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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需要一个华丽的转身

监管机构的独立性和责任感,而并不是所谓的监管架构,对一国的金融稳定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一国的监管者能够独立地、负责任地做出决策,就会增加金融中介和投资者的信心。

王牧笛: 这个要请教禹总,当年这个ST,还有PT都是怎么来的?

禹国刚: 这个我告诉你,就是说一个公司上市以后发生了亏损,按道理应该让它除牌退市的,但是你知道的,中国的事儿是很复杂的。

王牧笛: 这儿我插一句话,就是当年为了使国企脱困,好多国企其实是不符合上市标准的,也都上了市。你说,上了市之后,你筹了资了,有了钱了,是不是该退市了?它还退不了。

禹国刚: 可能就一个PT水仙是最早退市的。ST是英文缩写,其意思就是应该特别处理,特别处理以后就得坚决叫它退市,没什么可讲的,你不能危害中小股民,当然大股东也要保护。但是大股东一般具有一定的自行保护能力,我们中小股民可没有。

郎咸平: 有人问我说,大股东要不要保护?我说,当然不要保护,因为他们有自我保护能力,要保护的是中小股民。

禹国刚: 对,他就像是一个成人,能够当公民了。但是中小投资者就像小孩子,小孩子是要特别保护的,对不对?那么当时这些国企就没有退市,也没有除牌,而是等待一下。好,于是后面就发生了重组,其实重组也没关系,问题是你真重组了吗?不是。这里边的名堂太多了,五花八门,随便一弄,然后搞所谓的借壳上市,钻我们现行法律的空子。其实无论是在美国,还是我们的中国香港,你重组以后是要重新上市审核的。但是我们这边重组,然后借着这个壳上市的话,就不再审核了。这个不是我老禹的发明,我也只是个执行者。当时是怎么回事呢?就是叫它先停在那儿,叫它重组去,但是上市也有一定标准的,但是你可以透过借壳上市。用郎教授的话,这个壳很值钱。

郎咸平: 对。

禹国刚: 就用那个壳,里面再装一些东西,于是,就在这个重组当中,内幕交易之类的腐败就发生了。打个比方,比方说这是一个 ST,大家都在盯着,这个 ST 怎么弄?这个 ST 说,我找新大洲来重组,然后就开始重组,在重组中,可能也塞进了一部分黄金、白银,但是也可能塞进的大部分都是马粪,然后外面用金纸一包,看起来这是很大个的金蛋。

王牧笛: 大家都扑上去了。

郎咸平: 那当初在做决策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提议?

王牧笛: 没有想到这些事后的风险吗?

郎咸平: 你当然都是知道的。但是当时你作为一个官员是怎么处理的呢?

禹国刚: 我是要审查它。咱说一句良心话,中国的证券市场在开发的初期还是比较好的。我老禹这一辈子感到比较自信的一点,就是当时实现“四个现代化”于一身的也就是深圳证券交易所这一家了,比方说交易的电脑化,交收的无纸化,就是电子记账,通讯的卫星化,运作无大堂化,就是深圳证券交易所没那个大堂,不要穿红马甲的。不管是硬件的建设,还是软件的建设上,我都是很重视的。

郎咸平: 那当时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

禹国刚: 这个问题就不由我来处理了。刚才不说了吗,权力被拿走了。有文件把我的权拿走了,我还能处理吗?没办法的。所以郎教授你刚才说,你老禹也退休了,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还这么慷慨激昂?

郎咸平: 就是,你比王牧笛还要慷慨激昂。

禹国刚: 我比他慷慨激昂得多。一想起这些内幕交易,一想起这些重组,我就一个字,恨。道理很简单,就是我们不能坑害我们的中小投资者,应该出自这个愿望,对不对?像我们今天说的,美国在系统地搞金融改革,光文件就写了一千多页。那我们的证券市场怎么办?

郎咸平: 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我害怕经过我们这些学者的鼓吹之后,过两天我们也搞一个消费者金融保护局,又是个正部级单位,又多了一大堆官员,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事都没做。

王牧笛: 金融监管对于整个金融,还有实体经济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有一份研究报告就直言,说监管机构的独立性和责任感,而并不是所谓的监管架构,对一国的金融稳定起到关键作用,如果一国的监管者能够独立地、负责任地做出决策,就会增加金融中介和投资者的信心。

郎咸平: 它的意思就是信托责任,它这么讲是因为他们心里面都是这么想问题的,但我们不是。

王牧笛: 这样才能发挥金融对于实体经济的促进作用。而在中国现在这两个脱节得非常厉害。

郎咸平: 我们脱节的东西多了,哪止这两个。

王牧笛: 所以我们今天聊美国的金融改革,聊中国的金融监管,其实等于是在不同的时空有一个融合。我们感慨的是美国的金融监管法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我们这边的内幕交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它们最终能殊途同归,达到一个点的融合,就是把中小投资者的利益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郎咸平: 当然,我也得说一句比较客观的话,就是美国现在的这种以中小股民利益为前提的状况也是从1934年才开始的,在那之前也跟我们差不多。

王牧笛: 所以我们也需要一次大的转折,实现一个华丽的转身才行。

郎咸平: 对。

禹国刚: 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年时间。从硬件方面说,它完成了西方国家长达几十年甚至一两百年走过的路程,甚至可以说,在一些硬件上还比它领先的。但是在软件上,就是法律、监管,我们差得很远很远。

郎咸平: 还有信托责任。

禹国刚: 这个信托责任,郎教授在很多场合、很多次地强调过,我也非常赞成。就以我们的证券监管体系为例,我们的证监会不但有它自身的各个部门,还在几个地方设有证券的监管局,就这点,我敢说比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完善得多。但是怎么样去监管?信托责任明确不明确?如果明确,那能不能够履行这个信托责任?这是中国股民,特别是中小投资者最关注的一个问题。希望我们的法律法规不断完善,希望我们监管者的信托责任能够明确,能够执行,能够保护我们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使我们证券市场健康地向前发展。当然,我们这个市场是一个新兴的市场,充满了机会和希望。

郎咸平: 你后面的话讲得有点像官员了,说明你这个本质还是没变。

禹国刚: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这一点,我们的证券市场就关了算了,这么坑害人,老百姓又赚不到钱,对不对?

郎咸平: 那要先把这个上市公司都拿去分解了,把钱分给老百姓之后才能关,不能随便关的,对不对?

禹国刚: 我们的小平同志1992年1月在深圳视察的时候讲过这么几句话:证券、股市,这些东西究竟好不好,有没有风险,是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东西,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看对了,搞一两年。对了,放开;错了,纠正,关了就是了。关,可以快关,也可以慢关,也可以留个尾巴。但是我们不希望把它关掉,因为来之不易。

郎咸平: 对。

禹国刚: 美国不是在搞金融改革吗?我们希望能借助这个也来一次中国证券市场的法制、体制各方面的改革。

郎咸平: 但是一定要学习别人的灵魂。

禹国刚: 没错,而不是学习别人的表面。灵魂就是这个信托责任。 NzCLw70EVRGQbNQPjss9dJEeAqypY9o8rK+TNjAekupY+Zy9wG8bWC93x04uCy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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