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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考的熊孩子

熊子真不仅记性好,而且还是一个爱思考的孩子。父亲所讲授的知识,他在听过之后,不仅仅能够全部记在脑袋里,而且还会说出自己的体会,提出一些并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有一次,熊其相讲授“焚书坑儒”这个典故,熊子真提出的问题就令熊其相很为难。

那天,熊其相手拿一部《史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向埋头习字的熊子真问道:“子真啊,想不想听听秦始皇的故事啊?”

熊子真点点头,放下毛笔,合上习字本,把小板凳挪到父亲的脚边,摇着父亲的腿说:“快讲,快讲,我早就想听秦始皇的故事了!”

熊其相轻咳一声,饮了一口茶,摩挲着儿子的小脑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父子俩,一个讲得神采飞扬,一个听得全神贯注。

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已经做了始皇帝的嬴政,在咸阳宫举行宴会,召集七十多位博士一边饮酒,一边讨论国家大事。秦朝的博士是一种官职,掌管全国古今史事及书籍典章,编撰著述,以备咨询,充当着皇帝的顾问,也就是说,博士通常都是一些大学问家。

这七十多个国家顶级知识分子能够和皇帝一起宴饮,每个人都感到莫大的荣光,纷纷向始皇帝敬酒。所谓敬酒,其实就是专拣好听的词儿把始皇帝夸一遍,以哄得皇上开心。

有个叫周青臣的仆射(官名),率先端着酒杯,向始皇帝敬酒,高声道:“从前秦国地不过千里,皆因陛下神灵圣明,才最终平定天下,驱逐蛮夷,如今,凡是日月能照到之地的百姓,没有谁不臣服于陛下。陛下把诸侯国改为郡县,人人安居乐业,再无战祸,这份伟大的功业完全可以万代相传,从上古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与陛下的威德相比啊!”这马屁拍得堪称到位,秦始皇听后,十分高兴,将酒一饮而尽。

博士淳于越在一旁听完周青臣的发言,认为他完全是在蒙蔽皇上,便忍不住站起来向始皇帝进言道:“臣听说殷周君王统治天下千年,分封子弟功臣,用以辅佐自己。如今陛下拥有天下,而陛下的子弟仍是平民老百姓,一旦出现像齐国田常、晋国六卿之类的臣子,如果没有贴心辅佐之人,将靠谁来救援呢?我没有听说过不效法古人而能长久的事情。刚才,周青臣当面对陛下阿谀奉承,以加重陛下的过失,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忠臣。”

秦始皇听了淳于越的一番言辞后,未置可否,而是让群臣进行讨论。

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熊子真插话说:“我觉得,这个周青臣好像比淳于越说得有道理些。”熊子真想了想,接着说,“倒不是因为周青臣用词华丽,我才赞同他,而是因为他提到了一个‘改’字,说秦始皇把诸侯改为郡县,我觉得,正是这个‘改’字,能够比较客观地反映秦始皇的功劳。而淳于越,啰嗦了半天,无非就是强调‘效法古人’的重要性。如果只知道效法,而不知道改变,嬴政岂非还是一个秦王,哪里能够成为始皇帝?”

熊其相听儿子这么说,颇为吃惊,他没有料到儿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他又喝了一口茶,说:“儿子,你说得不错,当年的丞相李斯也是不赞成淳于越的。”听到父亲的夸奖,熊子真很开心,托着腮帮子,让父亲继续往下讲。

接下来故事是:身为秦朝丞相的李斯针对淳于越的言论,进行了一番犀利的驳斥,并最终导致了一场文化浩劫。他大意是说,在五帝时,制度没有一代重复一代,夏商周时,制度也没有重复前代,而是各自凭着自己的制度来治理天下。并非他们刻意要彼此不同,完全是因为时代不同而导致情况有变。如今,陛下建立万世不朽功业,本来就不是愚笨的儒生们所能理解的。淳于越所说的夏、商、周三代的旧事,根本没有效法的价值!古代天下散乱,没有人能统一它,之所以诸侯并起,都是因为称赞古人,非难当今,粉饰虚言,混淆真假,人人只欣赏自己私下所学的知识,而非议朝廷所建立的制度。儒生们一听说朝廷有命令下达,就根据各自所学加以议论,入朝时就在心里暗自指责,出朝后就去街巷议论,浮言欺主以谋求名利,标新立异以抬高自己,率领民众制造谣言。这样如果还不禁止,那么君主的威势就会下降,而下面党羽的势力就会形成。

最后,李斯给秦始皇提出建议:将天下收藏的《诗》《书》和诸子百家著作,全都交到地方官那里一起烧掉;有敢聚在一块儿议论《诗》《书》的,处死;有借古论今的,满门抄斩;官吏如果知情而不举报的,以同罪论处;下达命令后,三十天仍不烧书的,处以黥刑,并发配去筑城四年。李斯还建议,医药、占卜、种树之类的书籍,可以不必烧毁;有人如果想学习法令,只能向官吏求教。

始皇帝听了李斯的建议,认为有道理,当即同意焚毁天下之书。

“李斯这家伙好可恶!”熊子真噌地一下站起来,气愤地说:“他建议焚毁天下之书,那么后来的人又到哪里找书看呢?”

熊其相说:“是的,他们的确是做了坏事,如果不是秦始皇焚书,我们会看到更多的先秦著作。”

“坑儒又是怎么回事呢?”熊子真要父亲继续往下讲。

秦始皇一直梦想长生不老,迷信方术和方术之士,以为他们可以为自己找到神仙真人,求得长生不老之药。方士侯生和卢生便投其所好,宣称自己能够找到神仙,求得仙药,从秦始皇那里骗得了大量钱财,却始终找不到长生不老之药。眼看骗局将要败露,侯、卢两个方士便携款潜逃,逃跑之前还不忘散布谣言,说之所以找不到仙药,完全是因为秦始皇“刚戾自用”“专任狱吏”“贪于权势”。秦始皇知道后大怒,下令把咸阳四百多名术士统统抓起来,严刑逼供,让他们说出侯、卢的去向。其时,侯、卢二人早溜之大吉,哪里能够找得到?极端恼怒的秦始皇,让人将抓起来的术士全部活埋。

“我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熊子真忽闪着大眼睛,说:“既然秦始皇一直是迷信方术和方术之士,怎么可能仅仅因为方士们供不出侯、方二人,就将四百多人全部活埋呢?我觉得,这些人的死,很可能另有原因。是不是他们联合起来想越狱,才招致全部被杀呢?爹爹,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对于儿子的这种猜测,熊其相感到很新鲜,很有趣,便笑而不答,心中对儿子的喜欢不免又增加了几分。

还有一次,熊其相回到家里,讲述不久前发生在武穴的一个大案子,也引发了熊子真接连不断的询问。

武穴的这个大案子就是曾震惊全国的“武穴教案”。

1891年4月29日,天主教徒欧阳理然带着四名孩子,到江西九江法国天主教堂,但在路过湖北广济县武穴镇码头时,四个孩子中有个孩子不幸死掉了。具体是怎么死的,当地老百姓并不知情,都说孩子是被洋教会害死的。本来大家就对洋教会积愤已久,现在更是怒不可遏。于是,一千多人在武穴屠户郭六寿的带领下,围攻英国循道会福音堂,打死了英国的金教士和海关检查员格林,焚毁武穴教堂。后来,在外国势力的强大压力下,湖广总督张之洞将郭六寿等领头的人处死,又处分地方官一名,将七人充军或笞杖,赔款六万五千元结案。

“洋人为什么要在我们这里开教堂?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死了呢?张之洞为什么要帮外国人杀死郭六寿呢?”熊子真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地扔给父亲。

熊其相一时半会儿还真就回答不上来,最后只说了一句:这些事情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那一年,熊子真七岁,幼小的心灵里开始懵懵懂懂地知道了一种名叫仇恨的东西。 4kfwVSHlv4g3vt6IGcDIqmU8SSy9eb+CJfA4uJGG/l3f0AIhZVI1qFfOtSH0np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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