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晚期肝癌患者。此前,他已历经多种医学治疗,但效果不明显,特意从南方来到北京继续求医。他希望我推荐一些好的养生健身方式。见面后,我们先聊起他从小的经历:他说自己小时候很苦,母亲带大他非常不容易,所以,他从小就埋下要耀祖荣宗的强烈愿望。名牌大学毕业后,他一直拼命地工作,也拼命地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如愿以偿,比起同年龄人,他算成功者。然而,代价也很大。近几年他经常是带着吊瓶去开会的,身体越来越差。我说:一般人会把这样带病工作当作美德来赞扬。他承认,这样玩命地做事,在他工作的系统内,一直是被当作模范看待的。
我却摇头说:我不赞成这样的“模范”。这里暴露出两个问题。第一,你挂着吊瓶带病工作的结果是戕害了自己的生命,会让你母亲多么失望。这说明你对生命的态度本身是错误的。第二,为什么要把带病工作当作美德呢?这里有多少是合理的,又有多少是误区呢?为什么不把健康地工作当作美德呢?他有些激动:我的同学中有人都升到了部级干部,而我离他们还差好几级。我不能没有压力啊!我说:你病成这样了还说这样的话,不糊涂吗?你说拼命工作是为了事业,但这个事业说穿了是什么呢?无非是人生的功利。你为什么到今天还执迷不悟呢?他叹了口气:有时看到自己坐的车不如人家,心里就很难平衡。
这样我们就谈到了他的病,包括他正在进行的治疗。我鼓励他:你很清醒,也很有勇气,了解自己患病的真实情况。肝癌晚期的确很难治,但现在医学技术发达,再辅以各种养生健身手段,国内外也不乏康复的例子。因此,你不要放弃希望。但有一点,这希望唯在你自己手中掌握着。如果你今天还执迷于别人的官有多大,车坐得多豪华,仍看不到自己生命的宝贵性,那么,任何治疗手段都不可能奏效。他低下头想了想说:我的生活方式有问题……我要改变自己。
我于是送给他一句话,《孙子兵法》中的“陷之死地然后生”。我说: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个出路,从今天起,要放下心头的各种执着,什么地位、级别、房子、汽车,都不要在乎,要下决心丢掉一切折磨自己的事情,去寻找被掩埋的生命力。这是一场生死决战,你必须下定决心,使自己心头没有任何破坏生命的污染,要脱胎换骨。他十分激动,表示要痛下决心,要找回自己的健康。
然而,这位朋友的疾病已到晚期,几十年的思维模式也不是很容易改变的,那种“比上不足”的“相对贫困”感总像鞭子一样每天抽打着他,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没有彻底摆脱纠缠他的欲望与不平衡心理。几个月后,这位朋友病逝,终年50多岁,我替他惋惜。
人为什么得病,除了许多自然原因,如自然灾害、病毒传播、先天遗传等,也和自身对生命的态度有关。伍子胥“一夜愁白头”的故事在中国妇孺皆知,而“人逢喜事精神爽”、“笑一笑十年少”更是日常生活的口头禅。人是会思想的动物,精神和肉体有一定的关系,这个道理一般人都懂;但精神到底怎样影响着肉体,却是人类至今也无法完全破解的谜。
我在长篇小说《超级圈套》中曾写过一个商海中大行骗术的过客,他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在攀登财富大山时吃力地挑着一副担子,担子的前面筐里装着财富,后面筐里装着罪恶。那么,对于当代许多追求成功的人来说,他们常常也好像吃力地挑着一副担子,前面筐里装着“成功”,后面筐里装着“疾病”。用透支生命换取成功,许多人疾病缠身或英年早逝,可能根本没有机会享受成功,就像这位朋友。
人只有一次生命,生命的意义是至高无上的。人们要健康而光荣、健康而长寿地生活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