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哈利就醒了。他明明知道天已经亮了,可还是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这是一个梦,”他确定无疑地对自己说,“我梦见一个叫海格的巨人,他来对我说,我要进一所魔法学校。等我一睁眼,我准在家里,在储物间里。”
突然传来一阵啪啪的响声。
“又是佩妮姨妈在捶门了。”哈利想,他的心一沉。可他没有睁开眼,因为那个梦实在太好了。
啪。啪。啪。
“好了,”哈利咕哝说,“我这就起来。”
他坐起来,海格的厚外衣从身上滑了下来。小屋里充满了阳光,暴风雨已经过去了。海格睡在坍塌的沙发上。一只猫头鹰正用爪子敲打着窗户,嘴里衔着一份报纸。哈利感到特别高兴,仿佛胸中揣着的一个气球渐渐鼓了起来,使他飘飘欲仙了。他径直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猫头鹰飞了进来,把报纸扔到海格身上,但他还是没有醒。猫头鹰扑腾着翅膀飞到地上,开始抓海格的外衣。
“别抓。”
哈利挥挥手想让猫头鹰走开,可是猫头鹰用它的利喙朝哈利猛啄过去,之后又去抓海格的外衣。
“海格!”哈利大声喊道,“这里有一只猫头鹰——”
“把钱付给它。”海格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说。
“什么?”
“它要你付送报费。你在外衣袋里找找。”
海格的外衣上除了口袋,大概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口袋里装着成串的钥匙、小弹丸、线团、薄荷硬糖、茶袋……最后,哈利终于掏出了一把稀奇古怪的硬币。
“给它五个纳特。”海格睡意矇眬地说。
“‘纳特’?”
“那些小铜板。”
哈利数出五个铜板,猫头鹰伸出一只腿,要他把硬币放进绑在腿上的一只小皮囊里。随后它从敞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海格打了个大哈欠,坐起来伸了伸懒腰。
“咱们最好还是早点走吧,哈利,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要去伦敦给你买上学需要的所有东西。”
哈利摆弄着巫师的钱币,沉思起来。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觉得胸中那只快乐的气球被戳破了。
“唔,海格?”
“怎么?”海格说,正在套他的大靴子。
“我一个钱也没有,昨天晚上你已经听弗农姨父说过了,他不会花钱让我去学魔法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海格说,站起来搔了搔头,“你以为你父母什么也没有给你留下吗?”
“可要是连他们的房子全都毁了——”
“他们是不会把黄金放在家里的,孩子!我们第一站去古灵阁。巫师银行。来一根香肠吧,冷的吃着味道也可以——加上一块你的生日蛋糕更不错。”
“巫师还有银行?”
“只有一家。古灵阁。是妖精们开的。”
哈利手里的香肠掉到了地上。
“妖精?”
“是的,所以,听我说,你要是想抢银行,那你就是发疯了。绝对不能把妖精们惹恼了,哈利。如果你想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存放东西,那么,我想除了霍格沃茨之外就是古灵阁了。其实,不管怎样我都要去一趟古灵阁,去替邓布利多办一件霍格沃茨的公事。”海格很得意地挺起胸来,“重要的事情他总是要我去办,比如去接你,去古灵阁取东西,都要我去,他知道他可以信任我,明白吗?”
“东西都带好了吗?那就走吧。”
哈利跟着海格来到外面的礁石上。这时天晴气爽,海水闪烁着阳光。弗农姨父租的那条船还泊在原处,暴风雨过后,船舱里积了许多水。
“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哈利问,四下里搜寻另外一条船。
“飞过来的。”海格说。
“飞过来的?”
“是的——不过我们得坐这条船回去。找到你以后,我就不能用魔法了。”
他们在船上坐定,哈利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格,竭力想象他飞行的样子。
“划船好像有点丢人,不过,”海格说着,又朝哈利斜瞟了一眼,“我要是让——让——船开快一点,你能在霍格沃茨不提这件事吗?”
“当然可以。”哈利说,他心急火燎地想看到更多的魔法。海格抽出他那把粉红色的伞,敲了两下船帮,他们就飞快地向岸边驶去了。
“您为什么说疯子才会去抢古灵阁呢?”哈利问。
“因为他们会咒语——会施妖术。”海格一边说,一边翻开报纸,“他们说那些防范最严密的金库都由火龙把守着。要到那里还得先找到路——古灵阁在伦敦地下好几百英里的地方呢,明白吗?比地铁还要深。如果你真有办法偷到了一点东西,恐怕在找到出来的路之前,你早就饿死了。”
海格开始看他的《预言家日报》,哈利还坐在那里思前想后。哈利从弗农姨父那里知道人读报的时候总喜欢清静,可这实在太难了,他平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问题想问。
“魔法部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海格翻过报纸,抱怨说。
“还有魔法部?”哈利忍不住问。
“当然了,”海格说,“他们当然希望邓布利多当他们的部长,可是他坚决不肯离开霍格沃茨。这么一来,老康奈利·福吉就担任了这一职务。他是天下最没头脑的人了,总是砸锅。所以他每天早晨总派出许多猫头鹰到邓布利多那里去要邓布利多出点子。”
“可这个魔法部做些什么呢?”
“哦,他们的主要工作是不让麻瓜们发现这个国家还有那么多巫师。”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天哪,哈利,人人都希望用魔法来解决遇到的难题。我们最好还是别去惹这些事。”
这时船轻轻地碰到了码头。海格卷起报纸,两人踏上石阶向大街走去。
当他们俩穿过小城向车站走去时,一路上过往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格。哈利并不怪他们,这不仅因为海格比普通人要高大一倍,而且他还不停地对一些诸如汽车停车计费器之类很平常的东西指指点点,大声说:“看见那玩意儿了吗,哈利?这又是麻瓜们搞出来的什么名堂,嗯?”
“海格,”哈利说,为了追上海格的脚步,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您是说古灵阁有火龙吗?”
“是的,他们这么说。”海格说,“哟,我也想要一条火龙呢。”
“您也想要一条火龙?”
“我从小就想要了——走这边。”
他们来到了车站,再过五分钟有一趟开往伦敦的列车。海格说他不会用麻瓜的钱,就把钞票塞到了哈利手中,让他去买车票。
在火车上,人们就更盯着他们看了。海格占据了两个座位。落座之后还编织起一顶淡黄色的、像马戏团帐篷一样的东西。
“给你的信带了吗?”他一边数针,一边问。
哈利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羊皮纸信封。
“好,”海格说,“里边有一张必备用品的单子。”
哈利打开昨天夜里没有留意的第二页信纸,读道: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制服〕
一年级新生需要:
1. 三套素面工作袍(黑色)
2. 一顶日间戴的素面尖顶帽(黑色)
3. 一双防护手套(龙皮或同类材料制作)
4. 一件冬用斗篷(黑色,银扣)
请注意:学生全部服装均须缀有姓名标牌
〔课本〕
全部学生均须准备下列图书:
《标准咒语,初级》,米兰达·戈沙克著
《魔法史》,巴希达·巴沙特著
《魔法理论》,阿德贝·沃夫林著
《初学变形指南》,埃默瑞·斯威奇著
《千种神奇药草及蕈类》,菲利达·斯波尔著
《魔法药剂与药水》,阿森尼·吉格著
《神奇动物在哪里》,纽特·斯卡曼著
《黑魔法:自卫指南》,昆丁·特林布著
〔其他装备〕
一支魔杖
一口坩埚(锡镴质,标准尺寸2号)
一套玻璃或水晶小药瓶
一架望远镜
一台黄铜天平
学生可携带一只猫头鹰或一只猫或一只蟾蜍
在此特别提请家长注意,一年级新生不准自带飞天扫帚
“这些东西我们在伦敦都能买到吗?”哈利大声问。
“只要你知道门径就行。”海格说。
哈利以前从没有来过伦敦。尽管海格知道路,但他过去显然不是以常人的方法来的。他在地铁验票口被卡住了,接着又大声抱怨座位太窄,车速太慢。
“我真不知道这些麻瓜们不用魔法怎么办事。”当他们顺着出了故障的自动扶梯来到店铺林立、人群熙攘的大街上时,海格又说。
海格人高马大,毫不费事就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哈利只消紧跟在他背后就可以了。他们经过书店、唱片店、汉堡专卖店、电影院,就是没有一家看上去像是卖魔杖的商店。这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挤满了普通人。当真会有成堆的巫师金币埋藏在他们脚下吗?真会有出售咒语书和飞天扫帚的商店吗?这一切可不可能是德思礼夫妇开的一个大玩笑呢?要不是哈利知道德思礼夫妇毫无幽默感,他也许就会这么想;可是到目前为止,海格所讲的一切都太离奇了,令人难以置信,可他还是不能不相信他。
“就是这里,”海格停下来说,“破釜酒吧。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方。”
这是一家肮脏的狭小酒吧。要不是海格指出来,哈利很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它。匆忙过往的人们连看也不看它一眼,他们的目光只落在它一边的一家大书店和另一边的一家唱片店上。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破釜酒吧。哈利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只有他和海格能看见这家酒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海格就已经把他推到店里去了。
作为一个出名的地方,这里实在是太黑太脏了。几个老太婆坐在屋角拿着小杯喝雪利酒,其中一个正在抽一杆长烟袋。一个戴大礼帽的小男人正在跟那个头发几乎脱光、长得像瘪胡桃似的酒吧老板聊天。他们刚一进门,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就突然停了下来。这里好像人人都认识海格,他们向他微笑、招手。酒吧老板拿起一只杯子说:“照老规矩,海格?”
“不了,汤姆,我正在给霍格沃茨办事呢。”海格用他的巨掌拍了拍酒吧老板的肩膀,差一点儿把他压趴下。
“我的天哪,”酒吧老板仔细端详着哈利,说道,“这位是——这位莫非是——”
破釜酒吧里顿时悄然无声。
“哎呀!”酒吧老板小声说,“哈利·波特——荣幸之至。”
他连忙从吧台后边出来,朝哈利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欢迎回来,波特先生,欢迎你回来。”
哈利不知说什么好。大家都在看他。那个抽长烟袋的老太婆一个劲地抽,根本没发现烟袋已经熄灭了。海格一直在笑。
接着椅子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哈利突然发现自己竟跟破釜酒吧的人一一握起手来。
“我是科多利,波特先生,真是不敢相信,总算见到您了。”
“太荣幸了,波特先生,太荣幸了。”
“早就盼着跟您握手了——我的心怦怦直跳。”
“太高兴了,波特先生,简直没法说明我的心情,我叫迪歌,德达洛·迪歌。”
“我以前见过您,”当德达洛·迪歌过分激动而把礼帽弄掉时,哈利大声喊道,“有一次在商店里,你朝我鞠躬。”
“他居然还记得!”迪歌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喊道,“你们听见没有?他还记得我呢!”
于是哈利就一遍又一遍地握手——科多利总跑过来要求再跟他握一次。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神情显得非常紧张,他的一只眼睛在抽动。
“奇洛教授!”海格说,“哈利,奇洛教授是在霍格沃茨教你的老师之一呢。”
“波—波—波特,”奇洛教授结结巴巴地说,抓起哈利的手,“见到你有说—说不出的—高—高兴。”
“您教哪一类魔法,奇洛教授?”
“黑—黑—黑魔法防—防御术。”奇洛教授含糊不清地说,似乎他觉得还是不提为好,“这你已经用—用不—不着学了,是吧,波—波—波特先生?”他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准—准备去买你需要的东西吧?我也要—要去买—买一本关于吸血鬼的新—新书。”似乎他想起这件事就把他吓坏了。
可是其余的人不会让奇洛教授跟哈利说个没完的。哈利花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才把他们摆脱掉。在一片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中,海格提高嗓门叫哈利道:
“该走了,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呢。走吧,哈利。”
科多利最后一次跟哈利握过手,海格就领着哈利穿过吧台,来到四面有围墙的小天井里。这里除了一只垃圾桶和一些杂草,什么也没有。
海格朝哈利咧嘴一笑。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是不是?对你说过你很有名气。连奇洛教授在你面前都要发抖——不过,我要提醒你,他经常发抖。”
“他总是这么神经质吗?”
“哦,是的。倒霉的家伙。头脑聪明极了,上学的时候书也读得很好。可后来他休了一年学,为了要获得一些第一手的实践经验……据说,他在黑森林里遇到了吸血鬼,一个巫婆又使他遭到了很大麻烦,从那以后,他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害怕学生,害怕自己教的科目……哦,我的伞呢?”
吸血鬼?巫婆?哈利听得晕头转向。这时海格正在数垃圾箱上边的墙砖。
“往上数三块——再往横里数两块——”他小声念叨,“好了,往后站,哈利。”
他用伞头在墙上轻轻敲了三下。
他敲过的那块砖抖动起来,开始移动,中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洞,洞口越变越大。不多时,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条足以让海格通过的宽阔的拱道,通向一条蜿蜒曲折、看不见尽头的鹅卵石铺砌的街道。
“欢迎,”海格说,“欢迎你来到对角巷。”
见哈利惊讶不已,海格朝他咧嘴一笑。他们沿拱道走去,哈利忙侧身回头看,只见拱道一下子变窄了,然后又变成了原来坚实的墙壁。
耀眼的阳光投射在最近一家商店门外的一摞坩埚上。坩埚的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子,上边写着:
铜质——黄铜质——锡镴质——银质坩埚,型号齐全,自动搅拌——可折叠。
“哦,你需要买一个,”海格说,“不过我们先得去取钱。”
哈利恨不能再多长八只眼睛。他们走在街上,他一路东张西望,希望把一切都看个通通透透:所有的店铺、店铺前的物件、购物的人。一个胖女人站在药店外边,当他们经过时,她摇着头说:“龙肝,十六西可一盎司,他们疯了……”
从一家晦暗的商店里传出一阵低沉轻柔的呜呜声,门前的招牌上写着:咿啦猫头鹰商店——灰林枭、鸣角枭、草枭、褐枭、雪枭。几个与哈利年龄相仿的男孩鼻尖紧贴着橱窗玻璃,橱窗里摆着飞天扫帚。“看哪,”哈利听见一个男孩说,“那是新型的光轮2000——最高速——”还有的商店出售长袍,有的出售望远镜和哈利从没有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银器。还有的橱窗里摆满了一篓篓蝙蝠脾脏和鳗鱼眼珠,堆满了咒语书、羽毛笔、一卷卷羊皮纸、药瓶、月球仪……
“古灵阁到了。”海格说。
他们来到一幢高高耸立在周围店铺之上的雪白楼房前,亮闪闪的青铜大门旁,站着一个穿一身猩红镶金制服的身影,那不就是——
“不错,那就是一个妖精。”当他们沿着白色石阶朝那人走去时,海格镇定地小声说。
这个妖精大约比哈利矮一头,生着一张透着聪明的黝黑面孔,尖尖的胡子,哈利发现他的手和脚都特别长。他们进门时,那妖精向他们鞠躬行礼。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第二道门,是银色的,两扇门上镌刻着如下的文字:
请进,陌生人,不过你要当心
贪得无厌会是什么下场,
一味索取,不劳而获,
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因此如果你想从我们的地下金库取走
一份从来不属于你的财富,
窃贼啊,你已经受到警告,
当心招来的不是宝藏,而是恶报。
“就像我说的,你要是想抢这个银行,那你就是疯了。”海格说。
两个妖精向他们鞠躬,把他们引进一间高大的大理石大厅。大约有百十来个妖精坐在一排长柜台后边的高凳上,他们有的在用铜天平称钱币,有的在用目镜检验宝石,一边往大账本上草草地登记。大厅里有数不清的门,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许多妖精正指引着来来往往的人出入这些门。海格和哈利朝柜台走去。
“早,”海格对一个闲着的妖精说,“我们要从哈利·波特先生的保险库里取一些钱。”
“您有他的钥匙吗,先生?”
“带来了。”海格说着,把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到柜台上,不小心将一把发霉的狗饼干撒在了妖精的账本上。妖精皱了皱鼻子。哈利看着右边那个妖精正在称一堆跟烧红的煤块一般大小的红宝石。
“找到了。”海格终于说,举起一把小金钥匙。
妖精认真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应当没有问题。”
“我这里还有一封邓布利多教授写的信,”他郑重其事地说着,挺起胸来,“是关于713号地下金库里的‘那件东西’的。”
妖精仔细看了信。
“很好,”他说着,把信交还给海格,“我找人带你们去这两个地下金库。拉环!”
拉环是另外一个妖精。海格把狗饼干全装回口袋里之后,就和哈利跟随拉环从其中一扇门走出了大厅。
“713号地下金库里的‘那件东西’是什么?”哈利问。
“这我不能告诉你。”海格神神秘秘地说,“这是绝对机密。是关于霍格沃茨的事。邓布利多信任我。这是我的工作,不值得讲给你听。”
拉环为他们俩打开门。哈利本以为又会看到许多大理石,但他吃了一惊。眼前是一道狭窄的石廊,燃烧的火把将它照得通明。石廊是一道陡峭的下坡,下边有一条小铁路。拉环吹了一声口哨,一辆小推车沿着铁道朝他们猛冲过来。他们爬上车——海格可费了不少劲——就出发了。
起初,他们沿着迷宫似的蜿蜒曲折的通道疾驰,哈利想记住走过的路,左拐,右拐,右拐,左拐,中间的岔路口,再右拐,左拐,根本记不住。咔哒咔哒响的小推车似乎认识路,根本不用拉环去驾车。
冰冷的空气呼啸而过,把哈利的眼睛都吹痛了,但是他还是竭力睁大眼睛。一次,他似乎看到通道尽头有一团火,便转过身去,想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条火龙。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冲到地底下更深的地方,经过一片地下湖,上边挂满了巨大的钟乳石和石笋,一直垂到地上。
“我一直弄不清,”哈利在咔哒咔哒的车声中,对海格喊道,“钟乳石和石笋有什么区别?”
“钟乳石这个字中间有字母m。”海格说,“现在别向我提问题,我觉得要吐了。”
他的脸色铁青,当小推车终于在通道的一扇小门前停下来时,海格爬下车之后就紧靠在通道墙上,这样才使双膝不至于发抖。
拉环打开门锁。一股浓浓的绿烟从门里冒了出来,浓烟散尽之后,哈利倒抽了一口气。里边是成堆的金币、银条和堆积如山的青铜币。
“这全都是你的。”海格笑着说。
全都是哈利的,真令人难以置信。德思礼夫妇对此肯定一无所知,否则用不了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会把这一切全部据为己有。他们不是经常抱怨收养哈利要花费许多钱吗?可他一直拥有一笔属于他的小小财富,深埋在伦敦地下呢。
海格帮哈利把钱装进袋子里。
“金币是加隆,”海格解释说,“十七个银西可合一个加隆,二十九个纳特合一个西可,够简单的吧。好了,足够两学期用的了,剩下的替你保管着。”他转身对拉环说:“现在带我们去713号地下金库吧,不过能不能麻烦你让车开得慢一些?”
“车速只有一个。”拉环说。
他们下到越来越深的地方,加快了速度。在急转弯的地方,空气变得更加寒冷刺骨。小推车咔哒咔哒响着来到一处山涧之上。哈利将身子探出车外,想看看黑洞洞的山涧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海格哼了一声,揪住哈利的脖领,把他拽了回来。
713号地下金库没有钥匙孔。
“往后站。”拉环郑重其事地说。他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轻轻敲门,那门竟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除了古灵阁的妖精之外,其他任何人要这么做,都会被门吸进去,陷在门里出不来。”拉环说。
“你多长时间才来查看一次,看里边是否有人?”
“大概十年一次吧。”拉环说,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在这个超级保险的地下金库里,毫无疑问会存放着非同一般的东西,这一点哈利很肯定。于是他凑过去急于想看看,至少里边会有神奇的珠宝吧,可是他最初的感觉是里边什么也没有。之后,他发现地上有一个用棕色纸包着的脏兮兮的小包。海格把它捡了起来,深深地塞到外衣里边的口袋里。哈利很想知道那里边究竟是什么,但他明白问了也没用。
“走,回去上那辆该死的车吧,回去的路上别跟我说话,不过我最好还是把嘴闭上。”海格说。
又乘小车狂奔了一通之后,他们终于站在了古灵阁外面阳光耀眼的街上。哈利背着满满一口袋钱,不知道先去哪里好。他用不着去计算一英镑合多少加隆,他知道他一辈子也没有过这么多钱,甚至达力也从来没有过。
“还是去买制服吧。”海格冲着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点点头,说,“哈利,我想去破釜酒吧喝一杯提神饮料,你不介意吧?古灵阁那小推车太可恨了。”他看上去脸色确实还不好,所以哈利独自踏进了摩金夫人的长袍店,觉得很紧张。
摩金夫人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巫,笑容可掬,穿一身紫衣。
“是要买霍格沃茨学校的制服吗,亲爱的?”不等哈利开口说话,她就说了,“我们这里多得很,说实在的,现在就有一个年轻人在里边试衣服呢。”
在店堂后边,有一个面色苍白、身体瘦削的年轻人站在脚凳上,一个女巫正用别针别起他的黑袍。摩金夫人让哈利站到年轻人旁边的另一张脚凳上,给他套上一件长袍,用别针别出适合他的身长。
“喂,”男孩说,“也是去上霍格沃茨吗?”
“是的。”哈利说。
“我爸爸在隔壁帮我买书,妈妈到街上找魔杖去了。”他说话慢慢吞吞,拖着长腔,叫人讨厌,“然后我要拖他们去看飞天扫帚,我搞不懂为什么一年级新生就不能有自己的飞天扫帚。我想,我要逼着爸爸给我买一把,然后想办法偷偷带进去。”
哈利立刻想起了达力。
“你有自己的飞天扫帚吗?”男孩继续说。
“没有。”哈利说。
“打过魁地奇吗?”
“没有。”哈利又说,弄不清魁地奇到底是什么。
“我打过。爸爸说,要是我不能入选我们学院的代表队,那就太丢人了。我同意这种看法。你知道你被分到哪个学院了吗?”
“不知道。”哈利说,越来越觉得自己太笨了。
“当然,在没有到校之前没有人真正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学院。不过,我知道我会被分到斯莱特林,因为我们全家都是从那里毕业的——如果被分到赫奇帕奇,我想我会退学,你说呢?”
哈利嗯了一声,希望他能说点更有趣的话题。
“喂,你瞧那个人!”男孩突然朝前面的窗户点头说。海格正好站在窗口,朝哈利咧嘴笑着并指指两个大冰淇淋,说明他不能进店。
“那是海格。”哈利说,能知道一些男孩不知道的事,觉得很开心,“他在霍格沃茨工作。”
“哦,”男孩说,“我听说过他。他是做仆人的,是吧?”
“他是猎场看守。”哈利说。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个男孩了。
“对,一点不错。我听说,这个人很粗野,住在学校场地上的一间小木屋里,时不时地喝醉酒,玩弄些魔法,结果把自己的床也烧了。”
“我认为他很聪明。”哈利冷冷地说。
“是吗?”男孩略带嘲弄地说,“为什么是他来陪你?你的父母呢?”
“他们都去世了。”哈利简单地说,不想跟这个男孩谈论这件事。
“哦,对不起。”男孩说,可他的话里听不出丝毫歉意,“他们也是跟我们一类的人,是吧?”
“他们是巫师,我想你大概是指这个吧。”
“我确实认为他们不应该让另类入学,你说呢?他们不一样,他们从小就没有接受过我们这样的教育,不了解我们的世界。想想看,他们当中有些人在没有接到信之前甚至没听说过霍格沃茨这个学校。我想学校应当只限于招收古老巫师家族出身的学生。对了,你姓什么?”
哈利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摩金夫人说:“已经试好了,亲爱的。”哈利庆幸自己能找到借口不再跟那男孩聊下去,便从脚凳上跳了下来。
“好,那么我们就到霍格沃茨再见了。”男孩拖长声调说。
哈利在吃海格给他买的冰淇淋(巧克力加覆盆子和碎果仁冰淇淋)时一直不吭声。
“怎么了?”海格问。
“没什么。”哈利撒谎了。他们停下来买羊皮纸和羽毛笔。哈利发现了一瓶写字时会变色的墨水,心情便好了起来。当他们走出店铺时,哈利问:“海格,什么是魁地奇?”
“哎呀,我的天哪,哈利,我忘记你知道得太少了,竟然连魁地奇都不知道。”
“劳驾,别让我的情绪变得更坏好不好?”他向海格说起在摩金夫人店里碰到的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
“——他还说甚至不应该准许麻瓜家庭出身的人入学——”
“你又不是麻瓜家庭出来的。如果他父母是巫师——你在破釜酒吧已经看到了——那么他就该是听着你的名字长大的。其实,他又知道多少,我见过许多最优秀的巫师都是麻瓜家庭里唯一懂魔法的人——看看你母亲!看看她有一个什么样的姐姐!”
“那魁地奇到底是什么呢?”
“那是我们的一种运动。一种巫师们玩的球类运动。它像——麻瓜世界的足球——人人都喜欢玩魁地奇——骑飞天扫帚在空中打,有四个球——至于玩球的规则嘛,解释起来还真有点儿困难。”
“那么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又是什么呢?”
“那是学院名字。学校共有四个学院。都说赫奇帕奇有许多饭桶,不过——”
“我想,我一定会被分到赫奇帕奇了。”哈利怏怏不乐地说。
“宁愿进赫奇帕奇,也不要进斯莱特林。”海格脸色阴沉地说,“没有一个后来变坏的巫师不是从斯莱特林出来的,神秘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伏——对不起——神秘人也在霍格沃茨上过学?”
“很多很多年以前了。”海格说。
他们在一家名叫丽痕的书店里买了哈利上学要用的课本。这里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一直到天花板上,有大到像铺路石板的皮面精装书;也有邮票大小的绢面书;有的书里写满了各种奇特的符号,还有少数则是无字书。即使从来不读书的达力要是有幸能得到其中的一两本,也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哈利拿起一本温迪克教授著的《魔咒与破解魔咒》(用最新的复仇术捉弄你的朋友,蛊惑你的敌人:脱发、打折腿、绑舌头及其他许许多多手法),海格好不容易才把哈利从这本书前拖开。
“我想找出办法来给达力施魔咒。”
“我说这主意不坏,但你不能在麻瓜世界使用魔法,除非在很特殊的情况下。”海格说,“不过,你现在用不了那些魔咒,你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才能达到那个水平。”
海格也不让哈利买一只纯金坩埚(购物单上开的是锡镴坩埚),不过他们买了一台计量药品的质量很好的天平和一架可折叠的黄铜望远镜。随后他们光顾了一家药店,那里散发出一股臭鸡蛋和烂卷心菜叶的刺鼻气味。但药店十分神奇,地上摆放着一桶桶黏糊糊的东西,顺墙摆着一罐罐药草、干草根和各种颜色鲜亮的粉末,天花板上挂着成捆的羽毛、成串的尖牙和毛奓奓的爪子。当海格向柜台后边的营业员买各种标准剂量的药粉时,哈利正在细看一个用独角兽角制成的号角,每个价值二十一加隆,以及乌黑、亮闪闪的甲虫小眼珠(五纳特一勺)。
他们走出药店,海格又核对了一遍哈利的购物单。
“就剩下你的魔杖了——哦,对了,我还没给你买一份生日礼物呢。”
哈利觉得自己脸红了。
“您不必了——”
“我知道不用买。是这样,我要送你一只动物,不是蟾蜍,蟾蜍好多年前就不时兴了,人家会笑话你的。我也不喜欢猫,猫总惹我打喷嚏。我给你弄一只猫头鹰。孩子们都喜欢猫头鹰,它能替你送信,送包裹。”
二十分钟后,他们离开了黑洞洞的咿啦猫头鹰商店,离开了窸窸窣窣的拍翅声和宝石般闪光的眼睛,哈利手里提着一只大鸟笼,里边装着一只漂亮的雪枭,头埋在翅膀底下睡得正香。哈利忍不住结结巴巴地一再道谢,听起来像奇洛教授在说话。
“不用谢,”海格声音沙哑地说,“德思礼夫妇是不会送给你礼物的。现在就剩下奥利凡德没去了,只有奥利凡德一家卖魔杖,到那里你一定能买到一根最好的魔杖。”
魔杖——这正是哈利梦寐以求的。
最后一家商店又小又破,门上的金字招牌已经剥落,上边写着:奥利凡德:自公元前382年即制作精良魔杖。尘封的橱窗里,褪色的紫色软垫上孤零零地摆着一根魔杖。
他们进店时,店堂后边的什么地方传来了阵阵丁丁当当的铃声。店堂很小,除了一张长椅,别的什么也没有。海格坐到长椅上等候,哈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来到了一家管理严格的图书馆;他强压住脑海里刚刚产生的许许多多新问题,开始看几乎码到天花板的几千个狭长的匣子。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心里发毛。这里的尘埃和肃静似乎都使人感到暗藏着神秘的魔法。
“下午好。”一个轻柔的声音说,把哈利吓了一跳。海格也吓得不轻,因为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他连忙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一个老头站在他们面前,他那对颜色很浅的大眼睛在暗淡的店铺里像两轮闪亮的月亮。
“你好。”哈利拘谨地说。
“哦,是的,”老头说,“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很快就会见到你,哈利·波特,这不成问题。你的眼睛跟你母亲的一样。当年她到这里来买走她的第一根魔杖,这简直像昨天的事。十又四分之一英寸长,柳条做的,挥起来嗖嗖响,是一根施魔法的好魔杖。”
奥利凡德先生走到哈利跟前,哈利希望他能眨眨眼,他那对银白色的眼睛使哈利汗毛直竖。
“你父亲就不一样了,他喜欢桃花心木魔杖。十一英寸长,柔韧,力量更强些,用于变形术是最好不过了。我说你父亲喜欢它——实际上,当然是魔杖在选择它的巫师。”
奥利凡德先生凑得离哈利越来越近,鼻子都要贴到哈利脸上了。哈利已经看到老头混浊的眼睛里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哦,这就是……”
奥利凡德先生用苍白的长手指抚摸着哈利额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
“很对不起,这是我卖出的一根魔杖干的。”他柔声细语地说,“十三英寸半长。紫杉木的。力量很强,强极了,却落到了坏人手里……要是早知道这根魔杖做成后,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摇摇头,接着一眼认出了海格,这使哈利松了一口气。
“鲁伯!鲁伯·海格!又见到您了,真是太高兴啦……橡木的,十六英寸长,有一点儿弯,对吧?”
“不错,先生。”海格说。
“那可是一根好魔杖啊。可我想,他们在开除你的时候,准被他们撅折了吧?”奥利凡德先生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啊,不错,是被他们撅折了,是的。”海格慢慢地移动着脚步说道,“撅折的魔杖我还留着呢。”他又高兴地说。
“可你不用它了吧?”奥利凡德先生急忙问。
“哦,不用了,先生。”海格忙回答。哈利注意到海格在回答时紧紧抓住了那把粉红色的伞。
“唔。”奥利凡德先生说着,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好了,波特先生,来吧。让我看看。”他从衣袋里掏出一长条印有银色刻度的卷尺,“你用哪只胳膊使魔杖?”
“哦——哦,我习惯用右手。”哈利说。
“把胳膊抬起来。好。”他为哈利量尺寸,先从肩头到指尖,之后,从腕到肘,肩到地板,膝到腋下,最后量头围。他一边量,一边说:“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具有超强的魔法物质,这也就是它的精髓所在,波特先生。我们用的是独角兽毛、凤凰尾羽和火龙的心脏神经。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没有两只完全相同的独角兽、火龙或凤凰。当然,你如果用了本应属于其他巫师的魔杖,就绝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了。”
当量到两鼻孔间的距离时,哈利突然发现竟是卷尺在自动操作。奥利凡德先生正在货架间穿梭,忙着选出一些长匣子往下搬。
“好了。”他说,卷尺滑落到地上卷成一团,“那么,波特先生,试试这一根。山毛榉木和火龙的心脏神经做的。九英寸长。不错,很柔韧。你挥一下试试。”
哈利接过魔杖(心里觉得有点冒傻气),刚挥了一下,奥利凡德先生就立刻把魔杖从他手里夺了过去。
“槭木的,凤凰羽毛。七英寸长。弹性不错,试试看——”
可哈利刚一试,还没来得及举起来,魔杖就又被奥利凡德先生夺走了。
“不,不——试试这根,用黑檀木和独角兽毛做的。八英寸半长。弹性很强。来吧,来吧,试试这根。”
哈利试了一根又一根。他一点不明白奥利凡德先生认为什么样的才合适。试过的魔杖都堆放在长椅上,越堆越高。但奥利凡德先生从货架上抽出的魔杖越多,他似乎显得越高兴。
“一位挑剔的顾客吧,嗯?不要紧,我想,这里总能找到一款最理想,最完美,最适合你的——让我想想看——哦,有了,怎么会没有呢——非凡的组合,冬青木,凤凰羽毛,十一英寸长。不错,也柔韧。”
哈利接过魔杖,突然感到指尖一热。他把魔杖高举过头,嗖的一声向下一挥,划过尘土飞扬的空气,只见一道红光,魔杖头上像烟花一样金星四射,跳动的光斑投到四壁上。海格拍手喝彩,奥利凡德先生大声喊起来:“哦,好极了,哦,真的,太好了。哎呀,哎呀,哎呀……太奇妙了……真是太奇妙了……”
他把哈利的魔杖装到匣子里,用棕色纸包好,嘴里还不停地说:“奇妙……奇妙……”
“对不起,”哈利说,“什么地方让您觉得奇妙?”
奥利凡德先生用苍白无色的眼睛注视着哈利。
“我卖出的每一根魔杖我都记得,波特先生。每一根魔杖我都记得。是这样,同一只凤凰的两根尾羽,一根做了这根魔杖,另一根做了另外一根魔杖。你注定要用这根魔杖,而它的兄弟——咳,正是它的兄弟给你落下了那道伤疤。”
哈利倒抽了一口气。
“不错,十三英寸半长。紫杉木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奇妙了。记住,是魔杖选择巫师……我想,你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波特先生……不管怎么说,那个神秘的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就做了大事——尽管可怕,但还是大事。”
哈利浑身一激灵。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位奥利凡德先生了。他付给奥利凡德先生七个加隆买下了魔杖,奥利凡德先生鞠躬把他们送出店门。
傍晚,哈利和海格踏上回对角巷的路时,太阳已快下山了。他们穿过墙,经过已空无一人的破釜酒吧,走上大路。一路上,哈利一言不发。在地铁里他甚至没有留意那么多人正张大了嘴凝视着他们提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包裹,而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熟睡的雪枭,他们又乘了一段自动扶梯,来到帕丁顿车站。海格拍拍哈利的肩膀,哈利这才猛地意识到他们在什么地方。
“开车前,我们还有时间吃一点儿东西。”海格说。
他给哈利买了一个汉堡,他们就坐在塑料椅上吃了起来。哈利一直在东张西望,不管怎么说,他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奇怪。
“你没什么吧,哈利?你一句话也不说。”海格说。
哈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讲清楚。他刚刚过了一个生平最好的生日——可是——他嚼着汉堡,一边寻思着该怎么说。
“人人都觉得我很特别,”他终于说,“破釜酒吧的那些人、奇洛教授、奥利凡德先生……可我对魔法一窍不通。他们怎么能期望我成就大事呢?我有名气,可那些让我出名的事,我甚至一点儿也不记得。在伏——对不起——我是说,我父母去世的那天夜里,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海格隔着桌子探过身来。他那蓬乱的胡须和眉毛下边露出慈祥的微笑。
“别担心,哈利。你很快就会学会的。在霍格沃茨,人人都是从基础开始学的。你会很好的。打起精神来。我知道这对于你很难。你一直孤零零一个人,总是很难过的。不过你在霍格沃茨一定会很愉快,像我——说实话——过去和现在都很愉快。”
海格把哈利送上可以回德思礼家的火车,然后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你去霍格沃茨的车票。”他说,“九月一日——国王十字车站——票上都有。德思礼夫妇要是欺负你,就写封信让猫头鹰给我送来,它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我……下次再见了,哈利。”
火车驶出了车站。哈利想目送海格离去,他跪到座位上,鼻子紧贴着车窗,可一眨眼的工夫,海格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