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者之夜死一般沉寂,连猫头鹰的叫声也没有。没有鞭炮,没有喜酒,没有伴娘,没有贺礼,甚至没有电灯,没有炉火——在冰封雪冻的十二月。仿佛一座孤零零的大戏台,一对雕塑立在中央,背景是不堪入目的棚户区,前景是白茫茫的冰雪。入夜时分,油灯如豆,一线微弱的黄光扫在塑像的头上,只有一张喜字告诉人们:这里正举行婚礼。
这就是唐山震后第一个冬天里最值得欢庆的日子:失去男人的女人和失去女人的男人又重新组成“家室”。
没有人告诉我,熄灯之后,那一对对夫妻在棚户中简陋的床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几经演绎的传闻在唐山街头弥漫。
传闻说,有一对再婚夫妻在洞房中双双对泣,一夜相拥未眠。第二天,双双来到她和他的亡夫亡妻坟前。焚香礼拜之后,才安然做成一对新的夫妻。
传闻说,另一对夫妻在再婚之夜确乎上了床,然而无一人宽衣解带。男人躺下后,女人从低矮的棚户顶上垂下一条床单,将一张夫妻床截成两半,然后才躺下。至于二人是否都能安然入眠,却没有可供证实的第一手资料。
但下面一段传闻却经过许多人证明。他们指天发誓,那情景他们见到了——
那天晚上,有一对夫妻似乎同床作爱了,但那男人却在女人的脸上蒙了一条白色毛巾;女人受到惊吓,裸着身体跑到寒冷的废墟之上,恐怖的尖叫声唤醒了棚户中的居民。
一位居民坚持说,是她给那位受到惊吓的女人找了一身衣服穿,因为“太不成体统了。尽管是在夜里。”
但另一位居民反驳了这种说法:“根本没穿衣服。只见她箭一般在墟上奔跑,最后消逝在恐怖的夜色中……”
我听着这一则则近乎民间故事的传说,心里自问:
震后的唐山组合式婚姻,给这坦克的人们带来了什么呢?婚姻能抚平灾难带给他们心灵和肉体的创伤么?能使他们找到可解救的途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