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4年11月,英国政府颁布了一项带有明显歧视殖民地地方部队的新条例。条例规定:英王及英王在北美的总司令所委任的军官,其地位应在殖民地总督所委任的军官之上。地方部队军官在和英王委任的军官一起共事时,不以军阶论高低。条例一出,立刻引得英属各殖民地军界一片哗然。
这项政策的出台,严重损害了北美殖民地民众的尊严和他们对母国的依恋之情。这种公开贬低殖民地人民的名誉和智慧的行径大大削减了美洲人拥护英国的热情,为日后北美各殖民地宣布独立奠定了基础。在弗吉尼亚,丁威迪总督为了解决王家部队和地方部队的军阶问题,自作主张将民团的团级建制取消,也改为独立连的形式。
这样一来,华盛顿上校就变成了华盛顿上尉。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的华盛顿一怒之下,辞去军职,返回弗农山庄,过起了隐居生活。
困苦堡的失利和法军在俄亥俄河上的其他敌对行为引起了英国内阁的注意。为了防止大片殖民地落入法国人手中,英国政府决定在北美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将法国的军事力量从北美赶出去。
为此,英国政府从本土抽调精兵组成北美远征军,由爱德华·布雷多克少将担任殖民地部队的统帅,具体作战目标之一就是要收回被法军抢占的俄亥俄河岔口的迪凯纳堡。布雷多克是一位行伍出身的资深职业军官,他十分注重部队严格的纪律和技术细节的训练。
作为一个战术家,由他训练的部队动作熟练而准确。英国政府因此认为他适合到一个对军事科学没有经验的新国度去担任司令官。因为他能够把那里的新兵训练得服服帖帖,并且还可以解决正规部队和地方部队在一起时容易产生的军阶和礼节问题。
然而,事实证明,英政府的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布雷多克是一个勇敢而有经验的军官,但因为他墨守技术准则和军事规程,迷信欧洲正规严密的战术,因此不愿根据新国度的紧急情况采取必需而“不见于书本”的灵活战争策略。而他一直所注重的军人的准确性,在阅兵式中也许十分壮观,但在北美荒野中却经常妨碍士兵见机行事。
弗吉尼亚紧张的备战气氛和枪炮的隆隆声扰乱了弗农山庄的平静生活。华盛顿的军人气质开始昂扬高涨,渴望在军队中建功立业的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以志愿人员的身份加入到布雷多克将军参谋部,成为将军的一名上校级副官。需要说明的是,因为此次华盛顿是以志愿人员入伍的,他所担任的上校副官是个虚职,既没有实权也没有薪饷,还得自费购买军装马匹上前线。
尽管如此,他在做这一决定时,还是丝毫都没有犹豫。他热切地盼望着有机会在一个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的大兵团中,在大家公认为战术家的司令官的参谋部中获得军事经验。这一切都说明,华盛顿不但有精明的经济头脑,更胸怀大志,具有长远的政治目光。
基于上次战斗的经验,担任副官的华盛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向布雷多克将军进言。他建议在崇山峻岭中穿行的部队卸下大批累赘多余的物资轻装简行,在粮草征集问题上见机行事,让印第安武士充当侦察兵和警戒哨等。
但不幸的是,出于对欧洲战场经验的迷信,布雷多克将军对这些建议均没有采纳。就这样,这支庞大臃肿的“精兵”队伍奏着掷弹兵进行曲像蜗牛一样行进在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部队走了一个多月,才艰难地向前推进了100英里。途中印第安人主动请求去侦察敌情,也都被将军粗暴地拒绝了。于是他们的自尊心和积极性受到伤害,纷纷不辞而别,退出了抗法大军。眼看着部队开始面临信息不灵、粮食短缺、敌情不明的险境,急火攻心的华盛顿也病倒了。由于身体极度虚弱,不能骑马,华盛顿就坐在大篷车里,跟在部队后面缓慢前进。
1755年7月9日,部队推进到了距离迪凯纳堡15英里的地方。中午时分,布雷多克下令部队渡过孟农加希拉河,向迪凯纳堡挺近。士兵们都给枪上了刺刀,他们挥舞着军旗,在军鼓军笛齐鸣中,应和着“掷弹兵进行曲”的曲调,威武雄壮地渡过了孟农加希拉河。他们步伐轻快,刺刀在清晨的阳光下发出闪烁的银光,仿佛士兵们要去参加的是一场宴会,而不是准备去参加战斗。
随后,部队来到了一片丛林地带,两侧都是长满树木的丛林和有着高高灌木丛的深谷。布雷多克将军让部队穿过丛林中心的平原向前推进,他只派出了通常的向导和侧翼掩护部队,那情景“就像在圣詹姆斯公园阅兵似的”。华盛顿见地形险要,顿生疑窦,恐有伏兵,他顾不得病体未愈,翻身上马追上布雷多克将军,向他建议停止前进,先派印第安侦察兵或熟悉地理环境的弗吉尼亚巡逻兵到前方和两侧去搜索丛林和深谷。但骄傲自负且深信自己欧洲战场经验的布雷多克将军再一次不耐烦地对华盛顿的建议加以拒绝。下午两点的时候,丛林里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华盛顿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由于没有前期侦察,英军部队陷入了埋伏,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丛林里响彻着支持法军的印第安人魔鬼般的呐喊声和拼杀声,两侧的丛林和深谷中射出了法军猛烈的火力。但由于敌人散布在丛林和峡谷之中,英军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到,只能根据他们魔鬼般的叫喊声和他们步枪上冒出的阵阵青烟加以还击。
尽管英军英勇抵抗,布雷多克将军也是视死如归,但战斗没进行多久,英军已经死伤惨重。弗吉尼亚的士兵因为之前有对付印第安人的经验,他们都分散开来,藏在树后,以便寻找暗藏的敌人。华盛顿建议布雷多克命令正规部队的士兵也采取这种方法,但是,将军却执意使用欧洲战场的大兵团战斗模式,把部队分成连排,列队前进。
这样一来,毫无遮拦的英军更是成了法军的活靶子。不少士兵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主动躲到树后作战,但布雷多克却骂他们是胆小鬼,甚至用指挥刀砍杀他们。弗吉尼亚士兵躲藏在树后和法军英勇作战,但是他们发射时冒出的青烟,又成为英国正规军的射击目标,自相残杀了不少。战斗进行到最后,英军终于支撑不住,全面溃散下来,布雷多克力图压住阵脚,挽回败局,但也没有成功。最后,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肺部,他从马上跌落下来。卫兵把他安置在一辆马车上,逃离了战场。
7月13日夜间,布雷多克带着失败的痛苦与耻辱,在大草地与世长辞。这地方正是一年前华盛顿兵败之处。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既已为国捐躯,人们在责难他的时候,也不愿过分苛刻,当然更无从追究一位逝者的责任。倒是华盛顿,在整个战役的前后,他始终表现得勇敢而又镇定,充分彰显了其英雄本色。他事前提过正确的建议,战场上他又不顾病弱之身,在枪林弹雨中作战,还亲自操作发射炮弹。
在这中间,他的两匹坐骑先后被打死,上衣也被射穿4个弹孔,以至于后来很多人都说,他能从这场战役中生还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通过这场战役,华盛顿在逆境中所表现出的机智勇敢以及他所具有的远见卓识进一步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因此,他在人民心目中的威望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这次战役,英军共伤亡700多人,武器物资损失殆尽,成为英军在北美空前惨重的失败。更令人羞耻的是,事后查明,此地设伏的根本不是法军主力,而是一支分遣队。其中,法军正规军仅72人,其余士兵由加拿大人和印第安人组成,总共才850人。他们驻扎在迪凯纳堡的前哨杜坎堡中,听说有3000英军来攻,害怕守不住杜坎堡,就派出一支分遣队到河边阻击,于是就发生了上述的遭遇战。
后来,这场战役成为世界战争史上经典战例。同时,这场战役也破除了北美各州对英国军事力量的盲目崇拜。过去,北美各殖民地对英国的军事力量敬如神明,一度达到迷信的程度。通过这次事件,他们开始了解到对英国正规军力量的过高估计是没有充分根据的,这也为之后北美各州和英国的军事对抗奠定了心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