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男子的专恋能够适应一个少女的初恋要求;也只有少女的初恋能够满足一个男子的末恋的欲望。
——海克尔
雨茜对着洗手间忽明忽暗的镜子仔细地化妆,疲惫而憔悴脸上拍上了厚厚的一层粉,发青的眼窝涂上湖蓝色的眼影,戴上长长的假睫毛,发紫的嘴唇用幻丽的珠彩掩盖,一张冷艳的脸掩盖了原来清丽的面孔。
可是,在这世上,还有谁会疼她。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KTV包房里烟雾缭绕,音乐吵闹,强烈节奏里加杂着纵酒贪欢客人的嘻笑。
雨茜低着头端着酒水慢慢走过去,跪在脚毯上,为每一位客人和小姐倒酒。
身材不错嘛,小姐,抬起头让我们看看,几双不怀好意的眼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雨茜站起身想走。
一双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腰。
坐在这,陪我们喝酒,低沉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这里的服务生,先生你搞错了,雨茜轻轻地挣脱。
另一位小姐阿美嘲笑地瞥着雨茜说,高贵的公主,这位是咱们富丽华新来的大老板,林生先生,你别不识抬举。
雨茜的眼前一阵霹雳闪过,脑子嗡嗡乱响。是他,真的是他。
林生微眯着眼,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过来,坐在我身边。口气中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雨茜慢慢走过去,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摆动。
她觉得自己象是案板上的肉在被一群苍蝇围着,有种随时被吞噬的危险。
她想退缩,却被林生一把揽在身边。
雨茜回避着他的眼神,她知道如果一对视,她眼里的仇恨会象利剑一下灼人,会暴露她所有的秘密。
算了,林先生,换一个吧,这个小妞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不,我喜欢,一会下班我会带她走……
林生有一辆黑色的本田,雨茜把挡风窗摇了下来,让清冷的夜风肆意的吹着自己麻木的脸。
雨茜不喜欢这个城市,但是她离不开姐姐。姐姐大她六岁,是她惟一的亲人。父母在偏僻遥远的山村先后病故,姐姐带着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车在巴黎春天百货门口停下,林生带着她进到这个华丽堂皇的大厅,那里有许多名牌服饰。
店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幽暗的香水味道和殷勤店员的笑脸。林生轻轻一挥手,为她买下了一双黑色细带皮凉鞋、新款眼影和唇膏,还有手工刺绣的紫色吊带裙子。他用信用卡付掉了她无法预计的数字。然后他说,你很美丽,却不知道怎样打扮自己,你的眼影色过时了,有些地方都没涂抹均匀,还有你的裙子太旧了。
她在试衣镜里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和旁边椅子上扔着的那条旧旧的雪纺淡青色的裙子。这条裙子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姐姐买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姐姐拼命地兼了几份工作,辛辛苦苦地供她上学。
姐姐其实长得也很美,圆润的面庞,高挑的身材,迷人的眼睛,还写得一手的好字。只是为了她,才放弃了读书和寻找美好归宿的机会。
她每次放假,都会去姐姐租的简易住房里,因为那里有姐姐,那有家的味道。
姐妹俩还象以前一样钻在一个被子里,相互依靠着看窗外的星星。
姐姐告诉雨茜她兼了几份文印的工作,虽然加班辛苦点,但收入还好,除了她和妹妹的开销,还小存了一笔,可以供雨茜上大学。
雨茜隐隐觉得姐姐象是瞒着自己什么,但她没有问,她知道姐姐不想说的一定不会说。
夜里,雨茜醒来,发现姐姐披着衣服站在窗口抽烟,不知什么时候,姐姐竟学会了吸烟。
抽烟么?
回到车里,林生漫不经心地问她。她点了点头,火苗燃起,他剃过来一根”三五”。你喜欢去什么格调的酒店——蒙奇怎么样?那里我比较熟。他开着车,不动声色的。雨茜的牙齿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太熟悉这个名字。那是富人享乐的天堂,她冷冷的回应一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笑了笑,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在那有个常年包房,自己不付款,客户送的。你喜欢,搬过来一起住。
她不知姐姐抽了多少根烟,也不知自己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终于忍不住,从背后轻轻抱住姐姐,姐,你告诉我,你心里的苦,你一定有很多苦不愿意跟我说……
茜茜,你今年十八了,有没有男孩喜欢你?
姐,你怎么问这个?雨茜的脸有些烫。
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年龄,等你将来考上大学,你会比姐姐幸福。姐姐转过来怜惜的拢了拢她的头发,毕竟,姐姐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
姐姐转过身,对着窗外,喃喃自语着说。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和我们不同,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我在他们那里做临工。我没想要攀交这些上层人,但是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那天遇见他,我的心跳得多厉害。我甚至于踩到了他的脚,我当时真的好紧张。”
雨茜看着姐姐的眸子里闪着温柔而晶莹的光泽,似一泓秋水。
”他真的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当时慌忙向他道歉时,他大肚地笑了笑,没有关系,我这双鞋本来就有些旧了,我正不想穿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扔掉它的借口。他的口气那么温和而又低沉。于是我抬起头,想对他致谢。可是……当我触到他的眸子时,天知道,他的眼睛清澈温和,眼神幽深得象一块深蓝色的丝绒。我就这样看着他,突然觉得时光如潮水退却,只有温柔酸楚的心还在那里,轻轻地呼吸。”
她多么希望姐姐能拥有一份真正的幸福。后来呢?雨茜问。
” 当时他也是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他的名字叫林生。”
林生带着她走进电梯,他的房间在18层。电梯平稳地上升。林生转过身深沉地看着她,你看上去很美,有玲珑的曲线,修长的脖子。说着,他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她冰冷的脖颈,然后停留在锁骨处,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脖子,呼吸里有烟草和酒精的味道。我喜欢你这种冷漠的表情和冰肌般的身体,你真象个受了惊的小羔羊,可是,你为什么不拒绝?说着,他用尖利的指甲,在雨茜的脖子上深深划了一道利痕。
雨茜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温热的液体点滴从她润白修长的脖子上流了下来,滴在紫色的吊带裙上,渲染出一朵诡魅的花朵。她僵硬的站着,一声没吭。在黑暗中,绝望早已将她厚重地包裹。没有寒冷,没有孤独,她的眼泪融化在里面,不会发出声音。
我喜欢你的个性,你不必觉得委屈。跟着我,你可以有房住,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段日子里,林生常来我们公司,有事没事地和我搭话,起初我总是躲着他。可后来他是那么执著,一点也不嫌弃我的身份。于是,我慢慢开始接受他的邀请。毕竟,我是喜欢他的,就象灰姑娘对小王子的喜欢。”
”他总想给我买很多衣服,他说他喜欢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可是我不要,我喜欢现在的自己。他常常带我去名贵的场所,喝咖啡,听音乐。有一次,他小心翼翼的亲吻了我,把手伸进我的发丝,温柔的抚摸,然后开口向我表白了心意。可是,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姐姐的眼神有些茫然,苍白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光彩,继续说道:”他说他喜欢我的清纯,我的天真,还有我如水的眼神。每一次和我在一起,都会有一种夕雾的感觉,好像我是一颗露珠,遇到阳光,就会化为空气,轻柔的消失,飘渺的温和的。而我,又是那么迷恋他的亲吻,象只蝴蝶的翅膀在我的唇间停留,那一刻,我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
姐姐轻轻地闭上眼睛,脸色潮红,雨茜有些担心,她轻轻摇了摇姐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走过铺着厚厚米色地毯的走廊,林生打开了房间。
打开壁灯,昏黄的光线透过他的背照过来,他说,你先去洗澡。
雨茜缓缓地步向浴室,突然转过来,对他妩媚的笑笑,我先帮你洗吧。林生站在黑暗中没有说话。
她打开浴室的灯,给浴盆里接了满满一盆水,然后,拿出玫瑰油滴在水里,随手撕下花瓶里的花瓣,片片洒落。
林生站在了浴室门口看着她,没有反应。
我学过按摩的,手法很好。雨茜轻轻地说。
她的身后传来了索索的声音,雨茜没有回头,她淡淡地笑了笑,用手在水里滑着一圈圈的水纹。
再一次见姐姐是在三个月后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姐姐意外流产,出血不止,随时有生命危险。
当她赶到医院时,姐姐已经生命垂危,却苍白的对她笑着,”茜茜,你说得对,我太傻,我以为他会珍惜我,以为他会爱我,天真地等着他来娶我,谁想到他早已有了妻室。”
”他知道我有身孕后,竟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情,那天我忍不住问他,他却让我拿掉这个孩子。我哭,我和他闹,他动手推开我,然后冷冷的对我说,他是喜欢我,但是不会去爱我,他有成功的事业,有显赫的后台,就是他的岳父,他不可能放弃他的妻子。”
”我追问他为什么以前没告诉过我,他嘲笑我只是一个不名身份的单纯得有点傻的清洁女工,他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他说乌鸦永远做不了凤凰。”
原来你在做清洁工……雨茜轻咬着嘴唇开始啜泣。
”我求他为了孩子不要离开我,起初他还好言相劝我别要孩子,说会继续负担我的一切,只要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毫无怨言,毫无奢求,不要公开他和我的关系。他会继续对我好。”
”后来,我有些冲动,我想跳楼,他抱住我,我说要去找她太太,求她放过我们。他突然松开手,冷冷对我着,你以为你是什么?我和你在一起没错,我是喜欢你,可是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如果你愿意跟着我,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她在美国,而我的生意在大陆,你还是在这里好好的陪着我。”
姐姐空洞的眼里渐渐没有了悲伤,她盯着天花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象是在耗尽最后的生命。
林生脱掉衣服。有些臃肿的身体散发某种陈旧的气息。雨茜缓缓转过身,用手指轻轻的抚摸,黑暗中她听到他浊重的呼吸。她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露出沉迷的神情。
宝贝,来。他轻声说。她轻轻扶他躺在水中,用水轻轻撩在他松弛的皮肤上,他开始呻吟。她感觉到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贪婪和阴险,这是怎样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可这其中,却有怎样一颗肮脏无耻的心,而它却还在有力地跳动着。她的心里恨意渐渐骤增。她边撩着水,边缓缓背过手,伸向化妆台上冰冷的电吹风。
”他企图把我反锁在他的家里,说是要找去医生。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他,拼命跑出大门,他的几个手下开始追我,就在我穿越马路的时候,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车,车里坐的正是他。”
姐姐身体开始抖动,雨茜压住姐姐的身体,看见血正渗过床铺,一滴滴艳红夺目地滴落在冰冷苍白的地板上,溅起一圈细碎的血斑。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来追我,向我解释。他慌乱地抱着我来到这家小医院,他不敢带我上大医院。可是等医生告诉他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却留下一笔钱悄悄的溜了。”
雨茜嘴唇咬得快要滴出血来,告诉我他住哪里,我要揪他回来。
”没用的了,姐姐虚弱的摇头,他怕染上麻烦,他要顾忌着自己的声誉,他怎么会陪我这个清洁妹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在幽暗迷离的浴室里,雨茜披散着浓密的长发,象一片轻盈的羽毛漂浮在水雾里。她轻轻地抚摸着林生的肌肤。另一只手把电吹风放在了浴盆深处他脚够不到的角落。然后她缓缓起身,笑着对林生说,你喜欢我的眼神是么?
我叫雨茜,我还有一个姐姐,叫雨玲,没想到吧。
她毫不犹豫地往电源里推上插销。
林生那张惊诧怪异的脸还未来及有反应,就被电流声和惨叫声永远地定格。
……
姐姐,你不在了,我该的也做完了,我要漂向哪里。她轻声地疑问。
然后,她上到宾馆的最高层天台,月色的光线凄迷冷清,仿佛花朵的凋落,没有绚烂,没有伤心。
她轻轻微笑着,快乐的下坠,向地上喧嚣的红尘飘去。淡青色的雪纺裙在夜色中,如绽放的花蕾一样轻轻绽开。她心里仿佛还怀着期待回到山村的渴望,还有火炉边取暖的真实灼热的感觉。
[爱情感悟]故事里已经没有丝毫的爱,却给在爱里流淌的人们敲响了警钟:玫瑰也有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