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牧笛: 更值得人们深味的一个现象就是,媒体对这个王者似乎并不公道。
郎咸平: 是这个样的。
王牧笛: 杰克逊跟他的前岳父猫王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晚节不保。你看到了后来,杰克逊退出江湖这几年,媒体对他的疯狂炒作,明明知道他有白癜风,但是不宣传他的白癜风,为什么?白癜风全世界2%的人都有。不宣传他这个,宣传他什么?宣传他漂白皮肤,对吧。媒体明明知道。
郎咸平: 种族歧视的因素也在里面,说“你想模仿白人,你看不起自己的种族”来丑化他。
王牧笛: 比如说那个猥亵儿童案,到底怎么回事,媒体不管,只说他猥亵儿童。
郎咸平: 虽然那是个伪证。
王牧笛: 因为那样才有新闻的爆炸性,有炒作价值,而伪证这个事情不重要,他们不会去追求真理的。
郎咸平: 到最后媒体对他的报道是有很大偏差的。可是这么多所谓的晚节不保的问题也无损一个王者,你看现在他死了那么多人怀念他。王者就是横跨时空的,他就是王者。
王牧笛: 但是在这个王者或者这个明星的经济链中,媒体的作用是很值得研究。你是做媒体的,你怎么看待媒体跟这种大众偶像之间的关联。
闫肖锋: 总体来说,如果作个比喻的话,媒体包括媒体背后的这些大众和偶像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恋人关系。这种恋人关系推到了极端,就是施虐和受虐的关系,苦苦相逼,然后就是互相咒骂或者互相防范,就是这样。但是我觉得这都无妨这个我们叫做“娱乐经济时代”的总体发展。我觉得迈克尔·杰克逊的确是教会了我们很多,通过他个人的一些故事告诉我们,媒体、大众和偶像之间应该怎么样摆正这个关系,比如说中国就出现了一些追星现象。我不知道郎教授,您年轻的时候追不追啊?
郎咸平: 追。
闫肖锋: 反正我年轻的时候追,就是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我觉得人都是这样,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或者追求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他给我们办到了,他就成偶像了。当然如果说把这种关系变成一种产业以后,因为产业就是一架机器,它就会把这种关系扭曲为一种病态的东西。
王牧笛: 迈克尔·杰克逊这个悲剧——媒体制造的这个悲剧——其实是西方的种族主义和娱乐工业两相结合的一个结果。最近网络媒体在疯狂地转载杰克逊2002年7月9日写的一段话,我觉得这段话写得很有力量:“自从我打破唱片纪录开始——我打破了猫王的纪录,我打破了披头士的纪录——然后呢?他们叫我畸形人,叫我同性恋者,叫我性骚扰小孩的怪胎!他们说我漂白了我的皮肤,做一切可做的事情来诋毁我,这些都是阴谋!当我站在镜前看着自己,我知道,我是个黑人。”这些杰克逊的控诉是很有力量的。
郎咸平: 其实别说是他了,刘翔也是一样的。他在奥运会弃跑的这个行为,当然我们可以说:“我们要理解他啊,说不定他真的是脚有伤。”可是他已经到达明星的地步了,这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你刚刚讲的就很有道理,就是说整个媒体对他的期望,社会对他的期望一直在扭曲,他就要应付这一切。假如刘翔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说他跑了,中途摔倒,然后一步一步地爬到终点,那他这个形象就太好了。可他选择了什么?选择了离开。这个选择似乎我也看到了杰克逊的影子,你知道吗。
王牧笛: 好多人从后面看到了广告商的影子。
郎咸平: 我觉得是不是这些巨星、这些王者碰到这种困难的时候,选择的都是离开、逃避;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更激发了媒体的疯狂追堵,因为他们不希望你走啊。 如果杰克逊2002年说的那番话能够透过另外的媒体作一个反驳的话,说不定他后来的人生会更精彩,更可以把这个王者塑造成一个永不言败的王者。
闫肖锋: 我倒有一个从文化人角度提出的经济学问题,我就想问一下郎教授,既然他是一个天王,永不言败的天王,他怎么把自己给做亏本了呢?
郎咸平: 这个财务的问题每个人都会遇到。其实我觉得我理财也不怎么样,虽然我是学财务的。
闫肖锋: 肯定是有人在里边赚了钱,会是什么人在里边赚了钱?
郎咸平: 因为我觉得这种天才,他是大脑某一方面特别的发达,另外一方面特别的脆弱,所以说到最后他是不是被某些集团在后面控制着,这都是非常可能的。
王牧笛: 包括像这次在伦敦的所谓谢幕演出是那个叫AEG演出公司操作的。现在很多媒体怀疑说,是不是AEG逼死了他。为什么?当时售票,他那个票真的很火,他已经息唱这么多年了,50~70英镑的一张票在黑市上被炒到1 000英镑,然后首场演唱会的贵宾票卖到20万英镑一张。
闫肖锋: 这些都是无形的压力。
王牧笛: 对,然后他迅速地将本来是10场的演唱会签到了50场。他的一个朋友问他:“你怎么签了50场?”他说:“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签了50场。”
郎咸平: 所以在盖棺定论的时候,我觉得对他一个比较好的评价是, 他在艺术方面的才华登峰造极,让他成为王者,可是当他一旦接触这个社会的时候,这个社会的复杂或者是腐败或者说是权谋让他彻底失败了。
王牧笛: 而杰克逊逝世之后,这个时代还要继续,可能会后无来者。
郎咸平: 非常可能。
王牧笛: 比如说咱们拿一个庸俗的经济的观点来看,他的那张《Thriller》(《颤栗》)的唱片卖到了1.04亿张。
郎咸平: 对,没错。
王牧笛: 肯定是后无来者了,为什么呢?现在已经是一个不听唱片的时代了。
郎咸平: 都是盗版。
王牧笛: 但是我对教授刚才说的一个事很感兴趣:不同的经济环境、不同的经济周期会产生一个不同的娱乐模式或者娱乐偶像。比如说我注意到中国这两年有一个“哈韩”的倾向,“韩流”来袭;还有一个“哈日”的倾向,你看有各种日剧包括日本动漫。你会发现韩国跟日本娱乐产业的兴起,包括娱乐偶像的兴起,跟它们的经济环境有很大的关联,比如日本80年代的时候,它的经济因为“广场协议”使日元升值所导致的“失去的10年”,反而促成了它的娱乐产业的大爆炸。
郎咸平: 爆炸得不得了。
王牧笛: 韩国到了1997年是深受亚洲金融危机的打击,但是韩国出了类似《大长今》这样的电视剧,风靡中国的家庭主妇界。
郎咸平: 我们中国最多一年是2004年吧,播了60出韩剧,这不容易啊。
闫肖锋: 咱们还是回到这个失败的王者,我觉得他是一个原创的源头,所以你刚才说的这些“日韩流”,包括中国的这些流行歌星都是山寨版的,山寨版的杰克逊。
王牧笛: 他才是原创的,而且他还开创了现代的MV,他把音乐、舞蹈跟歌声合在一起。所以您跟刚才教授说的一样,某种时代的需求创造了这个时代的产物,但它终究是这个时代的,而只有王者……
郎咸平: 这个王者创造了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