在着的所谓恩恩怨怨。
想了足足有十分钟,高扬锐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电话是打给一个名字叫钟恋的女人的。电话接通后,高扬锐并没有急着出声,直等到对方喂了三次并问出是“扬锐么”之后,高扬锐才道:
“没想到是我吧?”
对方道:“钟情常用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的。”
“钟情并不知道我认识你。”
“我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恨我吗,怎么想到打这个电话?”
“我想跟你谈谈,中午一块儿坐坐,行吗?”
“你这是命令还是邀请呀?”
“两者兼而有之吧,就这么定,拜拜!”
收了线,高扬锐自己也闹不明白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为什么急匆匆地收了线。他起身拿了暖瓶,往玻璃茶杯内兑了热水,呲啦啦地喝了一口,再点燃一根香烟,一抽起来,思绪也开始像烟雾一样地缭绕盘升……
高扬锐记得,十年前的一个星期天,在医科大学的图书馆内与钟恋第一次说话的情形。那一天,高扬锐见同班同学钟恋很孤傲也很孤单地坐在一个角落,聚精会神地看着一部医学著作,就悄悄地走了过去,坐到她的对面,故作轻松地“嗨”了一声,等钟恋抬起头来看他,他才小声’地道:
“能借你的笔用用吗?我的没水了。”
钟恋递给高扬锐钢笔的同时,还说了一句“我在《医学杂志》第九期上读到你的那篇论文了,觉得不错,真的!”高扬锐记得,当时听了这句话,又见钟恋对自己一脸热情,脸上竟然有些发热。电话铃的响声打断了高扬锐的思绪,他拿起话机:
“我是高扬锐,哪一位?什么事?讲!”
“高院长,我是住院部老徐,更换旧病床的事,您看……”
“这件事,下个星期一的办公会上再定吧!”
挂了电话,看看表,高扬锐就出了医院,重新打了一次钟恋的手机,约好了共进午餐的地点,开车去了。
在一家环境十分幽静的饭店里,他与钟恋相对而坐,久久无语,却又久久地对视着,直把钟恋的双腮视出红潮来。钟恋终于忍不住了,说:
“我的脸上是有花还是有字,值得你这么盯着看?”
高扬锐道:“花和字,一看就懂的,但如果是写满密码的一张脸,就是再看一小时,也看不懂的。”
钟恋淡淡地道:“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子,真是——说吧,见我,就是为了读我脸上的密码?”
“抱歉——我看,还是先点菜吧。钟恋,这么多年了,你喜欢吃的,有没有变化?”
“如果十年前就懂得这样关照别人,或许就不是现在的这种局面了。”“那就照旧——一份酸辣粉,二两重庆水饺,三两四川笼包,四两兰州拉面,当然,还要一盘香酥凤爪和一份水煮牛肉。”
钟恋惊道:“你从没请我吃过饭的,怎么知道我一吃饭,就爱点这些?”
高扬锐叹了口气说:
“岳峥嵘告诉我的啊——不提他,不然倒胃口。”
“毕业都八年了,你和岳峥嵘还没和好?”
“和好怎样,不和好又怎样?钟恋,我知道你与岳峥嵘这些年一直走得很近。”
钟恋道:“你是吃醋,还是生气呢?”
“心如止水之人,生什么气吃什么醋嘛!不过,钟恋,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嫁给他?”钟恋微微一笑道:“我也奇怪的是,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找女朋友?”
“人海茫茫,知音难觅呀!再说,男到三十小后生,女过三十半老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来一一举杯!”高扬锐端起杯子,向钟恋示意了一下。钟恋道:
“举什么举,空杯呢!”
高扬锐一看,可不,钟恋的杯子里并未斟上酒。高扬锐示意服务员斟上,钟恋将酒杯端起,问道:
“扬锐,趁酒前大家都清醒,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吧。”
高扬锐道:“知道他最近准备干什么吗?”
“你是说岳峥嵘?”
“有你在的时候,我对别的男人没有兴趣。”
“听他说,他想作一笔投资。”
“项目呢?”
“你以为我是他的机要秘书呀?不知道!”
“也许他心里就不想让你知道。来,干一杯。”
无言地对饮了三杯,不知钟恋想起了什么,眼角浮现出了隐隐的泪影,望着高扬锐满脸木讷的表情,钟恋轻声说:
“扬锐,听钟情念叨,你对下属很不错。”
“钟情还是黄毛丫头,不懂世故人情。”
“十年前,我不也是黄毛丫头吗?”
“你……你……想说什么?”
高扬锐把筷子放到桌面,很专心地看着钟恋,钟恋道:
“我是想说,我们之间,就算没有岳峥嵘的出现,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没有结果的本身,就是一种结果。”
钟恋沉默了一会儿道:
“扬锐,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认为我是那种很世俗的女人?”
“如果我不曾爱过你,我会肯定地回答你,但我毕竟曾经爱过你,所以我无法回答你。”
钟恋淡淡地一笑道:
“其实,用不着你说什么,我自己也明白自己就是那种很世俗甚至很卑贱的女人!然而,在这个讲究金钱的社会里,高贵的女人不世俗的女人还能有多少呢?扬锐,有时夜静更深之后,睡不着,我就会想起从前,想起大学时代和你交往的那段美好时光……现在,我知道,你看不上或者说看不起我这种女人,我也不指望让你看得起!真的,谢谢你请我一起吃这顿饭,真心地谢谢!”
“别把话说得这么沉重,别把心情搞得这么沉重好不好?钟恋,往事如梦如烟,只要未来之梦是美丽的,就别气馁。”
“扬锐,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岳峥嵘视我为枯叶败柳。”
钟恋把话说到这种程度,高扬锐便明白,岳峥嵘想收购旧城医院的事,她也许真的不知道。
送罢钟恋,高扬锐驱车直奔市卫生局,与局长一番长谈,确认旧城医院将被收购的消息并没形成官方的公开信息,心里略为平静了一些。高扬锐明白,旧城医院一旦被四海饭店收购,就意味着他这个刚刚上任不到八个月的院长要下岗了。
回到旧城医院自己的办公室,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工作午餐,餐盒下还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是院办秘书钟情留下的,告诉他如果有事,到活动室找她。
高扬锐清楚,中午的休息时间,钟情一般情况下都要到九层的活动室打打乒乓球或者练练健身操。
将纸条揉碎扔进纸篓,进了活动室,正在练着健身操的钟情向高扬锐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高扬锐上前关了电源。健身操的旋律没了,几个同钟情一块儿练着的实习护士都停了下来,胆怯地望着高扬锐,不敢出声。钟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
“高院长,有事吗?”
高扬锐道:
“累得精疲力尽,下午还有精力工作吗?”
语气不重,但毕竟是训人的语气。几个实习的护士见势头不妙,低着头抱了衣服开遛,钟情也想走,高扬锐喊道:
“小钟,你别走!”
钟情恳求似地说:
“高院长,我不会影响下午的工作的!别批评我,行吗?”
“谁说我要批评你呢?我是叫你不要走,陪我打几局乒乓球。”
钟情笑了:“打球就打球,上个星期天,我又学到了下旋球的开法呢,保准您一上来就接不住!”
“那就试试看!”
打了几个回合,尽管钟情边打边笑,也没能让高扬锐的心情舒展起来。钟情放了一个高球,故意让高扬锐来一个扣杀,结果却扣出台,飞出老远。钟情抹着汗水要去捡球,高扬锐道:
“算了,不玩了,太热!”
钟情道:“怕是太臭吧,一米高的球都扣飞了呢!”
见高扬锐回过头白自己一眼,钟情就不再做声,跟着高扬锐进了办公室,见办公桌上的工作午餐没有动,问道:
“高院长,您没吃?”
“我吃过了,拿走吧。”
“吃不吃都是属于您的,您让我往哪儿拿嘛。”
“看看有谁误了午餐时间,就给谁送去。”
“好吧——我先给您沏杯茶——高院长,咱们旧城医院,真的要解体吗?”
钟情边沏茶边这么问。高扬锐道:
“谁说的?”
“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别没见风就是雨!咱们旧城医院,好好的,解什么体!”
钟情小声地道:“高院长,中午,您是不是请市卫生局的领导吃饭去了?”
“不当说的不说,不当问的不问,一个院办秘书,尽操不该操的心,不务正业!”
钟情鼓起了嘴巴,将沏好的茶重重的放到办公桌上,气嘟嘟地说:
“关心集体,也有错吗?”
高扬锐一挥手,道:
“去去去,别给我添堵,去!”
钟情见高扬锐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和蔼可亲的神态,便暗暗地猜想,今天的高院长,也许碰上了什么烦心之事吧。
星期一刚到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马驰拿起话机:
“我是马驰,请讲!”
对方道:“马副市长,我是防洪指挥部的任道远呀!
据气象部门说,这个星期,我市的降水量比往年同期要高出30至40个百分点,我担心沿江大堤上的人力和防洪物资不充足啊!”
“现在的水位比去年同期高多少?”
“大约高六个百分点!而且,昨天夜里十一点,发生了一处管涌,被驻守的解放军官兵堵住了!”
“好哇——老任,向防洪救险的武警、解放军战士转达市委的问候与谢意!如果能抽出时间,星期二或者星期三,我和牛秘书长,将代表市委市政府,到沿江大堤第一线,看望问候大家!”
对方道:“我代表所有的守堤人谢谢市委领导了!马副市长,抗洪救险的物资不足,这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事啊!”
马驰道:“放心,我这就让牛秘书长全力协调解决这件事情!”
放好话机,还没沏好一杯茶,牛耕就走了进来:
“副市长,防洪指挥部送上来一份报告,关于补充调拨抗洪抢险物资的事,您看不看?”
“任道远刚才来过电话了。秘书长,雨季防洪,历年来都是我们连江市委重中之重的工作,如果沿江大堤出了漏子,咱们的乌纱帽,就要被摘掉的。”
牛耕道:“抗洪抢险能升官也能丢官,这个我懂!副市长,要不,我这就去办?”
“好吧,顺便通知一下市电视台,各报社,多播多发抗洪抢险的报道。”
“没问题。副市长,这个,您看……?是岳峥嵘那小子的一点意思。”
牛耕将一张50万人民币的存单递给了马驰,马驰一看,马上拉下脸来,说:
“这是什么意思?收购旧城医院的意思?”
牛耕道:“应该是的吧,我也一样收到了一张。”
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脸涨得通红:“这个岳……,简直太……”牛耕一惊,嗫嚅着说:“副市长,您看这事儿……这个小岳也真是……,要不,我原样退回去?”
“马驰狡黠地一笑,说:“牛秘书长,你看这事怎么处理?”牛耕仿佛随口说道:“峥嵘说过,陈市长那里,他再另外安排……”
马驰忽然很大气地一笑道:
“算了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不管怎么说,旧城医院归属到四海饭店的名下,看来是一件好事嘛!”
牛耕道:“我也有同感,只不过一家饭店收购一家医院,听起来总有些不伦不类。”
马驰道:“那就让岳峥嵘自己变通一下。”
牛耕说了一声“好吧”,走出马驰副市长的办公室。马驰冲他摆摆手,就坐在办公桌后,先看了几分钟的报纸,接着看各个部门呈送上来的各种各样的报告。大约十点多钟不到十一点的光景,窗外有了隐隐的雷声,估计又会下雨。马驰走到窗前,看了看外边的天气,的的确确,是要下雨的模样了。想想,马驰打了一个电话,当听到对方喂了一声之后,他没有出声。对方道:
“是马哥吗,我知道是你,你说话呀!”
马驰道:“宋怡,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呢!”
马驰挂断电话,他怕再听宋怡嗲声嗲气地说下去,自己无法自持。事实上,昨夜一夜,马驰烙煎饼一样地翻转在妻子衣娟红的身边,也没怎么睡好,虽然是结发夫妻,十多年恩爱,妻子衣娟红胴体的丰腴程度也不比宋怡差多少,但宋怡毕竟才二十来岁啊,更何况宋怡是年轻靓丽而又走红的歌星呢。
靠在高背真皮座椅上,幅度不大地摇荡着,闭上眼睛,马驰脑海里就闪现出了宋怡的身影。
那一夜,准确点说,就是上个星期五晚餐后,牛耕把裴蓓领走后,宋怡将马驰领进了1678房间。宋怡告诉他,说1678房间是岳总专门调出来让她宋怡住的。
马驰不笨,自然能明白宋怡其实在说,岳总是为他这个常务副市长提供了养二奶的包房。
那个夜晚,宋怡小姐的歌声同她的青春之身一起,令马驰陶醉不已!其实,自认为对女人颇有研究对女色颇有见地的马驰,平日间很少有为红颜折腰的时候。他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腿软走不动路的浅薄男人。他有他的眼光。
宋怡的姿色,在马驰看来,属于越看越美越熟越妖娆的那种,看似容貌平淡,其实在看似平淡中藏着丰饶;看似形体苗条,其实,在看似苗条中藏着丰腴。
本来,马驰对宋怡小姐的心态,是不太经心也不准备上心。在这种逢场作戏的男欢女爱上,马驰一向认为自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刚刚几天没见,竟然在半个小时内莫名其妙地还打了电话。马驰想,这种激动或曰这种躁动,似乎与他的年龄及职务很不协调。
电话响起来,马驰将抽到一半的香烟摁灭,拿起手机,“我是马驰,哪一位,请讲话。”
“老马,我是娟红,我想以市妇联的名义,组织一批妇女煮些绿豆粥,送到沿江大堤上,为解放军战士武警官兵们解渴降温,你看行吗?”
马驰道:“我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好事,娟红,干嘛给我打电话,为何不直接请示陈市长和王书记呢?”
“我都请示过了,两位领导都说这件事由你来定!”
“好吧,以市妇联的名义去办!但要注意上堤的人不要太多,在绿豆粥里,放一些冰糖,用卡车送上去。”收了线,马驰觉得妻子在这件事上似是在做表面文章,不过,沿江大堤上的解放军战士和武警官兵每人能喝上一碗加了冰糖的绿豆粥,还是有助于降温和解渴的。刚刚品了一口茶,电话又响起来,一接,是四海饭店的老总岳峥嵘打的。在电话中,岳峥嵘说,1678号房的客人找到他的办公室了,一定要他打这个电话,并旁敲侧击地问他是否收到了那张单据?在话筒里,马驰含含糊糊地嗯嗯了几声,并说午休的时间赶到四海饭店。十二点多钟,准确点说是十二点五十三分,马驰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四海饭店,进了1678号房。一进门,宋怡双眼之中闪着喜悦万分的泪花迎上来,小鸟投林般就投进了马驰的怀里,晃动着脑袋动情地说道:
“马哥,真的想死我哦!”
马驰的右手轻轻地拍在宋怡赤裸的后背上,道:
“想什么想,我真的能令你如此去想吗?”
宋怡道:“您清楚的,我的身体之门是您第一个打开的,我不想您想谁?”
“其实,我这两天忙里愉闲时,也想起你,不然的话,上午我怎么会给你打电话呢?”
宋怡拥着马驰坐到沙发上,“马哥,能给我留下电话吗?”
“没这个必要吧,你安心地住在这里,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马哥,其实,我早认出您是谁了,只不过您不想说破,我也不好意思道破。”
“那你说说,我是谁?”
“您就是咱们连江市的常务副市长马驰!”
马驰摘下墨镜,道:“不错,我的确是马驰。宋怡,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应该懂规矩,明事理,否则的话,你会知道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
宋怡给了马驰一个吻,依偎进他的怀里,温情无比地说:
“我明白,所以,我才愿把自己完整无损的青春交给您!真的,马哥,从前天夜里开始,我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我不仅要把自己的身子交给您,今生今世,就是我的命,也愿交给您!”
宋怡说得很动情,以至于润在双眼中的泪流了出来。
马驰替她抹了抹泪水,说:
“宋怡,我可是有妻室的人,孩子都二十多岁了,在国外留学,跟你差不多大呢!”
宋怡道:“爱情没有年龄的界线。当然,我爱您,并没有要求您对我承诺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您必须允许我深深地爱着您。”
宋怡的一番话,让马驰听后十分地舒服,尽管马驰清楚,妙龄歌星宋怡对自己这个年近五旬的男人萌发了爱心,百分之九十的因素在于自己是连江市的常务副市长。换句话说,宋怡对他马驰的爱,其实是对连江市常务副市长这一官职的爱。如果常务副市长不是他马驰,宋怡——这个玲珑妖娆的女孩,就不可能投进他的怀抱。
马驰的手指从宋怡的胸前抹过,说:
“宋怡,谢谢你这么对我!我也劝你一句,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吧!只要我在位一天,就保证你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一天。”
宋怡道:“您不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成克杰呀?”
马驰一笑道:
“怕是怕,但我不会成为成克杰。”
“因为您的官还不够大还不够招风?”
“这是一个方面吧,更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我不养女人,而成克杰他养。”
“我明白了,您真的不会成为成克杰!”
言罢,双唇微颤着呈送到马驰的面前,马驰小心地品了几品,说:“好香——好甜!”
“香什么香,我又不是什么香香女。”
“就是真的香香女在,也不一定有你香呢!”
宋怡搂住了马驰的脖子,嗲声地撒娇:
“我这么香,下午就不要走嘛!”
马驰道:“那怎么行呢,工作还是要干的。”
“什么工作那么重要呀?”
“现在正值长江汛期,沿江大堤险情不断,昨日夜里就出现过管涌呢!”
宋怡脸一红,挑逗地说:
“我昨夜在梦里也见到了一次管涌的,只不过,发生管涌的,是您这个常务副市长哦!”
马驰一听,一下子将宋怡扑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