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那个暑假,表哥刚开了一家花店,名字叫做“安琪的礼物”,也许是这个店名吸引了我,我自告奋勇的来到了他这里,帮他一起管理那些宝贝花草。那个夏天,我的生活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清爽的阳光味儿。
每天清晨,我像一只轻灵的蝴蝶,哼着小曲,快乐的忙碌着,在斑驳摇曳的树影中翩然飞舞,将一簇簇娇嫩的鲜花放在门外的石阶上,等待着顾客的光临。
那是一天中午,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难得的安宁中,只有门前树上的知了在不停的叫着,我正在店里翻看着那本《红楼梦》,正被书中黛玉病重的那个章节感动得涕泪交加的时候,轻轻的有叩门声传来,我迟疑了一下,抬头看见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他轻声而带着一丝羞涩问我:
“请问,这里有百合吗?我想要十九朵。”
那时,我有刹那间的迷惑,可能是被他青春的笑容震撼了吧,平时口齿伶俐的我竟然有些结巴的回答:
“哦,有的,只是,你为什么要买十九朵呢?”
“我第一次送花给人,一个女同学今天过十九岁的生日,她说过最喜欢百合的。”
“是这样啊,好的,你等会好吗?我帮你把它包起来。”
我赶紧将百合从花泥中拿出来,清洗干净,用一张素净淡雅的纸包起来,还在下面用银蓝色的缎带扎了一个好大的蝴蝶结,微笑着给他:
“你看,这样还好吗?”
他拿过去在鼻底深深的闻了闻。
“这么漂亮,她一定会喜欢。哦,对了,你这里有小卡片吗?我想应该在花束上写上张纸条什么的吧?”
我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心型的小卡递给他,他接过去,歪着脑袋凝神的想了会儿,就在柜台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然后轻舒了一口气,把它夹在花束中,扬起头向我笑了笑。
“这里一共多少钱?”
“三十。”
他付了钱,轻快的走了出去,绿色的梧桐树荫下,他的背影在我注视的目光中慢慢的变成一个小点……
从此后,每天我都在期待着他的到来,那阳光的笑容成了我生活中一个亮点,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幻想着成为那个十九岁的女孩,能够和他一起学习,能够接受他送的百合……有时也傻傻的猜,那个女孩一定很美很美,在他那份真挚的关爱中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渐渐有种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酸楚蔓延开来,丝丝缕缕,像花店墙上的那棵爬壁虎,一步一步的,占据了我十六岁夏天的全部……
终于在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他第二次来到店里,我当时正将花搬进房间里,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还有百合吗?”是他!我惊喜的转过身来,顺手也拂了下垂落在额前的头发,脸因为兴奋竟有些发红。
“你还是要百合?”我轻声的问他,“十九朵吗?”
他显然为我还记得他要什么花而有点意外。
“是的,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还是要十九朵百合。”
我边忙活边问他:”还是送给那个女同学吗?”
“嗯,是的,她很喜欢上次我送她的花,你这次还是包成原来的那个样子,好吗?”他微笑着等我为他包好那些白色的精灵,然后写卡片,付钱,所不同的是,这次他脸上没有了上次那种羞涩,而多了一点点喜悦。
至此以后,每天中午,他都会准时到我的花店里买上十九朵百合,我依然是为他包成原来的样子:素净淡雅的包装纸、银蓝色的缎带、和一张心型的小卡,他在卡片上写的字也越发的隽逸灵动起来,有时候是首小诗,有时候是几句嘱咐的话……整束百合也因为他的热情显得更加鲜嫩水灵了。
每天中午,成了我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可以无所顾忌的欣赏他的一切,他挺直的鼻梁,他剑一样的眉,长长的,带点卷曲的睫毛……可是我不敢看他的那双眼睛,我怕自己掉进那个深潭里而不能自拔。有时候,他也和我聊起那个“女同学”:今天她和他一起上了某某老师的课,她的一篇稿子被杂志社录用了,她的头饰又换了……我静静的听着,感受着他那种由衷的喜悦和幸福,还有心底那种淡淡的惆怅。只是他知道吗?这个倾听者,这个卖花的女孩,也在悄悄的喜欢着他,因为他的快乐而快乐着呢?
那是一个毫无预兆的中午,我正在把玩着音乐盒,听着耳边传来的《致艾丽思》,怔怔的发呆,“嗨!想什么呢?”
他轻轻的招呼了一声,令我的心一阵悸动,我抬起头来,看见了他和他女朋友俩人站在我的面前,那是个清纯的女孩子,一张娃娃般可爱的脸,还盈着浅浅的笑,他们的手紧紧的牵着。我的心像是被锤子重重的敲了一下,沉闷闷的痛。
“还是给我来十九朵百合。”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轻轻的。我赶紧跑到店里拿出花,照原样包扎起来,心神不定,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终于,他们拿着花,牵着手走出了花店大门……
我怔怔的发着呆,思绪混乱得像是那些爬山虎,没有目的的四处蔓延。回忆着和他见面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八月的天气,我却仿佛感受到了冬天的气息。等我回过神来,音乐盒的玻璃盖上已有了斑斑点点的泪痕。
第二天,我就回到了自己家里,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天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听着那些忧伤的流行歌曲,然后看着那本《红楼梦》,把自己努力的融入到书中的情景中去……
暑假很快的结束了,我也返回了学校,繁忙的学习使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回想这段青青涩涩的恋情(也不能说是恋情,只能说是相思吧),后来,直到我遇见了生命中值得自己去珍惜的那个人,在心里终于可以轻轻的对那段往事说声: 再见,我十六岁的夏天……
爱之鼠标:
当人们一旦遇到自己寻找的人时,心中将会充满惊讶和喜悦之感。 如果找的时间越长,越难找,这种心情就会越激烈。
——洛岱丹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