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很有钱,而有些人很富有,但只有懂得生活品味的富人才懂得享受人生。
——可可·香奈儿
香奈儿的一生隐藏着许多秘密,常常吸引人们去寻根究底,其中她和第一个情人艾提安·巴勒松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便引发了许多传记作者的探究。因为正是这个纨绔子弟,将还是小缝纫女工的香奈儿带进了美好年代的颓废世界,并为她的成功提供了跳板。
巴勒松是穆兰第十骑兵团的一位军官,他出生于贵族之家,家族世代经营纺织业,主要为法国军队供应军装。巴勒松18岁丧父,几年后母亲也去世了,他和两个哥哥继承了价值不菲的遗产。没有像哥哥们一样从事家族纺织业,他酷爱赛马,并打算利用继承的那份财产买一个养马场,不过他的哥哥劝说他将这个计划延缓到军役期结束再实施。
在到达穆兰之前,巴勒松曾在阿尔及尔的总督府前担任警戒任务,结果他却堂而皇之地睡着了,并被总督脱下衣服。当全身赤裸的巴勒松醒来时,便被投入了军营的监狱之中。一次偶然的机会,军队的马匹集体患上了皮肤病,但无论是兽医还是医学专家们,都对此束手无策。巴勒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迫使一位军官许下承诺:只要他治好这些马,就把他调回到驻扎在法国基地的军团。结果,巴勒松用他在英国留学时学到的方法,果然将军队的马都治好了,因此也得以调到位于法国中部的穆兰,成为第十轻骑兵团中的一员。
没有人知道香奈儿和巴勒松第一次见面时是什么情况,他们或许是在香奈儿唱歌的咖啡馆里认识的。两人相见甚欢,在香奈儿心里,真诚的巴勒松正是她要寻找和依赖的人,她觉得这个男人比兵团里其他那些贵族出身的士兵们真实自然,也没有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而在巴勒松看来,年轻漂亮、充满朝气的香奈儿比贵族的千金小姐更有味道,他喜欢听香奈儿唱歌,喜欢看香奈儿骑在马上的个性姿态。
1904年末,在巴勒松24岁时,他以骑兵军官的军阶退役,并决定投入到自己喜欢的赛马运动中。巴勒松为赛马场选中的地方是距离巴黎70公里的皮卡第省的贡比涅,这里土地广袤、森林辽阔,从中世纪起就是法国历代国王的狩猎之地,因而赛马训练师与纯种赛马也尤为集中。巴勒松买下了这儿的地产,并将养马场取名为“王苑”。
当巴勒松将这一切告诉香奈儿之后,随时准备利用机遇的香奈儿,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个时候,她和阿德里安娜在穆兰混得风生水起,并与穆兰的名人莫德女士交往甚密。莫德是时尚潮流的倡导者,也是宴会中的主角和上层青年男女的媒人,几乎每个人都将莫德家的宴会视为难得的社交机会。莫德非常喜欢香奈儿和阿德里安娜,她将她们介绍给比第十轻骑兵团士兵更绅士、更富有的黄金单身汉。阿德里安娜有些动心了,作为流动商贩的女儿,她觉得很难再遇到比这更好的机会。
然而,香奈儿却有更为远大的计划,她觉得与其在穆兰这个小地方挤破脑袋向上爬,不如去机会更多、前途更为光明的地方。最终,她只身一人跟随巴勒松来到了王苑,尽管此时巴勒松的庄园内还养着一个情妇,即著名的交际花埃米莉安娜·达朗松。
埃米莉安娜比香奈儿年长十几岁,在她和巴勒松同居前,早与富裕的公爵相交甚密。在很多人心中,她是一个性感的美人,然而,香奈儿对这位风光的交际花却没有好感,她后来与朋友聊天时不无粗鲁地评价道:“巴勒松喜欢老女人,他迷恋埃米莉安娜。美丽啊、青春啊,他都不考虑。他迷恋那骚货,与那个女的在一起,更令家族蒙羞。”
的确,巴勒松与埃米莉安娜的关系非常混乱。有段时间,埃米莉安娜甚至背着巴勒松交了一个新情夫,而巴勒松则继续与别的姑娘寻欢作乐,其中一些姑娘还经常留在他的住宅里。没有人知道这些神奇的现象是如何发生的,不过巴勒松的私生活确实是放荡不羁的,而他与埃米莉安娜的风流韵事也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两人不久之后就分开了。
香奈儿被巴勒松带到王苑时22岁,但她后来讲述起这段岁月,却将其戏剧化了。她说自己16岁就到了王苑,巴勒松常常担心家中藏有未成年人而被警察发现,因而非常害怕鸣笛声。她还说巴勒松不愿意将她介绍给埃米莉安娜,担心她将两人的关系透漏给警察。
不管香奈儿如何粉饰,她在王苑的身份非常尴尬,她不是女仆,不是唯一的情人,当然更不是女主人。甚至有传言称,香奈儿最初是与下人一起挤在配餐室吃饭,特别是当巴勒松接待上流社会的朋友时,因为她的身份很不上台面。
她似乎始终处在一种半参与、半旁观的状态,还是像在孤儿院和寄宿学校时那样孤独可怜,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茫然和自卑也比往日更加强烈。她没有钱,又远离祖父母,远离阿德里安娜,她的情人巴勒松从未尝试着让她被自己的朋友接受,而那些所谓的绅士们在她面前常常表现得令人难以忍受,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教养。至于那些淑女,香奈儿更是不喜欢,她觉得这些女人故作高贵。她曾经评价一位上层女士“邋遢又俗气”,但巴勒松却回答道:“可是,可可,她是公爵的女儿。”
香奈儿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被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击碎了。
她不是贵族,没有地位显赫的公爵父亲,也没有价值不菲的遗产可以继承。在王苑,她的生活是衣食无忧的,却也仅此而已。
香奈儿非常善于观察,虽然她很难适应上流社会无所事事的生活状态,但她迅速地看清了其中的游戏规则,而每一个人也都心照不宣地遵从这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古老的氏族和富裕的新贵族们,只有通过联姻才能正式加入到巴黎上流社会的1200个声名显赫的家族之列。香奈儿后来描述当时的情形:“成群结队的女人们追逐富家子弟,她们或是为自己寻找良配,或者为女儿挑选乘龙快婿。但我什么也不懂,我认为所有的男人都一样,我看不出这些富家子弟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地方。”
相比较于应付奢华无聊的酒会和“尖刻而又过于警觉”的贵族女人,香奈儿在王苑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学习骑马,无论是风雨交加,还是风和日丽,她始终坚持不懈。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令人们震惊。巴勒松常常亲自教导香奈儿如何掌控马匹,而当巴勒松没有空闲的时候,香奈儿则主动向驯马师、赛马师甚至马夫和饲养员请教。
为了方便骑马,她将头发编成一条辫子,服饰也尽量精简。她不穿带有蕾丝花边的衬裙,也不穿用成排珍珠装饰的貂皮披肩,更别说佩戴足有两英尺高的羽翎帽了。她时常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假小子:下身穿裁剪成马夫款式的马裤,上身配以男式高领衬衫和领带,再加上一顶平顶草帽,这便是她最常见的形态,潇洒恣意。
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自信的心态,香奈儿成就了非凡的骑术,这不仅令巴勒松刮目相看,也给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和贵妇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的一位著名赛马师瓦莱里·奥利维耶曾称赞香奈儿道:“她在马背上一点都不害怕,这令我们赞叹。你永远不会想到她会成为可可·香奈儿。对我们来说,她就是艾提安·巴勒松的小朋友。”赛马师的评价并没有夸大其词,当香奈儿80多岁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用通俗的养马术语解释,为什么女性的正确骑马姿势应该是跨骑。
香奈儿在王苑独自“奋战”时,她亲爱的姑妈阿德里安娜陷入了一段看似美好的爱情之中。在莫德家,阿德里安娜遇到了英俊帅气而热情奔放的追求者莫里斯,她瞬间坠入了爱河。这个男子唇上留着滑稽的胡子,但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
有一张照片说明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在这张黑白照片中,阿德里安娜和莫里斯一起坐在敞篷马车上,那时的阿德里安娜身着华丽的服饰,头戴羽翎帽,怀中抱着一条可爱的宠物狗,看起来非常幸福,而眼睛微闭的莫里斯也呈现出异常享受和快乐的神情。然而,事实上,阿德里安娜的爱情之路走的并不顺利。
莫里斯的父亲是地位尊贵的男爵,他听到儿子要迎娶一个售货员,坚决反对,甚至威胁要剥夺莫里斯的继承权,而她的母亲则直接放声大哭。莫里斯知道让父母同意自己的婚事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和阿德里安娜恋爱了,他觉得一切都可以等待。
尽管有了恋人,阿德里安娜和香奈儿,以及香奈儿的弟弟阿方斯和吕西安始终保持着联系。此时的阿方斯成为了一名报刊销售代表,而在致使一个纺织女工意外怀孕后,他选择了结婚,并在奥巴辛附近的小村庄里定居。
同哥哥一样,吕西安也从事报刊批发行业,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父亲阿尔贝。在部队服役一年后,他便踏上了去诺曼底的道路,因为香奈儿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听到传闻,阿尔贝极有可能在诺曼底销售陶器和缸瓦器等产品。果然,1909年,吕西安在那里发现了下落不明的父亲。这个丢下5个孩子的男人,正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同居,他见到儿子后没有任何尴尬的神情,反而高兴地邀请儿子举杯欢饮。不过不久之后,他再次消失不见了。吕西安听说,父亲得罪了警察,只能四处躲藏起来。他没有继续等待父亲回来,也没有再去追寻父亲的步伐,而是独自回到了瓦雷纳做鞋子方面的生意。
从阿尔贝的种种行为来看,他是一个极不负责的父亲,自私,冷血,没有担当。所以,香奈儿对父亲的态度也是非常矛盾的,她一方面憎恨父亲带来的痛苦,同时又极度渴望父亲能够回到身边,让她不至于因为是个孤儿而备受冷眼。但当她得知父亲见到吕西安后依然事不关己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彻底失望了。冷漠的家庭促使香奈儿产生了改变生活状态的强烈欲望,她不想再继续贫穷下去。作为没有嫁妆的孤儿,她不指望那些打算迎娶体面新娘的贵族青年能看上自己,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
有一件非常耐人寻味的事情,就是当香奈儿70多岁时,她和朋友谈起巴勒松,曾经提到巴勒松的哥哥雅克极力劝说她成为巴勒松的妻子,但香奈儿觉得他的提议非常可笑,她说自己并不喜欢巴勒松,结果雅克生气地说道:“你将来的结局会很惨,将来你会是什么样子呢?”香奈儿的回答则是“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要工作”。而雅克则更加不客气地反驳说:“工作?你什么也不懂。”
雅克不知道的是,当时在巴勒松的客人中,有许多女人都在打听香奈儿那富有个性的帽子是在哪里买的。她们肯定不会想到,那些看起来典雅别致的帽子都是出自香奈儿之手,而正是这些设计新颖、形式独特的帽子成为了香奈儿事业的第一步。
1908年,香奈儿25岁了,此时她在王苑度过了3个悠闲安逸的年份。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依靠男人生存、看他们的脸色获得零花钱,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在一天清晨,巴勒松正在阳台上看报纸,香奈儿走过去问他自己将来会有什么遭遇。巴勒松并不理解她的心情,他奇怪地反问道:“怎么啦,你现在没有什么问题吧?”香奈儿告诉巴勒松,自己不能靠骑马度过下半生,她想要有自己的工作。
香奈儿给巴勒松讲述了自己关于帽子的想法,以及埃米莉安娜带上她制作的帽子所产生的轰动效应。在当时的赛马场上,女士帽子由于过分装饰而显得累赘、不实用,而香奈儿以简单的平顶硬草帽为基础,改变了帽檐形式,并用带子、蕾丝、嵌条装饰帽子,创造出优雅而兼具实用功能的女帽。这些帽子成了那些贵族女人的宠儿,她们在得知帽子是香奈儿亲自设计时,便纷纷请求香奈儿装饰自己的帽子。
巴勒松为香奈儿的言论感到兴奋,但当香奈儿请求他在巴黎开一间女帽店时,他犹豫了。因为这样一来,他不仅要为她提供贷款担保,而且香奈儿也会远离赛马场所在的贡比涅,更何况他始终不相信香奈儿能够成为一个女帽商,或许她只是一时兴起也说不定,巴勒松在心里这样想着。后来,耐不住香奈儿的纠缠,他让步了,同意在贡比涅为她开一间女帽店。但香奈儿这一次却特别坚持,一定要将店面开在巴黎。之前她和阿德里安娜去巴黎时,早已被那儿的繁华和街头的潮流所感动,她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属于巴黎的。
然而,在那次谈话不久之后,巴勒松就起程去骑术中心阿根廷访问了,他决定如果香奈儿再提出这个要求,他就将位于巴黎马勒塞布大道上的公寓借给香奈儿使用。只是他没有想到,香奈儿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另一个从心里认可她能力的男子,这便是香奈儿一生的挚爱亚瑟·卡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