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一头象到印度作巡回演出,回来后向我叙述了他的一段经历:
不久,“两世界大马戏团”贴出这样的海报:
举世无双的大象
著名的德瓦达塔
作各种精彩表演
是的,奥尔德哈姆先生已经迅速而成功地把我训练好了,就等我去耍弄铁环,取悦观众了。每次演出,我总是按照同一程序,去完成一系列动作。下面就是我所做的事:
一开始,我先耍弄几个铁环。接着,人们树起一个靶子,我站在靶子对面。我的身边有个装满子弹的筐子,我用鼻子夹起子弹,把它们一颗颗射到靶子上。我总是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靶子拿走了,推上来一个大铁球。我站到球上,用四条腿滚着球前进。这是一个平衡动作。哎!这个动作可把我累坏了!做完这段后,为了让我得到一点儿休息,人们叫我演一出短剧:
一位年轻的国王和一位年轻的王后愉快地在乡村散步。忽然传来打猎的喊声。我受到几名骑士追捕,显出惊慌的样子。年轻的国王和王后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我假装愤怒,绕着马戏场跑了两三圈。然后,我发现了王后,向她冲过去。这时候,国王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王后,同时从刀鞘里拔出马刀,刺进我的前胸。我倒下去,假装死了。当然,那把马刀是用钝白铁皮做的,刺的时候刀身缩进刀把里了。
然而,从第一个晚上起,这场戏就被我篡改了。扮演王后的是尼格丁加尔小姐。她演这个角色显得非常迷人。她穿一件白色的薄纱连衣裙,里面是一条淡紫色的纺织长裙。演到节骨眼上,我没有向她猛冲过去,而是停住了脚步,然后缓慢地趋近她,显出谦恭和驯服的神态,跪倒在她的脚下。这一表演博得观众长时间鼓掌。
演完这一场后,我骑自行车绕场五周。那是一辆很大很大的自行车,专门为我设计制造的。(大伙儿可以想象一下,大象骑自行车,那是多么不容易!)我用前脚蹬自行车踏板,用鼻子掌握车把。骑完车,我还要直立起来,跳一阵波尔卡。最后,我要演一场压台戏,那是奥尔德哈姆先生为我编的一出滑稽剧:
人们给我搬采一张桌子,还有一把适合我坐的椅子。我的身边树着两条杆子,中间挂个铜铃,铃上拴着一条绳子。我走过去,坐到椅子上,然后用鼻子牵动铃上的绳子。奥尔德哈姆先生穿着餐馆招待员的衣服跑过来,我向他表示我要吃饭。“大象先生,我们马上为你服务。”他说,然后跑下去了。我的腰间早已系好一个口袋。我还是用鼻子从这个口袋里掏出一副很大的眼镜,戴到鼻子上。接着,我拿起一份报纸,摆出看报的模样。奥尔德哈姆先生迟迟不来。载假装不耐烦,又拉一次铃。奥尔德哈姆先生跑了上来。
“大象先生,我们马上给你上菜。”
可是,仍然不见有人给我端来东西。
最后,我拉了第三次铃。总算端来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几个面包。我狼吞虎瞧地吃完面包,然后又拉一次铃。奥尔德哈姆先生跑上前来,我向他表示还要吃东西。等了好一会儿,他给我拿来一点儿素菜。我又很快把它吃掉了。我第三次提出要莱。这次给我端采了水果、蛋糕和一瓶香槟酒。我“砰”的一声把酒瓶盖子打开。
我最后又拉了一次铃。我做出姿态,表示可以结账。这一次,奥尔德哈姆先生毫不迟疑地给我送来一幅长长的纸条。我重新戴上眼镜——吃饭时我把它摘掉了,开始哦纸条,然后愤怒地大叫一声。奥尔德哈姆先生装作害怕,倒在地上,随后翻了一个筋斗,又站起来,对我说:
“你怎么啦,大象先生?”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用脚踩踏帐单,表示很生气。
“你是不是认为价钱太贵了?”
我点点头,表示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你总得付钱啊!”
我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啊!你不想付钱?”
我表示不想付钱。
“那好吧,大象先生,我们走着瞧吧!”
他便高声叫喊起采:
“喂!喂!那边,警察先生!”
这时候,特里克先生和特罗克生先穿着警察制服走上舞台。
“警察先生,”奥尔德哈姆先生说,“这位大象先生吃了饭不付钱。”
“那好,”特里克先生说,“大象先生,坐牢吧!”
“坐牢吧!”特罗克先生重复了一句。
在警察的威胁下,我显出尴尬的神态,从腰间口袋里掏出几张纸片,当作钞票,然后便离开了。
观众对这场表演大感兴趣,每天晚上至少要为我鼓三次掌。可是,我呢,演这么个滑稽角色——几乎是小丑角色,觉得很丢脸。
我过了好几年这样的生活。当一个城市里票房收人下降时,哈尔维克先生就让马戏团迁到另一个城市去。我们从加尔各答走到金德纳格尔,又从金德纳格尔走到巴特那,后来我又到过贝拿勒斯,阿拉哈巴德和新德里,还有好些别的地方。
我本来可以避免这种不幸的命运。我知道尊重自己,远离那些企图戏弄我的人。但是,奥尔德哈姆先生很喜欢我,为有我这么个学生而感到自豪;穆古纪先生是收养我的人,待我一直十分诚恳;另外,我有四个朋友:阿妮,她常常保护我,不让她的妈妈欺侮我,还有西尔赛•尼格丁加尔,莎拉•斯基帕东和克拉丽•莫尔蕾,她们都很关心我,对我体贴人微。可是,哎!我总是怀念过去的美好生活,它是那样宁静,那样愉快!所以,尽管人们对我百般照顾,我的内心还是充满忧伤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