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老弟足下:
自七月发信后,未接诸弟信,乡间寄信较省城百倍之难,故予亦不望也。
九弟前信有意与刘霞仙同伴读书,此意甚佳。霞仙近来读朱子书,大有所见,不知其言语容止、规模气象何如?若果言动有礼,威仪可则,则直以为师可也,岂特友之哉?然与之同居,亦须真能取益乃佳,无徒浮慕虚名。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唯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与于我哉?去年温甫欲读书省城,吾以为离却家门局促之地而与省城诸胜己者处,其长进当不可限量。乃两年以来,看书亦不甚多;至于诗文,则绝无长进,是不得归咎于地方之局促也。去年予为择师丁君叙忠,后以丁君处太远,不能从,予意中遂无他师可从。今年弟自择罗罗山改文,而嗣后杳无信息,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予受父教,而予不能教弟成名,此予所深愧者。他人与予交,多有受予益者,而独诸弟不能受予之益,此又予所深恨者也。今寄霞仙信一封,诸弟可钞存信稿而细玩之。此予数年来学思之力,略具大端。
六弟前嘱予将所作诗录寄回。予往年皆未存稿,近年存稿者不过百余首耳,实无暇钞写,待明年将全本付回可也。
国藩草
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