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十年

文/须弥

是的,我就是一个做贼的,我正在偷一个女孩儿的心。

.1.

闭上眼睛,仿佛就在昨天。

故事从我和夏月的认识开始说起,高三那年我转校去了另一个离家较近的省中读书,作为插班生,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生活委员那里登记个人信息顺便再交十元钱的班费。

当我在姓名栏上写下“尚书”两个字时,对面那妮子噗嗤一声笑得差点把腰给扭了,接着捂着肚子跟溺水似地一个劲儿地招手,“我说你爸是官迷吧?咋给你取这么个上进的名字呢?”

“尚文崇学,翰墨诗书。”我正要理直气壮地回答,刚一抬头眼神便撞见眼前这个梨涡浅笑的女孩儿,心里咣当一大锣,一下子变成了口吃,面红耳赤地埋下头来。

她却笑得更大声了,这种笑声在后来每次历史课讲到唐朝三省六部制里的尚书省时,就会从教室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但那确是一种很好听的声音。后来当我看到林徽茵写少女的笑声,似古塔檐边的一串串风铃,就马上想起了夏月的笑来。

夏月不是那种绝色女子,但是她的第一次笑声还是莫名其妙地打动了我。我记住了这个像太阳花一样的女生。夏月旁边那个位置是个艺体生的,早在高三前就去成都集训了,所以我便毫无悬念地鸠占雀巢,成了她的同桌。

也许就像胖子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虽然来这个班才几个月,但是已经迅速成为了夏月无话不谈的“闺蜜”。随着我们渐渐的熟稔,夏月对我的称呼也由“尚书”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杀猪”。

一个不经意的下午,偶然瞥到夏月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起被风扰乱了的鬓角,那一低头的婉转,让我沉思了良久。

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望着天花板,脑子全是夏月跑来跑去。胖子是最懂我的哥们儿,他说对了,我是爱上夏月了。

.2.

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胖子也怂恿我:“为了下一代,赶紧谈恋爱!”于是在那一个吃饱喝足、背完三十首情诗、看完一本爱情心理小札、做完第八套中学生广播体操的夜晚,我坐在床沿上一边泡脚一边兴致勃勃地写情书。

大作既成,我捧着它像在产房外等了半天的父亲捧着刚出生的儿子一样热泪交织,端详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来,把那盆早已泡得冰冷的洗脚水倒掉,然后灭灯上床睡觉。临末回头看了一眼寝室,安静得像停尸间,我后脑勺立马渗出两粒豆大汗珠。

第二天,一到教室我就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夏月以为我是感冒风寒了,下午还给我买了盒康泰克进来,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但非常感动。

那封信被我藏在最里层内衣上的那个兜里,揣了一天,拿出来时跟烤红薯一样还直冒热气。晚自习放学铃打响那一刻我把眼一闭把心一横,把信交到夏月手上然后跟做贼似地拔腿就跑。我第一个冲回寝室,坐在床上呼呼喘气,我想运动会我要是能有这速度拿个金牌银牌绝不成问题。

是的,我就是一个做贼的,我正在偷一个女孩儿的心。

.3.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的煎熬,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却感到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午夜十二点钟夏月终于发来了信息,这时寝室里一个人也没睡,全都瞪大了眼睛陪我一起等消息,这个壮观场面在我们寝室我只在双色球开奖时看到过。

当我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的那一刻,寝室里一下子欢呼雀跃,一个个跟提前商量好了似地一起起哄:“喜糖!喜糖!”此刻我是这帮疯子中最冷静的,我伸出一只手到半空示意他们停下来,然后打开那条短信,把一字一句看完,然后的然后,一切明了,心如死灰。身在人间,心却早堕冰渊。

胖子很不合时宜地上来问糖的事,我拿眼把他一横:“再提这些别怪我拿袜子勒你!”胖子,接着室长,村哥,流氓……纷纷心领神会作鸟兽散,各自上床睡觉。

我在冰凉的黑夜坐了很久很久,不知道眼泪是几时流下来的,手机里赫然是那几个刺目的字:“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那一个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每天在教室里除了睡觉就是走神。夏月看到我行尸走肉的样子心里很着急,她也试图和我谈过几次,但都无疾而终。

钱钟书说屁股是犹太人的不动产,在高三的最后那段时光里,我愣是死守着自己的不动产,天天让它和板凳培养感情。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考上了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大学。

.4.

从分开坐,到高考,再到毕业晚会,我始终没有和夏月说过一句话,似乎我们都在刻意逃避。不见便不至于相恋,不知便不至于相思。还是《庄子·大宗师》里的那句话,一语道破人间机缘:“相濡以沫,相咀于湿,曷不若相忘于江湖?”你我皆人间的两条鱼儿,既然有缘无分,何不两两相忘?彼此回归到属于自己的江河湖海中去。

志愿填报后我只回过一次母校,那天下午站在操场上远远地看着我曾经读书的那个教室,在那个窗口里,和夏月相识相知以至相忘。然后转身诀别,各自欢喜。

大学四年弹指,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那四年里每天雷同的三点一线,我像具读书的机器一样完成自己的例行工事。不知道下了几次雪,小叶榕落了几次叶,夹竹桃发了几次芽,后来我去了一个广告公司的创意部工作,有了几年的积蓄后我从那里辞了职,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餐厅。

那一天,我在天桥上遇到了阔别十年的她,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来我第一次和她说话。

她和她的老公在一起,我和她寒暄了几句并互留了电话,便匆匆离开了。她完全脱离了当年的学生气,谈吐间也更显成熟和机敏了。

十年,让当年的那段故事早已被岁月深深地掩埋,也许她也早已忘记了那些泛黄的情书了吧?

回来的路上我把头压得很低,眉下泛潮,其实十年来我未尝一刻忘记过她,未尝一刻忘记那些青春里的日子。

是谁说的“人生就像吃甘蔗,越到后面就越甜”?我咀嚼了十年的回忆,默守了十年的苦情,却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忽然想起《西厢记》序文里的那句话:“情不知其所以起,一往而深。”

我想起了高三时夏月在上语文课的时候耍手机硬逼我给她望风,还说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但是每次考试她语文却好得让人想找根面条上吊。我想起了她和我斗嘴时骂我:“狗屎能肥田,你能干啥?”我想起了她化身北京老天桥下的民间老艺人,绘声绘色地给我讲“3.12特大生猪被盗案”。想起了她美丽脸颊上那两个好看的酒涡,想起了她美丽的睫毛风铃一样的声音……那时候《喜羊羊与灰太狼》正大行其道,夏月就整天碎碎念念:“等本宫出聘那天,一定要买套双层远红外苏泊尔晶体涂层平底锅当嫁装!”其实我当时很想很想告诉她:“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为你被平底锅打击。”

想起了十年旧梦,一下子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起伏着,遥远了。

.5.

朋友帮我订好了车票,三天后去西藏。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一段文字:“在白云的尽头闻到悠扬的歌,月亮和星辰都披在她的肩上,那里就是西藏……”

我知道那位曾经住在布达拉宫里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他在日夜的梵诵里却纠结着尘俗的苦恼,他写:“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我也想过,有那么一天,我会翻两座山,走十里路,去牵一个人的手。可是她却已经在年华里悄悄走远了,只剩下那段欲说还休的回忆。

回家的路上,忽然听到那首很老的歌,陈奕迅的《十年》。熟悉的旋律和悲伤的歌词夹杂着眼泪,如潮袭来。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作者简介:须弥,青年作家,国际在线四川频道特约作者。文字散见于《意林》、《青年文摘》、《文苑》、《杂文报》等刊物。文集《故纸堆里忆平生》即将上市。 2P7W1e16LN67Sn9kWk8UuS3dAmp+C2eWYaFPzFRuxvcSwEYw6U3tu9VSf2haTpZT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