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和谐,没有争吵,没有误会。然而,我们无法摆脱大学故事的悲剧结局。
我和他初次见面是在刚进清华园的那一天,我一个人来报到。把行李放在宿舍后,我便一个人跑去欣赏让我梦想已久的清华园。由于匆忙,竟忘记看宿舍楼是哪幢,只记得楼层和门牌号。
逛完校园已近黄昏,这下才想起来要找宿舍楼。我这个人很毛糙,又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走在这偌大的校园里,真不知求助哪方神仙,我只得凭着记忆回想宿舍楼周围的环境。正当我无奈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张琴,怎么找不到住处了?”我好奇怪,怎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望着我一脸的迷惑,他解释到:“我和你是同一系的。那会儿,你来签到的时候就看到你了,也许你没注意我吧。我比你高一级。看你这么着急,一定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点点头。他指给我回去的路。这就是我们的初识。
校园很大,第一天我就迷了路。校园又很小,这以后,我又经常能见到他。第一次在花园里背英语,猛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他向我问好,我只是微微地向他笑了一笑。他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可是我却不知道他叫什么。第一天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我却没有问人家的姓名。
又一次,在食堂里我们相遇了,他冲我微微一笑。忽然有人喊一句:“阿昭,我在那边窗口买点儿东西,你等我一下。”他答应了一声便走开了。这时我才知道他叫阿昭。
几乎每天早晨在我背书的时候都会发现他的微笑。后来我们相恋以后,我问起他为什么每天早晨都会在花园中出现。经我一再追问他才告诉我,原来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才有了为我指路,继而在细微的观察下,经常在花园中出现他的身影。
阿昭是个很不错的男孩,聪明、帅气,也很善解人意。女伴们都说我们是很好的一对儿。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大学里最快乐的时光。月光下我们漫步在河塘边,晨曦中我们读书于小径上。读书累了,抬起头,他就在我对面,送我一个微笑,倦意已经跑了一半;雨中他替我撑伞,雪中他帮我把围巾系紧;他下课晚了,我替他把饭打回来;他运动的时候,我坐在一边观看,渴了,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我们很和谐,相处得很好。
我怎能制止我的灵魂不向你的灵魂接触?我怎能让它越过你向着其他的事物?
可是,我们终究没有能摆脱大学故事的悲剧结局。
阿昭已经大四了,面临着工作的问题,更确切地说面临着是否返乡的问题。他是独生子,父母希望他留在身边,他又是个极其孝顺的儿子。
以前,我们生活得很幸福,那是因为我们在象牙塔的庇护下。可是,现在我们得面对现实。我们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初秋的一天,我和阿昭坐在草坪上,他给我讲解一条公式。后来我们闲聊起来,蓦地,他问我:“这个国庆你打算去哪?”我天真地望着他;“和你在一起呗。”他说:“我爸爸妈妈写信叫我带你到我们家去玩。”“好啊!”我爽快地回答道。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见我这么高兴就没说,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初秋的阳光。
在他的家乡,我们玩得很开心,他的父母对我也很热情,介绍好玩的地方给我,并让他带我去玩。
临走时,他的父母找我谈了一次话,只是述说了他们对儿子的爱,说阿昭以后将回家乡工作,问我愿不愿随他回来。听到这些,好像我们的美好梦想都即将破灭,也许这就是我和阿昭分手的预兆。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我能理解阿昭,他舍不得我就像我舍不得他一样。毕竟我们一起相处了两年多的美好时光,我们共同拥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以至若干年后我们回忆起大学生活都不可能不提到对方。我们曾经计划着我们美好的未来,我们都没有做好离开对方的心理准备。
阿昭如果不回去,那就对不起他的父母,他为了我而伤害他的父母,那我也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阿昭的家乡虽然很美,他的父母对我也很好,可是我不能随他回去。因为我也有难言之隐,我也是父母的独生女,他们的掌上明珠,千里迢迢考到北方来,已经使他们的心灵遭受了一次苦难的历程。我离开了父母,又有谁来照顾他们呢?但是面对阿昭的柔情,我又不忍离开他。
寒假之前这一段日子,我和阿昭都是很痛苦的,都不愿面对现实。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尽量回避毕业的事,想重新回到往日那快乐的时光。可是,我们每个人都经受着煎熬,谁也不想伤害对方,都想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假期回到家,我和母亲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谈心。这是女儿第一次郑重地在母亲面前提到关于爱情的问题。但从母亲的目光中我可以看到她是理解女儿的,她认为女儿已经长大,她是信任女儿的。我还给母亲看了我和阿昭的合影,她也为女儿能得到这样一份真爱而高兴。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女儿把握好,她还说即使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也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很开心的。他们会用回忆我在他们身边的每个日日夜夜的办法来欢度晚年。听了之后,我真的很心酸,我虽然舍不得阿昭,可是我也舍不得我的父母啊!
晚上,我睡在床上。母亲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旁,她坐在我的床边,抚摸着我,不知不觉我感觉母亲在流泪。虽然白天母亲很坚强地说她不在乎,其实她怎能舍得女儿离她千山万水。
短暂的假期很快结束了,我又不得不回到学校面对阿昭,面对现实做出抉择。
也许,分手是最好的选择,那样受伤害的人就不会太多。也许阿昭的朋友说得对,“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我不敢对阿昭说,可又不能不对阿昭说。
我们约定给对方一段思考的时间,最后做出决定。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我们都已很憔停。我真不忍心看到阿昭为我而伤心,为我而憔悴。我们走在经常走的那条小路上,谁都不肯说话。这条路我们曾经走过无数次,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长。我们曾经在这条小路上背诵英文,以后却不能了。
我的泪止不住流下来,滑过脸颊,落在衣上。阿昭替我擦了擦泪,拥我人怀,我硬咽不能语。
夜风很冷。阿昭替我擦干眼泪,告诉我没有他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他跟我一样痛苦,但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们谁也不怪对方,只怪当初考虑得太少。可是考虑得太多,就未必会得到纯真的爱情。最后,他嘱咐我要安心地好好学习;我叮咛他要努力工作,照顾好父母,不要替我担心。他把我送到楼下,我要他先走我再上楼。他只得转身先走。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又哭了。把他叫住,跑上前去,沉默了一下说:“我们仍做很好的朋友。”他点点头。
虽然没有“东风恶,欢情薄”,可是却“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蚊绢透,槐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阿昭走前的一两个月,我尽量避免与他见面,怕彼此都太伤心。可是,有时又希望远远地能够看到他,希望看他一眼,知道他很好。
分手了,可是心里却放不下他,总是回想那美好的两年多的生活,回想起他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帮助我,回想起月下的柔情,回想晨曦中的朝气。回想起一切,又不忍去回想。那样就会更加地伤心。
阿昭终于要走了。我想最后一次还是去送他吧!毕竟我们曾经拥有美好的时光,毕竟我们曾经约定仍是好友。
我要让他安心地回去。在车站时我很平静,和他漫不经心地闲聊几句,不让他替我担心。气笛终于鸣响,我们分别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我送他上车,望着他那深情的目光,那依依不舍的目光,我们仍是好友。
列车慢慢地启动了,我的泪水也慢慢地掉下来了,一滴,两滴,三滴……
再见了,我的好友。再见了,曾经拥有过共同梦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