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赖莎的父亲在门上轻轻敲了敲,以引起我们的注意。
这时我和赖莎已经发泻完了心中的愁闷,又在一起有说有笑了。
“安卡,我现在必须请你离开了。”赖莎的父亲说,又加上一句:“拜托。”
“我明白。”我应道,再次转向赖莎,和她再一次紧紧地拥抱。
“永远别忘了我,安卡。”赖莎说,她取下了自己的护身符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以前我从没见她取下来过。“答应我一直戴着它,安卡,就像我一直都在离你的心很近的地方。”
“但是赖莎,我不能……”
“你必须收下,安卡。等我们重逢的那天再将它还给我。爸爸,那样可以吗?”
我转向赖莎的父亲,征求他的同意,才能收下这个友谊的信物。他勉强地点了头。
“我会永远珍惜它的。”
“等我们下次见面时,一定要立刻把它拿给我看,安卡,不管那是多少年以后。”
“人在物在,我保证,赖莎。”
“你会写信给我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
“好,那么再见了,安卡。我最亲爱的朋友。”
“再见了,赖莎。”
我们最后拥抱了彼此,我便随赖莎的父亲离开了房间。当他关上房门时,我在门口回过身去,依依不舍地向赖莎挥手道别。她一边冲我挥手,一边抹着泪水。房门关上的刹那,我知道我们恐怕再也不会相见了。
“安卡。”赖莎的父亲在大门前停步:“我希望你明白,对这样的结局我也非常难过。”
我抬眼看向他,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悲哀的面孔。
“我并不想把你们俩分开,”马克西姆先生静静地说,“我珍爱我的女儿,也看重她的朋友。尤其是你,安卡,你想必知道我和你父亲曾经多么亲近,直到……”
他牵起我的手,“你还太小了,不会明白的,安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所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请相信我。在你父亲出事之后,还让你和赖莎继续交往是很不明智的,对你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我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去理解,去相信他的所为是出自好意,但最后还是无法接受他的理由。
“在我们搬来你的国家之前,我们在自己故乡也遭到过迫害,安卡。我们已经目睹过这种事了。请你理解,我阻断你和我女儿的友谊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使她痛苦。”
我不知道要如何应答,于是不作声地听着。
“你是个很棒的孩子,安卡,完全不该遭到命运那样残酷的对待。可我们无力改变一切,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但愿最坏的命运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而你父亲就错在这里,安卡。他是个勇敢的人,可这些凶残的家伙根本不把勇气放在眼里。你父亲是个英雄,他值得你骄傲。”
他的话抓住了我的全部注意。
“但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教训,安卡。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的所为都是为了赖莎好,把她的安全摆在了她的童年友谊之前。请原谅我,安卡,正如我希望赖莎有一天也能原谅我。现在去吧,愿幸运眷顾你,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不论你去向何处,赖莎会永远记得你的。”他用瘦长的手指拿起我颈上的护身符,将它轻轻塞进了我的外套里,然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下次再见到她时,记得一定要把这个还给她。”
如果这些话,我听得那样幸苦,说的人又该多么难受。我看见他的黑眼睛里涌上泪水,知道他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他很恐惧。为他的家人而恐惧,为他的妻子凯瑟琳,还有他唯一的女儿赖莎。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人的怨恨,是他将我和我的朋友分开的。现在我对他却只有同情。
我握着他的手,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亲,“我正努力理解,马克西姆先生。我很努力地在理解。请保护赖莎,别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的心永远和她在一起。”我转身,拉起尼古拉的手走上街道,没有再回看一眼。
回家的路途漫长而阴郁。尼古拉已经累了,央求着我抱他,但我没有心情答理,我的思绪缠绕在别的事上。到家时,我在门口停下,让尼古拉先进屋。
“你先进去,尼古拉。我一会儿就来。”
尼古拉仰头看着我:“你怎么哭了,安卡?”
我竭力保持着镇静,“是我的眼睛里进了沙子,小家伙,没别的。进去吧,去看看妈妈打点行李是否需要帮忙。现在肯定快到上火车的时间了。”
尼古拉被我一语点醒,欢快地奔进了屋,留下我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泪水再度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