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介绍:王福重,知名学者)
王牧笛: 郎教授、王老师,咱们今天随着胡主席的脚步去往G20的戛纳。戛纳现在可能是另一重意义的电影节,只不过以前人们在戛纳寻找的是明星,现在人们在戛纳找的是救星。而且希腊这次的全民“公投”事件,还被做成了一个黑马式的影片,本来想冲刺一下戛纳,结果一不小心被欧洲领导人组成的评审委员会掐死在了萌芽状态,没法公映。希腊是欧洲文明的火种,现在却成了整个西方世界的麻烦,其实咱们之前聊过一期叫“小希腊的大麻烦”,结果过去了半年多,这个麻烦却越来越厉害。而且希腊现在出了一个新晋的政治明星——总理帕潘德里欧,希腊人的名字都特别难记,我是怎么记的呢,跟教授汇报一下,帕潘德里欧——就是帕潘一巴掌得罪了欧洲!我想请教教授一个问题,希腊就真的救不了了吗,它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郎咸平: 我用一句简单的话讲,它是有点耍无赖。你知道希腊整个民族心态是有变化的,它是最古老的国家之一,有历史的传承,而近代这一两百年,它不是被德国人欺负就是被法国人欺负,所以它的心态是非常不平衡的。因此这次出问题之后,它们的宿敌,以前征服过它们几次的德国人、法国人,给它们下了最后通牒:你要用紧缩的财政政策,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否则我就不救你了!这么一来,希腊老百姓马上就毛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你德军进来把我们的黄金都抢走了,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你应该帮我们的,可是你却不帮了,于是就开始吵,这样问题就出来了,希腊老百姓抗议强烈。
王牧笛: 对,而且你看退休金减少,公务员减少,福利减少,什么都减少,可是税收却增加了。
郎咸平: 然后政府说这些都是因为德国、法国在背后运作,那这么一来民粹主义肯定就被激起来了。
王牧笛: 希腊这个文明古国,是不是有点太文明、太民主了?一年中大大小小的罢工和暴动有八百多次。因此很多欧洲人就感慨,当年韩国金融危机的时候,韩国的老百姓也是勒紧裤腰带,去卖黄金支持政府。但希腊出了问题呢,这边政府陷入了财务危机,那边工人上街罢工去了。
郎咸平: 我想这个国家之所以会弱,就是这个原因;之所以那么多年都是被欺负,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它整个国家的组成非常的畸形,你看不到他们像德国人、法国人一样团结,他们是一盘散沙,各自为自己的利益奔走呼号,国家利益丢在一边。
王牧笛: 它既不抱团取暖,又不同心同德。所以刚才王老师告诉我说,因为希腊不与时俱进。
王福重: 希腊曾经阔过,按鲁迅的话说,“曾经阔过”,就好像是遗老遗少的心态,总的来讲是没有认真贯彻落实这个“科学发展观”,因此现在不行了。其实就整个事件来说,世界并不大,就像是个江湖,在这个江湖里面没什么道理,就是争老大。过去的老大是欧洲,我们都知道,欧洲文明是人类近代文明的发端,而欧洲文明的起源是从古希腊开始的。
王牧笛: 西方文明史可能半部都是希腊文明史。
王福重: 对,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是美国的天下了。欧洲很失落,它想找回以前的辉煌,所以像欧盟,还有盟主一样的东西就出现了。德国、法国就相当于宋江、吴用,但水泊梁山不止是林冲、鲁智深这种有本事的人,它得凑足一百单八个数,比如说时迁,他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也有有用的时候。所以说欧洲要是联盟,不能只有法、德这个轴心,只有轴心没用,只有宋江、吴用不行,像希腊这种国家虽然不大,但它历史上很厉害,也会有它的用处。
郎咸平: 像希腊这么弱小的一个国家,德国、法国为什么要把它拉进来?而且希腊当年为了进入欧盟还造假。
王牧笛: 跟当年的高盛有关系。
郎咸平: 对,跟高盛有关系。当年为了达到进入欧盟的要求,高盛把希腊的负债比例、赤字比例全部都造假了。德国人、法国人精明得像狐狸,你想他们会不知道吗?
王牧笛: 萨科齐这次也明确表态了,说你们当时就是隐瞒了经济数据,造假进入欧盟的。
郎咸平: 对,你以为他们不知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进来,因为你进来之后就要用欧元,希腊这么懒惰的一个国家,用欧元什么结果呢?德国、法国对它出口换的是欧元,不是希腊币了。因此德国人、法国人说,希腊你这么烂的国家进来之后,我出口给你,然后赚了欧元这样的强势货币,欧元赚到之后呢,我把这个欧元用高利贷再借给你,再坑你第二回!他们就是这样谋划的,所以明明知道希腊作弊,还让它进来,就是为了再坑它一把。
王牧笛: 这个所谓的一体化中,也是强势的人更强势,弱势的人可能败得更惨。
王福重: 最初希腊进欧盟的时候造了假,就像郎教授说的,其实德、法是知道的,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说,德、法也需要这些小兄弟,就像需要时迁去盗徐宁的盔甲。
王牧笛: 不可能鲁智深亲自出手。
王福重: 对,所以说如果希腊出事,德、法也有责任。就像时迁在祝家庄偷鸡被抓时就说,我是水泊梁山的。那水泊梁山就得救他,否则这大哥怎么当?如果你当不好,如果我希腊出事,你不救我,那将来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出事了,你救不救?所以说,德、法现在也是没有办法才救希腊。我更同意刚才郎教授讲的,希腊要是真搞“公投”来赖账,那就是个流氓手段,为什么?因为你既然加入了欧盟,那你就要守规矩,江湖是有规矩的,不管怎么样,你借了这么多的债,那你就要承认这个债,你不能连这个都不承认。
郎咸平: 它就是无赖国,它就是不想承认。
王福重: 你不想承认的话,你就坏了这个规矩。坏了规矩的话,江湖就有江湖的处理办法。
郎咸平: 你知道德、法怎么想希腊这个国家吗?其实比利时也出现过同样的问题。比利时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这个国家非常有意思,它当时就卖农产品给欧洲的其他国家,也是跟希腊一样,搞得狼狈不堪。最后怎么办呢?一样接受这些欧洲强国的建议——紧缩政策,砍掉一部分退休金,取消一些福利……最后私有化。你说你还不起钱对不对?那把你的国有企业统统卖掉,然后还掉债务,包括比利时电信就是这么私有化的。因此德、法说,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希腊你不是有75家国有企业吗?你卖掉,我给你一个价格,500亿欧元,差不多就可以还掉你的债务了。因此它说,你不是不能还,而是愿不愿意还。
王福重: 对,这样肯定能还。
郎咸平: 你学习比利时就可以还,就可以解决危机。可是希腊就是不这样做,就是不还。
王牧笛: 周汝昌曾经各用一个字点评四大名著:《西游记》是诚,《红楼梦》是情,《三国演义》是忠,《水浒传》是义。王老师讲的这个水浒的逻辑,如果从《水浒》的视角来看待现在的欧洲、希腊——教授用的词叫流氓——那它是不义啊!比如说萨科齐,他非常激动、非常高兴地以胜利者的姿态说,我10月26、27号在欧盟峰会,搞出来一个一揽子方案,一方面减记你1000亿欧元债务,另一方面,我给你希腊一笔1300亿欧元的援助,结果你帕潘德里欧在背后要搞一个“公投”来算计我们,你这小弟太不地道了!
郎咸平: 我们讲得公正一点,你既然是欧盟,就相当于一个国家了,跟中国、美国一样。那我请问你,在中国,如果某一个省发生危机,其他省要不要救它呢?这是义不容辞的事对不对?富裕的省帮助贫穷的省,这是一定的。美国呢?也是一样的,哪个州贫穷,富裕的州也要透过税收等转移支付帮助它,这是一个国际惯例。那我请问你,你德国做了吗?德国自己有很多州对不对?它自己做得很好。就拿它的增值税来讲,54%归中央政府,46%归地方政府。那怎么分配这46%呢?这其中75%是按人头分,每个州按照人数多少来分,很公平,剩下25%就是穷的州才可以分,你越穷,分得就越多,这就是透过转移支付,来帮助这些穷的省。东西德统一的时候,德国政府还征收了5.5%的统一税,以帮助东德解决它的国企改制、财政危机等社会问题,因此你看德国人在自己国家里面,是贯彻这种政策的。那我请问你,你把希腊拉进欧盟,你欧盟是不是一个国家?当然是。你是强大的德国跟法国,那你帮希腊了吗?没帮。所以希腊非常不爽,小兄弟我今天有难了,你大哥不管我了,还说我插你一刀?是你插我一刀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