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阅读时,我便从表象的世界抽离,转而凝视内在。这就不无矛盾——我是向外看着我捧着的书,而这书却像一面镜子,我感觉仿佛正往里面看着什么。(镜子的想法是对阅读动作的一种类比。我还可以想到其他的类比:例如,我能想象到阅读就像我退避到双眼背后的一座修道院——一方开阔的庭园,有门廊环绕,有一座喷泉,一棵树——那是一个冥想之地。但这不是我在阅读时看到的东西,我并没有看见一座修道院,也没有看见镜子。我阅读时看见的不是阅读动作本身,也不是那些类比的景象。)
当我阅读时,我从表象世界退离的速度之快,几乎难以察觉。我眼前的世界和“内在”的世界不只是相邻,还彼此重合、交叠。一本书就像是这两块领域的交会处——或者像是一根导管、一座桥梁、一条两者之间的通道。
当我的眼睛合上时,看到的(内眼睑上的光晕)和想象到的(例如安娜·卡列尼娜的形象)永远都是倏忽一下就各自消散。阅读就像这闭着眼的世界——阅读就发生在类似眼睑后面的地方。一本打开的书好比是百叶窗——它的封皮和书页将世界中无尽的喧嚣刺激拦在外面,鼓励我们去想象。
《到灯塔去》和《白鲸记》的开头都会让读者困惑——我们尚未得到足够的信息来着手处理其中的故事和画面。
但我们对这种困惑习以为常。所有书的开头都充满了疑惑和错位。
当你第一次打开一本书,你便进入了一个阈限 空间。你既不在这个你捧着书(比如这本书)的世界里,也不在那个世界(即文字所指向的形而上的空间)里。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多维性正描述了阅读通常带来的感受——人们处于
伊塔洛·卡尔维诺体现了这种中介性:
故事发生在一个火车站。一辆火车的车头喷着白烟,蒸汽机活塞发出的声响掩盖了你打开书本的声音,一股白色的蒸汽覆盖了小说第一章第一段的一部分。
《荒凉山庄》在茫茫大雾中开篇——这场雾是查尔斯·狄更斯描写的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雾既是对伦敦“真实”的雾的提及,
也是对英国司法系统的隐喻。
我刚才那句话也是用雾为“开篇”这一个章节作了一个大体上的视觉隐喻。
唯一一处关于雾的含义是我完全不能解读的,那就是小说中雾的视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