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侯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退朝而有喜色。吴起进曰:“亦尝有以楚庄王之语闻于左右者乎?”武侯曰:“楚庄王之语何如?!”吴起对曰:“楚庄王谋事而当,群臣莫逮,退朝而有忧色。申公巫臣进问曰:‘王朝而有忧色,何也?’庄王曰:‘不谷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是以忧也。其在中岿之言也,曰:诸侯得师者王,得友者霸,得疑者存,自为谋而莫己若者亡。今以不谷之不肖,而群臣莫吾逮,吾国几于亡乎!是以忧也。’楚庄王以忧,而君以患!”武侯逡巡再拜曰:“天使夫子振寡人之过也。”
——《荀子•尧问》
[译文] 魏武侯谋划政事很恰当,大臣们都比不上他,他退朝以后面有喜色。将军吴起见状,上前说:“大王您可曾听左右的人说过楚庄王的故事吗?”武侯说:“楚庄王的故事怎么样?”吴起答道:“当年楚庄王谋划政事很恰当,大臣们都比不上他。他退朝以后面有忧色。楚大夫申公巫臣就上前去问道:‘大王退朝后面有忧色,这是什么原因呢?’庄王说:‘我谋划政事得当,大臣们都比不上,因此我才忧虑。殷代的中岿说过:诸侯能得到良师的指点就能称王,能得到好友的帮助就能称霸,能得到和自己才能相当的人的辅助,就能保住国家,如果每一件事情都亲自谋划,认为别人都不如自己,那他的国家就会灭亡。如今我自己不贤,而大臣们还比不上我,我的国家不是接近灭亡了吗?所以我感到很忧愁。’楚庄王以此而忧,大王您因此而喜,这有多危险啊!”魏武侯听了之后,后退一步,连拜两拜,高兴地说:“这真是上天派先生来补救我的过错啊!”
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酒酣,诸鲁君举觞。鲁君兴,避席择言曰:“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齐桓公夜半夜不噪,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调五味而进之,桓公食之而饱,至旦不觉,曰:‘后世必有以味亡国者。’晋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听朝,遂推南之威而远之,曰:‘后世必有以色亡其国者。’楚王登强台而望崩山,左江而右湖,以.临彷徨,其乐亡死,遂盟强台而弗登,曰:‘后世必有以高台陂池亡其国者。’今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左白台而右闾须,南威之美也;前夹林而后兰台,强台之乐也。有一于此,足以亡其国。今主君兼此四者,可无戒与!”梁王称善相属。
——《战国策•魏策二》
[译文] 梁惠王魏婴在范台宴请各国诸侯。酒正喝到高兴时,梁王请鲁共公举杯共饮。鲁君兴奋地离开坐席,选择着词句说:“从前尧帝的女儿命仪狄作酒,味道很美。仪狄把酒进献给大禹,大禹喝了之后也觉得很甘甜,于是就疏远了仪狄,戒喝甜酒。他说:‘后代必有嗜喝甜酒而使国家灭亡的人。’齐桓公半夜不想吃东西,易牙就又烹又熬又烧又烤,再调合上五味,把饭菜送上,桓公觉得很好吃,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睡醒,后来他说:‘后代必有因为贪吃美味而使国家灭亡的。’晋文公得到美女南之威,一连三天不去处理朝政,于是他推开南之威疏远了她。后来他说:‘后代必有因为贪恋美色而使国家灭亡的人。’楚庄王登上强台远眺崩山,左边是长江右边是大湖,登临徘徊,只感觉到山水之乐而忘记人之将死,于是在强台上发誓不再游山玩水。后来他说:‘后代必有因为修高台、山坡、美池而使国家灭亡的人。’如今主君您的杯里好似仪狄酿的酒;您的饭菜犹如易牙烹调的;您身体左边有白台,右边有闾须,都是南之威一般的美人;前面是夹林后边是兰台,犹如游强台一样的乐趣。有一种这样的乐趣就可以使国家灭亡。如今,您兼有这四种乐趣,可以不必戒备了!”梁惠王听后连连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