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令人诧异的是,那些指控苏格拉底的检察官们通过什么手段让雅典人相信,他应被判处死刑。他们在对他的起诉书中写道:苏格拉底对法律的违犯主要体现在他对城邦所尊敬的诸神的轻慢并且他还引进新神,除此之外,他还带坏了青年人。
首先,说他对城邦所尊敬的诸神有所轻慢,他们给出什么证据了吗?他经常在家中祭拜,在城邦公共祭坛上也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这是有目共睹的;他进行占卜活动,也是众所周知的。
可能是苏格拉底对人们宣扬说是神明指教了他,从而被指控为引进新神,但是苏格拉底却不像那些从事占卜等工作的人真正引进了新神,苏格拉底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照着心中思想说话的,并且他所说的话后来也被证明是正确的,因为遵照他的言论为人处世的人都有所受益。
苏格拉底相信自己说的话会被证实,并且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后来都得到了验证,因此他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别人认为是自娱自夸的人,久而久之,别人也像信赖神明一样的信赖他。
苏格拉底对待不同问题的解决方法是不同的,他认为对于像把家庭和城邦治理好,以及那些结果很难预料的问题,应该通过占卜来决定如何去做;而对于建筑、金属冶金、农林艺术,以及人事管理或完成鉴赏、推理等工作,则要通过学习科学知识来进行解决。
但是他又说,这类事情最关键的地方通常都被神明私藏起来了,而这些关键的点又通常不被常人所注意;因为,那些辛勤耕作的人不一定完全获得自己的劳动果实;那些善于建屋的人不一定能住进自己盖的屋子;那些带兵打仗的人不一定从中获利。因为当国家领袖也不见得就对自己有利,就像攀附权贵的人也可能遭到流放,娶到年轻貌美的女子未必就能获得幸福。他把上述这些意志不随神意改变而是凭人的智力而决定的人称为疯子,就像他把某些明明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却固执地占卜询问神意的人称为疯子一样。
例如:某人提问:让有赶车经验的人去做车夫好,还是让一个对此一窍不通的人去做车夫好?让懂开船的人去管船好,还是反其道而为之?这就跟一个人可以通过计算、测量、权衡能解决的事,还纠结是否需要询问神明一样。苏格拉底认为,自己能解决这类问题还偏要去询问神明,这样的人有罪!他说,人的本分就是学会能学会的东西,然后通过占卜向神明询问那些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情。因为神所眷顾的人总会有神为其指点迷津。
苏格拉底总会到人多的地方散步、锻炼。当早集开始后,人渐渐多起来,人们通常会发现苏格拉底总会出现于此,并且经常进行演讲。演讲开始时,对任何人,听或不听其内容,都是自由的。但没有任何人听见苏格拉底有过什么对神明不敬的言论。因为他不像一般的哲学家那样,辩论事物的本性,推想智者们所称的宇宙的奥秘。
相反,他总是力图证明那些热衷于思考这类题目的人是愚妄的。他经常问他们:是否自认为对人类世界的认知已经达到极限进而去研究宇宙?或者是完全忽略了人类事务且自认为做得很合适。更令他感到惊异的是,人们竟然没看出,人类是不可能满足于单纯的研究的。因为那些以此为荣的研究者们各持己见,互相疯狂地争执着。
那些疯狂的人有的对于应当惧怕的事毫不惧怕,有的却惧怕一些不应恐惧的事;有疯狂者全然不知何为羞耻,有的却耻于出现在人前;更有甚者对于神灵之说不以为然,却有人敬拜石头、木头或野兽;当然,在那些疯狂者中,有人认为一切存在是一个整体,也有些人认为有无数个世界同时存在;还有人认为万物是永远运动的,当然,也有人认为任何事物都是静止的;也有人认为万物不断发生并腐朽着,更有甚者坚信事物是不会腐朽的。
对于这些疯狂的哲学家,他还要问,他们能否像那些学会了某种技艺的人那样,为了自己挚爱的人而致力于将学会的技艺付诸实践。
同样,那些研究宇宙万物的人,当他们发现万事万物都是凭借某些规律运行之后,也希望能够制造出风、雨和不同的时节以及他们自身向往的任何东西来,还是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期望,仅仅是满足于知道这类事物是怎样产生的呢?这是苏格拉底对上述从事这类研究的人的一些评述;当然,他自己也经常对一些关于人类的问题作一些辩论。
比如,研究虔诚或不虔诚的概念;探究适当或不适当的尺度;摆清正义或不正义的方向;思量精神健全或不健全的内容;考究什么是隐忍和懦弱,梳理什么是国家和政治家的风度;思考什么是统治人民的政府,以及研究善于统治人民的人所应具备的品格;还有一些别的问题。他认为备受人们尊重的人应是那些精通这类问题的人,而那些不懂的人,与奴隶无异。
因此,对于苏格拉底鲜为人知的问题,法官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也是不足为奇的,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不了解那些为人熟知的事情。当他还是议会的成员的时候,他曾作为议员做过就职宣誓,当时他表示将依法进行表决。之后,他担当了人民大会的主席,虽然民众再三要求他做一次违法表决去处死塞拉苏洛斯、艾拉西尼底斯及同僚,他当时严词拒绝,即便群众迁怒于他,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发言威胁他。
因为他认为人应当诚信,委曲不可能求全。他觉得神明知道一切事,并会把她知道的事向人们指明。
如上所述,我认为,雅典人不应该认为,苏格拉底对神明的认识不够全面。他从来没有说过或做过对神明不敬的事,他只是做了一些虔诚的事或说了一些虔诚的话,一旦有人仿效他的为人处世之风,这些人就会被认定是十分虔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