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的诺娃突然之间发起病来。而且他这种病真是前所未闻——他竟胡思乱想,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这种奇思异想是打哪儿来的呢?啊,原来他的奶奶一个月前去世了,他的奶奶生前老是没完没了地给他大讲天堂如何如何的故事。她讲过,在天堂里既不必工作,又不用学习;吃的有野牛肉、鲸鱼肉;喝的有上帝专为好人备下的圣酒;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当然也不用履行职守。
奶奶的去世使诺娃变得懒散,不愿早起,不想读书。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干——只想上天堂。
既然上天堂的惟一途径就是死亡,于是他就拿定主意,打算尽快死去。由于他朝思暮想早日死去,不久,他就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不用说,他的双亲万分忧虑。全家人都千方百计地想说服诺娃,要他相信自己还是个活人,可他就是听不进去。他总是说:“为什么不把我埋掉?你瞧,我已经死了。就因为你们,才害得我上不了天堂。”
父母请了很多医生来给诺娃诊治,每个医生都竭力想使他相信,他还活着。他们对诺娃说:“你不是照样在说话、吃东西吗?”可是,过了不久,诺娃就吃得越来越少,话也不大说了。于是家里人担心他真要死了。
在绝望中,诺娃的爸爸卡迪什去求教一位以学识渊博与智慧非凡著称的了不起的医学专家约兹医生。听了关于诺娃病情的一番描述以后,这位医生说:“我答应八天治好你儿子,只是有个条件——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管这些事可能显得多么不合常情。”
卡迪什满口应承,于是约兹医生表示当天他就要去看看诺娃。卡迪什回到家中,嘱咐妻子丽莎和仆人们:大家都得遵照医生的吩咐行事,绝对不许讨价还价。
约兹医生来到后,被引到诺娃房内。诺娃躺在床上;因绝食而显得脸色苍白,身子瘦弱。
医生瞧了诺娃一眼,叫了起来:“你们为什么把尸体搁在屋里?为什么不举行葬礼?”
一听这话,诺娃的父母惊呆了,可诺娃却顿时神采飞扬;他眉开眼笑地说:“瞧,我讲对了吧!”
尽管诺娃的父母被医生的一席话搞得大惑不解,但他们想起了先前应承的诺言,就毫不迟延的去张罗葬礼。
医生要求把一间房间布置得看起来像天堂一样:房间四壁挂起白色绸幔,窗户安上百叶挡板,低垂的帷幕遮得严严实实,蜡烛日夜长明。屋里除了诺娃,只有一位一身皆白的老人,背上有双翅,俨然天使模样。
诺娃被安放在一具没盖的棺材里,接着进行安葬仪式。诺娃由于兴奋而精疲力尽整个葬礼他都在沉睡。等他醒来,发觉自己来到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于是问:“我这是到哪儿啦?”
“天堂里,先生。”背着双翼的老人回答说。
“我可饿坏了,”诺娃说,“我想吃点鲸鱼肉和圣酒。”
很快,几个金盘子摆在了面前,里面满盛着大鱼、大肉,还有石榴、柿子、菠萝和桃子,旁边还有一个金色的高脚杯,里面满盛着圣酒。
诺娃狼吞虎咽,饱餐一顿。吃完后,他一下子就跌入梦乡,睡得又香又甜。
一觉醒来,时间已是早晨,可是完全像在夜里:窗上挡板紧闭,室内蜡烛通明。老人一见诺娃醒来;忙将昨天所吃的同样饭菜送进来。
诺娃发问了:“你们这儿难道没有牛奶、咖啡、新鲜奶油面包卷吗?”
“没有,先生。在天堂里,总是吃一样的东西。”老人回答说。
“现在是白天呢,还是仍然是夜晚?”诺娃问。
“天堂里是昼夜不分的。”
诺娃于是又吃起那些鱼、肉、水果,喝起圣酒来,但胃口已远不如前。吃完后,他问:“什么时候啦?”
“天堂里,时间是不存在的。”老人回答说。
“现在我该干些什么呢?”诺娃问。
“先生,在天堂里什么也不用干。”
“我的奶奶住在哪儿呢?”诺娃打听着。
“天堂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住所。”
“我可以去看她吗?”
“天堂里,每个人的住地离得太远,没法串门。”
“我家里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呢?”诺娃问。
“您父亲还能活20年,您母亲还能活30年。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来不了这里。来了这里,你们也不能相互见面。”
“那么说,余下的年月,我得孤零零地一个人度过啦?”
“是这样,先生。”老人说完,就要离开。
“您能陪我多说说话吗?”诺娃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
“不可以,等你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我就去接待别人,这是我的职责。”
“可是,可是……”诺娃几乎要流泪了。
也许是看见诺娃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老人转过了身子,用一种没有表情的声调说:“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克莱尔斯的故事。”
……
当克莱尔斯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曾梦想住在一所有门廊和花园的大房子里;娶一位身材修长、美丽善良的姑娘,她有乌黑的长发和碧蓝的眼睛,她弹奏琴声美妙、唱歌歌声悠扬;有三个健壮的儿子,在他们长大之后,一个是杰出的科学家,一个是参议员,最小的儿子要成为橄榄球队员;而他自己要当一名探险家,登上高山、越过海洋去拯救人类;拥有一辆红色法拉利赛车……
可是有一天,在玩橄榄球时,克莱尔斯的膝盖受了伤。从此他再也不能登山,不能爬树,不能到海上航行。他开始研究市场销售,并且成为一名医药推销商。
克莱尔斯和一位漂亮善良的姑娘结了婚。她的确有乌黑的长发,不过却身材矮小而且眼睛是棕色的;她不会弹吉他甚至不会唱歌,却能做美味的中国菜;她画的花鸟更是栩栩如生。
为了经商,克莱尔斯住进了城中的一座高层建筑。在此,他可以俯瞰蔚蓝的大海和城市的夜景。但是,没有门廊和花园,不过有一只惹人喜爱的小猫。
克莱尔斯有三个非常漂亮的女儿,但最可爱的小女儿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女儿们都很爱他,但不能和他一起玩橄榄球。他们有时去公园追嬉,可他的小女儿却只能坐在树下自弹自唱——她的吉他虽然弹得不好,可歌声却是那样的委婉动听。
为使生活过得舒适,克莱尔斯挣了很多钱,却没能开上红色的法拉利赛车。
一天早晨,他醒来后,又回忆起往日的梦境。“我真是太不幸了。”他对他最要好的朋友说。
“为什么?”朋友问。
“因为我的妻子和梦想中的不一样。”
“你的妻子既漂亮又贤惠,”克莱尔斯的朋友说,“她创作了动人的图画并能做美味的菜肴。”但他对此却不以为然。
“我真是太伤心了。”有一天克莱尔斯对妻子说。
“为什么?”妻子问。
“我曾梦想住在一所有门廊和花园的大房里,但是现在却住进了47层高的公寓。”
“可我们的房间不是很舒适嘛,而且还能看见大海,”妻子说,“我们生活在爱情与欢乐中,有画上的小鸟和可爱的小猫,更不用说我们还有三个漂亮的孩子。”但我听不进去。
“我实在是太悲伤了。”他对他的客户说。
“为什么?”客户问。
“我曾梦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探险家,但现在却成了一名秃顶的商人,而且膝盖落下了残疾。”
“你提供的药品已经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可他对此却无动于衷。
“我简直太不幸了。”他对他的会计说。
“怎么回事?”会计问。
“因为我曾梦见自己开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赛车,而且绝不会有生活负担。可是现在,我却要乘公共交通工具,有时仍要为挣钱而工作。”
“可你却衣着华丽,饮食精美,而且还能去欧洲旅行。”他的会计说。
但他仍旧心情沉重。他并且依然梦想着那辆红色法拉利赛车。
“我的确是太不幸了。”他对他的牧师说。
“为什么?”牧师问。
“因为我曾梦想有三个儿子,可我却有了三个女儿,最小的那个甚至不能走路。”
“但你的女儿却聪明又漂亮,”牧师说,“她们都很爱你,而且都有很好的工作。一个是护士,一个是艺术家,你的小女儿则是一名儿童音乐教师。”
可克莱尔斯却同样听不进去。极度的悲伤终于使他病倒了。
一天夜里,他梦见自己对上帝说:“小的时候,你曾答应满足我的所有要求。你还记得吗?”
“那是一个美好的梦。”
“可你为什么没有把那些赐予我?”
“我能够赐予你,”上帝说,“不过,我想用那些你没有梦见的东西而使你惊奇。我已经 赐予你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妻子、一个体面的职业、一个好的住所及三个可爱的女儿。这些的确都是美好的……”
“可是,”他打断了上帝的话,“你并美把我真正想要得到的赐予我。”
“但我想,你会把我所真正希望得到的给予我。”上帝说。
“你需要什么?”克莱斯从未想过上帝要得到什么。
“我要你愉快地接受我的恩赐。”
这一夜,克莱斯终于躺在黑暗中进行思考,并终于决定重新再做一个梦。他希望梦见往昔的阳光以及他已经得到的一切。
克莱尔斯康复了,幸福地生活在位于47层的家中。他喜欢孩子们的美妙声音,喜欢妻子那深棕色的眼睛与精美的花鸟画。夜晚,他在窗前凝望着大海,心满意足地观赏着城市的夜景。从此,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
当诺娃还沉浸在精彩的故事情节中时,老人已不知不觉地走了。
痴迷了很久,诺娃站起身,来回踱起步来。这是奶奶去世后,他第一次产生了想做点什么事的愿望,但在他这个天堂里,实在又无事可做。他惦念父亲,挂念母亲,想念同学们。他真希望能读点什么,还想去找小伙伴谈谈。在极度的空虚中,诺娃想起了一幕幕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