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色皎洁的司马台长城上,在一个彻夜狂欢的rave party中,和着震耳欲聋的TECHNO舞曲,我大喊:“Will u marry me ?”,Catherine忘情地舞着,摇着头冲笑:“No, Not yet”,见到我一脸迷惑,她把脸凑过来小声说:“because u r soyoung”。 第二天一早,我们疲惫不堪地坐着组织者派出的大巴回北京。在车上,我帮她揉背,狂跳了一整夜,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一会儿就酣然睡去。望着窗外飞弛而过的菜地,我深陷到往昔的回忆中去了。
我们是在美国相识的,那时候我做期货市场的出市代表,她是来实习的大学生,相处的机会多了,就慢慢熟识起来。她告诉她的父母曾数度前往中国做生意,她从小就向往着去中国旅游什么的,我就有一搭没一搭跟她狂吹周易太极李小龙,谈到后来真落到实处时,我已经是欲罢不能了。从床上起来我问她,为什么会和一个中国人恋爱,她笑曰:“你是我去中国的一把钥匙”。我告诉她:“那你需要的是一个导游,而不是一个情人”。她走过来抱着我,给我喂了一口甜果酱,叹着气说:“请导游多贵啊”。后来我想,也许我吸引她的就是那种所谓的东方人的神秘感吧,而她吸引我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如果不看照片已经忘了她长的什么样子了,不过那时候在一起的温馨感觉倒是记忆犹新。
她让我搬过去住,当时我根本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在恋爱,直到我搬到她的公寓去的时候,临到大门口了还在想是不是要把我的公寓退租。严格来说,她算不上是法国人里面的美女,但按照我的审美观来看,金发碧眼高鼻梁,飒的没挑儿,就她了,伙计,给我称二斤。
到现在为止,我还在朋友中吹嘘着她的厨艺,烤的蛋糕香飘万里,只要她一烤蛋糕,我们家邻居小孩准来敲门,一进门就特有礼貌跟我问好:叔叔,我想你了。然后径直冲进去问她要吃的。
后来,我回国了,收拾行李的时候,把不要的东西都给她,她竟然把那些东西折成钱,当她把钱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懵了,我问她:您这儿是扶贫呢还是废品收购站啊。她告诉我那是她们国家的规矩,我坐上车以后用上海话嘟囔:到时候嫁进我的门、成了我的人,看你还能守多少你们家的规矩。话虽如此,那七千多美金在我刚回国到处找工作的时候帮了大忙,使我能一直安静平和地去面对一个相对崭新的世界。过了些日子,和朋友一起到北京开公司,这一来就再也没回过上海了,这过程中,生意上风雨飘摇,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
到了九六年的春节,我接到她的电话:“我要来中国了,是法国的公司派驻北京的”,当时我真傻了,从来没想过这段缘分还有机会再延续,一整夜没睡,我肿着眼睛去机场接她,被当众热烈拥抱狂吻不止先不说,就光那一大推行李就把我累够呛,到家的第一晚,她眨着大眼睛问我:“这次我不走了好不好?”,我皱着眉,满屋子乱转作考虑问题状,心里盘算着我爸妈对她的到来究竟是什么看法。接下去的一个月,她忙着安顿公司的事,我也正经历着史无前例的经济危机,等到她把事情都缕顺了,我的公司也破产了。
于是我又搬到她的公寓去了,那是个高层公寓,在机场路旁边,我们住二十七层,能看到三环上的车来车往,而且有一个十六平米的大厨房,住过去的第一个周末,我们端着咖啡看夕阳,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阵阵奶香,互相说着鼓励对方健康成长的话。那一刻,我盼望着时间就这么停滞不前了,那天,我告诉她:你对我很重要。
我开始四处寻找商机,有个做期货的朋友在北京电视台有时段,另一个朋友是个化妆品公司的,于是我牵了线,上家下家一碰,赚了几万块钱,那是我第一次做广告,于是信心百倍地开始张罗着开广告公司的事。两个多月后,我有了一个自己的广告公司。公司成立的第一天,我把她拽过去,跟大家说:“这是你们的老板娘,以后多聊”,她回家后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向大家介绍她,我跟她说:“这是我们国家的规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认命吧”,她很严肃地摇头:“我们还没有结婚,我们彼此都有自由的,对吗?”。我那几天心情非常好,就没往心里去,顺着她的意思说了几句,然后亲自下厨炒了一个鸡蛋。到后来,广告公司的工作非常繁重,我几乎夜夜晚归,每次到家的时候她都已经睡了,不忍心吵醒她,我经常是睡在客厅的。
想到这里,她醒了,睡眼朦胧地问我到家没有,我轻轻拍着她,“睡吧,再睡一会儿,到了家我叫你起来”,她摇着头,挣扎着爬起来,问我:“昨天晚上我的回答没让你生气吗?”,我楞了,她继续说:“你觉得现在我们结婚的话,感情会持续很久吗?我们现在都是在创业的阶段,如果考虑太多这些旁枝末节的问题的话,会不会影响工作的?”,见我皱着眉沉默的样子,她把手放在我的眉心,“宁,知道吗,这次我来了就不想回去的,我们之间还有太多时间和太多事情要处理,我真的不想你在现在这种处境里面决定那么重要的事,等你能够腾出很多精力来和我共同面对好多事的时候再说好吗?”。我没说话,楞楞地看着她。心里第一次觉得她很陌生。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洗好澡就去睡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想问她“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吗?”,可我知道她会用其它很轻松的话题把这个问题一笔带过。那时候,我们的客厅里放着一台手提电脑,可以上网的,我以前只是用它来收发email ,那天晚上是第一次想要进聊天室说话,我想我这个问题也许能从其它人中找到个明确的答案吧。打开电脑,进了sohoo ,查了一下,大概有20几个在线聊天,选了其中一个名字顺眼的,叫“安其的玫瑰园”,鼠标点击,就这样开始了我的聊天生涯,记的很清楚,那天是1998年3 月3 日。
我也不记得第一个网名是什么了,说的第一句话倒是还记得的,“我在吗?”,“你不在,西西”,那是晴,她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苍白和忙碌的生命里了。
我问:“如果我是一个寂寞无助,极其想找到一个柔若无骨、避重就轻的肩膀可以倚靠的男同志,那么有谁,有哪一位善良美丽及温柔得体的女士能担当此重任?”,晴说:“宁,你来巧了,这话要是再早两分钟说,花农还没走的时候,你肯定挨踢”,我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继续:“那就是说,你们这儿不是受伤心灵诊治所?合着我一天一天在现实中受尽苦楚,攒了俩月工资难得泡回网吧,你们连诉苦的机会都不给我?”,晴说:“你哪儿来这么大阶级仇恨啊,你老板不按月给你发钱?还是你媳妇定期收缴你的存款?”,我有点浑身不自在,开始抱怨:“那不算什么问题,告诉你说我吃的苦大了,公司习惯性倒闭不说,连我们居委会大妈都天天上门催水电费,晚交一天脸就长得今年一滴相思泪、明年才流到腮边那种,我们不就是穷么,我们穷也得穷出志气来,我们没钱可是我们有精神生活,我们……”
正说到慷慨激昂处,晴打断我:“别你们你们的,就跟我们这儿大家都趁钱似的,没钱咱出去赚啊,咱别见天儿跟家呆着抱怨,政府怎么教育你们这帮人的?”,说着说着,旁边有几个人开始帮腔了,我一看形式不对,转身我就换大字:“啊,怎么着啊,我说什么了我,我不就今儿被女朋友甩了么,就抱怨两句,你们跟这儿瞎批判什么呀,有没有点儿同情心啊你们”,说到这儿,晴估计着心里有点谱儿了:“喔,合着你也是失了恋想上来找点安慰的吧,那正找对地方了,我们这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就收容你们这帮恋爱未遂的落后分子,有什么苦大仇深阶级仇恨只管跟大姐说”,当时心里那叫一感动,赶紧老老实实地把现有情况夸张二十倍汇报了一下,于是她开始沉吟:“恩,我看你这问题有点复杂,我们这儿一般不处理国际恋爱问题,碰上这事儿你得找服务器在境外的聊天室”,“哟,别啊,大姐,我千辛万苦来安其我容易嘛,难得碰上您肯听我说这么多话,我这儿心正吊一半儿,您可别就这么放弃一个即将沉沦堕落下去的大好青年啊”,晴觉得我这话非常有道理,又接茬劝了我几句,怎么听怎么不是回事儿,说来说去都是“你对她好点,她对你好点,你们互相对互相好点”
什么的,我也没往心里去,这时候天也快亮了,下网前,我问她要妹儿地址:“晴,告诉我怎样才能在人海茫茫中寻觅你的芳踪”,那边回答“天涯何处不相逢,能再次见面是种缘分,不必强求”,我不死心,继续套磁:“我打开网络这扇窗,看见长夜里凄凉,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别啊,宁,咱现在才到‘初初见你,人群中独自丽’那份儿上,不至于说‘想我就乱乱乱头绪,不想又伤伤伤自己啊’,没事儿,你先跟家呆两天,等哪天攒够钱了你再上来,第二次见面时,我把妹儿地址送给你做礼物吧”,话音未落,她就义无反顾扬长而去,我也就讪讪地关了机,爬上床睡觉,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六点多才起。起床后,闻见厨房里饭菜飘香,我迫不及待冲将进去,“啥好吃的?我先尝”,Catherine 自己看着法国菜谱烧了点鹅肝,正拌色拉呢,洗漱完毕后我进去帮忙,她问我:“昨天晚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睡觉,今天班也没上,这是你的新公司,如果你自己不努力的话,所有的人会跟着你不努力,那么你就不会有什么前途”,我有点不悦:“我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个月了,难得休息两天也不行吗?再说,最近公司的事的确比较少啊,”她没看我,自顾自地用一把大木勺在碗里搅拌着,“宁,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个公司再倒闭了,人可以经历一次失败,两次失败,可是到第三次失败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对自己失去信心的。”我用手抓了一片菜叶子放在嘴里嚼着:“不会的,放心吧,你就别管我啦,我早就是大人了“,说到这儿的时候,她抬起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那为什么我就不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呢?每一天见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越来越幼稚,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做的不好呢?”,当时,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情绪,我大喊:“是你的错觉!为什么你老是对我要求这么高?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说我做的好,为什么?”我冲出门去了,她没拉我回来。
北京三月好冷,衣服穿得很少,我一个人在路灯下面晃来晃去,后来实在冻得不行了,想回家,可是一走到家门口就还是没勇气去敲门,于是,我去了公司。路上我买了两瓶啤酒,一口气喝完,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那是夜里十点多了,我坐在椅子上发呆,睡不着,又想不到找什么事来做,就楞楞地打开电脑连上线,进了安其。晴在,我又向她问好。
“哟喝,看看这是谁来啦”,晴热情地招呼着我。喝完啤酒,头有点晕,我就迷迷糊糊敲上几行字:“别理我,今儿哥们儿倍儿烦,失意着呢,对了,告诉我怎么打大字,我得跟鲁迅一样,我要呐喊”,晴呵呵地乐着:“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天天除了烦就不会说点别的了?别说呐喊,就冲你现在这状态,连呻吟都不能让你继续。”我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点,回到电脑前,以极快的速度问道:“你多大了?你敢离家出走么?”晴没搭理我,她好象和另外一个人聊的挺欢,是关于如何正确腌制朝鲜泡菜的问题,感觉得出来,她学习得非常认真,我没好意思打扰她,就又开始自言自语,我念了句诗:黑夜给我黑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晴有点好奇:“宁,你也喜欢顾城?”,“对!”,我终于学会了打大字,“我就喜欢看报纸上他在激流岛奋勇杀妻那段儿,那叫一慷慨激昂,连我们看着都觉得过足了瘾。”晴急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媳妇把你欺负惨了吧?怎么连杀人的心都有啊,赶紧把你地址给我,我得提前报案。”我说:“算了吧,莲的心事谁人知,你们就知道莲花亭亭玉立,在水一方,有谁知道他泥潭深陷,欲罢不能的苦楚啊。”“得了得了,宁,今儿啊你也别再跟我诉苦了,说过一遍就得,昨儿我也尽全力劝过您了,你还是自己慢慢把这事从头到尾想想清楚吧。”我一看苦肉计好象不灵了,赶紧换个法儿继续:“晴,其实我也不算是太难受,就是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推心置腹地说说话,买卖不成人情在,咱换一话题重新聊起。”晴问我:“你有什么特殊爱好,比如写作、听音乐、旅游什么的吗?”,看到这个我来精神了:“有,当然有,我喜欢一切浪漫自然的事物,我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并且坐在竹制的摇椅上慢慢聊。”她自岿然不动,答道:“我终于发现了你一个毛病,溜杆儿爬,给点好脸就找不着北,我说的对么?”对她这个问题,我成竹于胸,换了种紫色的字写道:“也不尽然,但凡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都会很自觉地发现生命中最美丽的一部分,然后用尽全力去争取,你,就是我最新发现的一片风景,今有歌云:站在美丽的山顶,你是我唯一要看的风景。”晴哈哈笑着:“宁,知道我长什么样么,就这么美丽美丽的乱夸,怎么着,想看看我照片?”我知道机会来了,准备先扛一把:“不,晴,你是我心中能够想象到的最美丽的形象,我不希望任何外来的因素去干扰她,能允许我把现在的你深埋心中么?”,她幽幽说道:“知道么,你在玩火呢,我想在我们开始交往前,我有义务让你知道我长什么样。”接着她就把照片的url 发在屏幕上了,我心里这叫一高兴,点了根烟,随手挥去,鼠标过处,一个崭新的窗口弹将出来。见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浑身一震,下意识用脚一蹬,连人带椅子退开一米多远。呵呵,那晚,晴给我看的那张照片url 如下:http://www。nease。net/~duff/jb2ds/smile。jpg, 看过其它故事的朋友应该对这张照片还记忆犹新吧。我把窗口切换回安其大骂:“晴!!!我这里整幢楼就一个人,你发这么恐怖的照片过来是想吓死我吗?“,我喘着粗气等着她的解释,过了一会儿,她西西西地讪笑着:“宁,你是我这张照片的第一个受害者,现在本记者实地采访一下,感觉如何啊?“,我选了个wingding 字体里面的骷髅贴在前面,恨恨地说:“有朝一日,我要报了这血海深仇“。这时候我有点犯困,起身去泡了杯酽茶,回到电脑前,发现她已经走了,屏幕上留了段言:“宁,人总有些机会去经历一些艰难困苦的事,那些对你来说,只是一片乌云而已,处理得不好,会下雨,会淋湿你,处理得好,她转眼就会放晴。今天我不多说了,我告诉过你,第二次见面会把妹儿地址做礼物送给你的,我的地址如下……。”我有点疑惑,心想:“这些废话我眼都不眨就能说一大堆,为什么这个小女孩说了这么几句,我心里就会舒服很多呢?恩,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应该就是这个道理“,下网之前我给她写了封信,大致内容如下:“晴,借你吉言,今天我估计能睡个好觉,希望明天一早起床的时候天会放晴,你知道的,北京的天空永远都是万里无云的,希望我的天空也是这样。下网之前最后说一句祝你快乐,网上见吧。”关了电脑,我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呼呼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推我,痛苦地把眼睛睁开,Catherine 很关切地看着我:“宁,昨天你为什么不回家?我等了你整晚”,我挣扎着坐起来,用手揉着眼睛,“Catherine ,昨天对不起,脾气不大好,喝了点酒有点累就没回去。对了,你怎么找到公司来了?”,她一看我没什么事,就起身收拾包准备走:“今天你早点回家,晚上要在家里开party ,Cavin 今天从欧洲回来,我们要招待他们”,我把她送出门,回到公司开始安排新一天的工作。
下了班,给她打电话:“我现在要回家了,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吗?”,她笑着:“准备好你的嘴就行啦”。心情好了很多,我踱着方步往家里蹭。走到燕莎桥的时候,她给我打手机,哭了:“Cavin 坐的车失事了,刚接到的消息”,我心想这下坏了,急急忙忙跑过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两眼红肿、泣不成声了。当时非常奇怪,我的心情一平如镜,我非常诧异于自己不能溶入她那种悲怆中去,看着她缩在沙发的小小一角,我竟然连走过去抱着她说声“没事”的心思也没有,我木然地站了一会儿,跑到厨房里拿了包牛奶出来,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想看看新闻。她问我:“我悲伤难过的时候,为什么你无动于衷?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皱着眉,沉默着,用摇控器一个一个地换频道,她又说:“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去安慰他的爱人的吗?”,我站起身来说:“不是我不想安慰你,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说,你这么难受,就一个人好好呆会儿,等到心智正常些我们再交谈好吗?”,我走到房间里去,把门砰地关上了。
听见她在外面大哭起来,我的感觉非常怪,还是不想出去,我问我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同情心到哪里去了?我对她的爱到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我走了出去,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我说:“我们必须要坐下来谈谈了,我们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了”,她的眼神很迷惘,“宁,我这次该不该来中国?”,我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走到客厅里,“Catherine ,每个人必须要面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说你是否该来的,如果你想留下,那我会尽力做得最好,如果你想走,我也不会强留你”,她说要考虑一下,我说:“想好了就告诉我”。那天晚上,我们没再说过一句话。《未完。待续》一觉醒来,Catherine 在阳台上做运动,我睡眼朦胧地跟她问早安。坐在餐桌上,我喝着一杯很烫的牛奶,她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早饭了”,我抬起头看着她:“想好了?真的准备分手了吗?”,她说:“我们应该再给对方一些时间,其实我也处理不好这种事,现在心里特别不舒服,老想牵挂些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我说:“你那种感觉用北京话来说叫添堵”,擦了擦嘴我继续说:“我给你添堵吗?以前可真不知道是这样的,不过也行,我先搬走吧,多给些时间你考虑”。吃完早饭我们开始收拾我的行李,收拾两个人的相片时我说:“这个先放你这儿吧,等你真决定要走的时候再细分”。我从家里搬走了,搬到公司去住,这一住就住到现在。
有时我再想,如果前一天晚上我做的好一点,或者是那天夜里我再好好劝劝她,和她沟通一下,那结局还是会象现在这样吗?
搬到公司以后,我开始通宵泡网,每天下午三四点才起床,和晴的感情越来越好,而公司的经营业绩也开始慢慢滑坡。两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我看着帐上只剩下两万块钱时,才想起来要奋进了。忙忙碌碌中就再也没上过网,又过了一个多月,晴打了电话来,问我为什么突然失踪了,我苦笑着告诉她:“我必须要生存啊”,那一天我才知道,晴也是在欧洲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她说也许到年底就回来了,心里开始打鼓,想着她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该去见见面,在那以前,我从来没试过和这么一个感情甚笃但素未谋面的女孩儿面对面说过话。
有一天下午,正在开业务会的时候,Catherine 打了电话来,说想见我,我说大概晚上有应酬,要请新的客户代表吃饭,她说:“你必须得来,如果今天不来的话,你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了,我已经办好了手续要回国了”,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答应她了,本想回家去谈的,后来她说想喝茶,就约了在京城大厦后面的紫云轩见面。夜幕降临,她穿着那件紫色的ESCADE风衣,在微风中翩翩而来,我则缩在座位的一角,眼睛里满是廉价的伤感,她问:“我走了,你会想我吗?”,我低着头,用手拨弄茶杯中的调竿儿,她又问:“我们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谁的过错更多些”,这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红了,我说:“也许是我,这我不很确定”,叫伙计添水,我起身坐到她身边去,把她的手拿起来,缓缓道来:“Catherine,我想我们之间还是存在着太大的文化差异,就象在你看来非常正常的要求,我却能把它看成一种苛求,我们彼此之间都对这份感情太没有信心了”,我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能留下来的希望,但挽留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这么僵持,没有结果的僵持。打徉了,从店里出来,我们踱着步子在三里屯的街上缓缓而行,那天晚上有点冷,她穿的比较多,我就一身单衣,不一会就满身寒气,开始浑身打抖了。我说我想回家,我在等她的回答,我看着她,她低着头说:“那你就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剩下的东西我会明天早上送到你公司来的”。我用力点着头,后退着走,一边看着她,一边后退,退了三十米后,我转身迈着大步跑起来了。如果选比较煽情的话来说:那天我的泪是和风一起飞扬的。
我说我想去机场送她,她说不用了,把她送出公司大门以后,她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我最后一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想去法国找她,办了好久的旅游签证却始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办下来,过了些日子,这念头慢慢淡了,我也就这么一直呆了下去。前些日子,我开始回忆着我们之间残留的一些美好事物,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时候她打了电话来向我问好,问我是不是还在想她,我说想,她说你别想了,我找到了新的男朋友,我说喔,然后问她是不是还想我,她说已经不大想了,刚回国的时候特别想。她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你说的是公司还是我自己”,“你自己现在心情还好吗?有找了新的女朋友吗?”,我去把音响打开了,告诉她:“谈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有时候会一个人去那些以前我们常去的酒吧和茶坊,想你的次数也不算多,一周最多一次,但每次都会比较深刻,有的时候会特别想给你打电话,对了,你等着,我放首歌给你听,也不知道你现在听不听得懂”,我把那首歌放给她听了,告诉她那首歌里唱的就是我现在的心态,她说没怎么听懂,只好作罢,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再对她解释什么了。
那天我放的歌是张宇的“一个人万岁”:终于能象鸟儿自由飞,终于能大方去买醉,终于可以贪玩和晚归,嘿嘿嘿,一个人万岁。
终于不再陪你逛街,终于不想醒还能再睡,终于不必什么都报备,反正你也看不见。
可是才一转眼,过了再度单身的新鲜,一思一想,一言一笑,没人分享也无味。
才快乐几天,寂寞偷偷在心里作祟,原来思念会让分离感觉象度日如年。
还是情愿留在你身边,还是情愿你掌握一切,情愿有你胡闹或斗嘴,嘿嘿嘿,是肺腑之言。
关于晴,我本想写得更多,但是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再把这故事继续下去了,只好就此打住。记得那时候去机场接她,场景和缘分的天空里面描述的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性格更开朗更活泼一些,我们之间没有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在京逗留几天后,她和我互道珍重,非常理性、非常直接。于是,我们的所有关系还是退回到网上去了。
这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以后有空再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