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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晨失眠了，从前刘秀出生时候的故事和奇异他也隐约有所耳闻，什么满天红光之类的【《后汉书》：以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光武于县舍，有赤光照室中】。
不过，据传言，政治都是狡猾者的游戏，自己这个郎舅看上去确实是太老实、太文静、太温和了。他的脾气便唯有一个“和”字，邓晨想了想，觉得“和”字也不全对，还有一个“柔”字，要是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差不多用“柔和”两个字恰好来形容他的性格。
这些性格来说，邓晨从前都有所掌握，要搞定人家的姐姐，掌握人家的弟弟这都是基本功。
但是今天蔡少公的话实在是让他惊呆了，蔡少公同志在穰县、新野，乃至南阳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他所作的预言，比如：哪家阿猫生了阿狗，娘子偷了汉等基本上都是要么一言不发，要发的话，基本上都是言必有中。
就目前而言，他所预言的事情准确率在百分之百。
唯有这一次的预言，不知道会不会砸他的招牌，因为这个预言不完全，如果更完全一点儿，按照预言的要素：还必须有：时间、地点、经过、结果等等，刘秀啥时候成为帝王、在哪儿称帝，是刘邦式奋斗皇帝，还是刘彻式承平皇帝？
但是，当时人群实在围得太多了，而且大家哄堂大笑，刘秀扯着他的手就退出来了，这些东西都无暇问，邓晨责他不问，刘秀只是微笑：“即使你问了，你以为他会说？”
预言家其实也只是上帝的信使，带来的也只是一个结果，换言之，预言家也只知道结果而不知道过程，过程才精彩。邓晨想了一想，事实上也是这么回事，即便预言家们知道一切，但他们的行业也有一条比较重要的行规：天机不可泄露。几乎所有的预言家都相信恶意的向群众透露未来，会遭到上天的谴责，会遭报应。
不过，蔡少公的这条预言尽管缺乏要素，就是一个结论式的短语，但是邓晨也已经够得意了，蔡少公很少断言国家大事，他有印象，这是老蔡第一次就国家大事做预言，邓晨相信：这次的预言将和从前一样准确。
他暗暗的点亮烛台，细细地打量着睡在身边的刘秀，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刘秀说出那句“何用知非仆（古代我的自称）也”的时候非常自信，像是对自己将来的命运知道一丝半点儿的样子，蔡少公的推断对他而言仅仅是证实了他对自己命运的了解。
回来的路上，邓晨都带着欣赏的目光，有时美美地叫上两声：“陛下。”少年刘秀嘿嘿笑起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咳咳”两声，清清嗓子，然后嗓音提高，“嗯”一声先，收起脸上的笑容，肃然道：“姐夫平身。”
然后哈哈笑起来。
邓晨正儿八经地问道：“你觉得你问鼎天下有没有可能？”
刘秀微微的笑：“我看不到有天下大乱的迹象。”
邓晨道：“为帝王一定要天下大乱吗？宣帝不也是民间起为帝王的【汉宣帝刘病已在民间，霍光废除昌邑王刘贺后选为帝王】？”
刘秀看了看他的眼神，盯着他道：“你不会把蔡少公的话当真了吧？”
邓晨笑道：“为什么不能当真？国师公刘秀不见得能为天子，他都有差不多六十岁了吧，还能活多少年？我不看好。”
刘秀笑笑，道：“好，就算你说得对，我来分析：
第一，当今天下，看不出来天下大乱的迹象；
第二，你拿汉宣帝来做比喻，首先，我告诉你姐夫，汉宣帝从小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所以选立天子的话他因为是在长安宗室中最英俊杰出的所以被选中了，咱们南阳可不是长安。再说了，我长这么大，长安还没去过呢，长安的那些宗室贵戚，知道有我这么个叫刘秀的存在么？”
邓晨一时哑口无言，刘秀又道：“再说一条，就算当今天下要公选刘氏宗亲为天子，以我大哥刘縯（字伯升）之名望，天下豪杰所宗，那也是我大哥应选为天子。”
这一点邓晨更加无法辩驳，每次到舂陵丈母娘家去，耳朵里听见的都是“我的朋友刘伯升，我的兄长刘伯升，我的兄弟刘伯升，我的大哥刘伯升…….”听得耳朵里都长了老茧，在舂陵，当有刘縯出现的地方，那里的人物似乎都一时黯淡，在舂陵，刘縯即是太阳，所有的光芒都发自于他。
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光芒，人人都知道他，都传说他，都知道他胆识过人，都知道他一定非池中之物。
邓晨记得有一次，他去丈母娘家，那天，刘縯正和许多兄弟在一起，座客三千，宾客们正在大嚼酒肉，刘縯一言一笑，众多豪客都发了疯似的模仿学习，喧嚣震天，一些当地的捕快六扇门中人也在这里捧臭脚，正在大家非常热闹的时候………一个青年汉子挽着裤腿，带着遮阳笠从门外进来，他的腿上还沾着许多糊泥，卷起的裤脚上也沾着许多泥巴，揎起的衣袖上也是、脸上也是，手里拿着钉耙，见了众宾客，不住点头致意，但没有任何豪客在他脸上专注过。
有人问刘縯：“这是谁？”
刘縯道：“这是我家三弟，叫刘秀【刘秀兄弟排行第三】。”
宾客哄然，邓晨望着刘秀，默不作声地去往内堂，他的身影消失得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