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期一出门上班之前,我又给蜜糖加了些饲料和水。就我所知,她已经很有规律地排泄了,排泄物看起来也正常,尽管我也不清楚澳洲鹦鹉的排泄物应该什么样。过去,我出门上班的时候,总是为草雀开着收音机。所以我还是打开了收音机,希望能让蜜糖在白天不那么无聊。我给她买的玩具就挂在笼子上,还没被碰过。
那时,我有一台答录机,这样我就能够听到家里的声音。10点左右,我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按下密码,仔细听着。除了模模糊糊的广播声,我什么都听不到。挂断电话,我又打过去,这样我就可以留言让蜜糖听到了。
“嗨,蜜糖弗兰克林,”我对着电话话筒说道,“你还好吗?我很快就到家了。”我试着想象,听到我的声音穿过广播声时,她会是什么样儿。希望电话不会吓到她。她是不是头又歪向了一边,做出那副我觉得特别可爱的模样?
挂断电话,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也很庆幸有个独立的办公室,不至于让别人看见我的傻样。
那天下午我冲回家,刚把钥匙插进门锁,就听到了响亮的鸟叫声。她就在那儿,不停地走来走去,速度飞快,简直让人看不清楚。我觉得她看到我很高兴。真是不可思议!
我看向笼子里,跟她说“你好”。她不再踱步,停在笼门上抬头看着我,突然叫了起来。
“我也很想你。”我说道。“我先去换衣服。”她的鸣叫声伴随着我进到卧室里,直到我把衣服换完。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和她一样兴奋。
我鼓起勇气,让这只小黄鸟站到手指上。我们沿着走廊走到书房。我坐在书桌前,让蜜糖弗兰克林爬上我的肩膀,然后打开苹果电脑。蜜糖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要听我解说。
“我在这儿花掉很多时间,”我告诉她说。
当我把手举高到蜜糖面前时,她优雅地踏上了我的手指。我让她跳到书桌上。她有一点跌跌撞撞,于是我又开始琢磨她的笨拙。我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总是一片凌乱,所以她可能是绊在了铅笔或别的什么东西上。蜜糖纹丝不动地站了许久,环顾周遭的一切。她尾羽的末端有些脏,就像刚刚才从土堆里钻出来似的。有两根尾羽折断了,斜斜地吊在那里。
她爬上了一本打开的平装书,这样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我键盘上的双手。她看着我在谷歌里输入了“澳洲鹦鹉”。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叫做“鹦鹉新语”的论坛。我读了一些帖子,这让我有了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因为看起来这个论坛的成员对于澳洲鹦鹉无所不知。
我一边分心看着仍旧一动不动的蜜糖弗兰克林,一边录入了一条信息:“我刚刚买了只澳洲鹦鹉。她有五个月大,应该算是成鸟还是幼鸟呢?”我敲了输入键,等待回复。
我等着,希望能有人很快回复,同时把手指伸向小鸟。她优雅地迈了上去,然后跑到了我的肩膀上。
几分钟后,我收到了来自一位论坛管理员的回复。“五个月还是很小的幼鸟。你会在这个讨论版找到许多能帮你的人,只要有问题就尽管问吧。”
幼鸟?蜜糖看着我。我把手指伸向她,但是她嘶嘶叫着,缩了回去。
“她总是跌跌撞撞的,”我写道,“这样正常吗?还是她脑子有什么问题?另外,她有两根尾羽折了。”
“对于幼鸟而言完全正常,”有其他人回复,“他们需要时间学习,也会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羽毛。”
我谢过回复的人,另外也感到很好奇,这个人得有多少只澳洲鹦鹉才能知道这么多关于幼鸟的事儿啊。一只鸟也需要学习怎么当好鸟,这太让人惊讶了。我原本以为鸟儿离开鸟巢的时候,立刻就会知道它们需要知道的一切。我从来都没想过,小鸟也要学习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羽毛向上竖起。她还要学些别的什么吗?谁来教她啊?做人就已经够难的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教一只小鸟什么。
我退出登录,又一次把手指伸向蜜糖。她迈了上去,然后跑到我脖子后面。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告诉她,“如果你让我摸摸你,你就知道了。我打赌你会喜欢被抚摸的,真的。”
直到我回到客厅,这只鸟儿都没再动过。她迈上我的手指,不太情愿地进到自己的笼子里。我关上了笼门,她开始不停地跑来跑去,想出来。当弄明白我不打算再放她出来时,她停了下来,盯着我。
我重新加满了鸟食罐和水罐,又更换了垫纸。蜜糖爬到了栖木的最高处看着。我有一种感觉,她在监督我,然后根据这些杂事干的好坏来给我打分。她接下来会干什么?在鸟类评价表上给我记上一笔?要应对这么有个性的小家伙,我还没做好准备。我觉得鸟儿……其实,仅仅就是鸟儿罢了。
我和蜜糖弗兰克林的关系,在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四的几个晚上都没什么进步。有时,我让她待在笼子外面的顶上,或者把她带到书房,直到该上床睡觉为止。但是无论我跟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她都不肯让我抚摸她。我开始觉得,她会一直这样下去。星期五,我又因为工作的事度过了糟糕的一天。开车回家的时候,我简直心灰意冷。
在外人看来,我的工作非常不错。大学医院聘请我担任文件管理经理,监管和协调保险单还有其他重要的出版物,但是因为没完没了的重组,我最后被放到了一个为保险和鉴定收集信息的部门。
那个星期五,我才得知,我的经理一个月前已经让我“自愿参与”了另一个项目,但是,像往常一样,他跟我连提都没提一声。这个项目需要进行大量的数据处理,尽管我已经和他解释了很多次我做不了这类的工作。除去基本的加减法,对于数字我简直是无可救药,而且我也不可能会去申请任何需要做数据分析的工作。我甚至没能完全搞清楚这个项目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天,两名主管不肯在医院的保单上签字,因为他们从不签署任何需要他们或者他们的部门负责的文件。这样,我就得向医院的负责人解释,为什么这些保单送晚了而且还没签字。
我一直申请在大学系统的内部进行调动,但是这套自动职位匹配系统的目的,似乎是剔除申请人,而非把他们与开放申请的职位相匹配。那天,我才得知,自己申请并且面试过的一个职位给了体育系一个主管的侄女。
我喜欢曾经共事过的大部分同事,但是在那里工作的15年多却已经使我精疲力尽。对于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见怪不怪:比如听到最高级别的管理者向雇员大吼大叫甚至破口大骂;或者听说部分雇员的薪水有两位数的涨幅,而其他人却被告知没有钱涨薪水;再或者我们要在拥挤的办公室里忍受天花板破碎的墙砖和已经泄露的管道,而行政办公室一侧却每两年改造一次。
我没有勇气搬到别的州去,因为我的家人都在这里,而且我几乎所有的朋友也都住在这里。对于收拾行装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我觉得自己已经太老了。而且我为人一向直率独立,在这个排挤一切不合群之人的世界,这一点并不会让我好过些。我就这样被套牢在这里,一如落入陷阱的动物。
回到家,我打开蜜糖的笼子。她迈上我的手,跑到我脖子后面。我坐了下来,第无数次祈祷自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心里也清楚这根本不可能。现在,我有了这只鸟儿,对我完全无所谓。是啊,我是把自己逼到墙角了。
我觉得蜜糖弗兰克林在向我的肩膀慢慢挪动。然后,我感到她温暖而柔软的小脑袋就贴在我脖子一边。
我僵在那里。她又一次把头贴到我的脖子上,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我转过头去看她,却迎上她满是期望的目光。我抬起手,尝试着轻轻触碰她。她低下头,让我轻抚她的羽冠。
我把手伸向她,她稳稳当当地站了上去。我把手放到自己胸前,然后轻柔地慢慢抚摸着她。太神奇了——这个柔软、温暖的黄色小东西终于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并让我抚摸她了。我的眼里满是泪水。她的头偏向一边,这样我就可以抚摸她的耳侧。然后她的头又偏向另一边,唯恐我忘记另一边的耳朵。她完全沉浸在对这抚摸的享受之中了。
“谢谢,”我轻声说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呢?”蜜糖弗兰克林没有回答。
抚摸她时,我发现她的羽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黄色。翅膀上的羽毛有一些其实是奶油色的,但是太小了,所以混在黄色羽毛里看不太出来。她橘红色的两颊上是一些非常短的橘红色羽毛,我猜比其他部位的羽毛要更硬些。我没想到的是她甚至还长着小小的眼睫毛(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很小的刚毛)。
她不喜欢我碰她的翅膀。只要我这么做,就会被她啄上一口。如果我抚摸她脑袋的方式不对,也会被啄。她这样不会弄疼我,不过是因为我做的不对而给我个警告而已。每次我都会向她道歉,然后才抚摸她别的地方。她特别喜欢我向后抚摸她头顶的羽毛。养鹦鹉的人管这个叫“摸摸头”。她会让我这样抚摸她几个小时,而且我手指一伸,随时都可以。
现在我已经可以凑近观察她了:她的脚趾和指甲都是粉色的,喙的颜色非常浅。她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漂亮的不得了。
我们很快就制定好了每天的作息时间。大概晚上10点或者11点,我会盖好她的笼子,然后上床睡觉。每天早晨,我会揭开笼子上的盖布,祝她一天过得愉快,给她打开电视,然后出门上班。有时候,我会打电话回家,听听家里的声音,有时候,我会通过答录机和她聊天。
当我回家的时候,她总会在笼子里来来回回跑个不停,直到我放她出来为止。她会蹦上我的肩膀,整个晚上监督我。一旦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她就会大叫起来给我帮忙,比如衣服被放进了洗衣机的时候。如果我做的事情没能让她满意,她就会掐我一下,比如没有在她想被抚摸的时候照做。
一个闲适的下午,我和蜜糖弗兰克林一起待在书房。我还剩了半罐花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喂她,看她小口啄食着。她特别讲究,每次只从我手里叼走一粒花生,吃下去,然后等着我再喂一粒给她。我一直这么喂她,直到这罐花生几乎被吃了个底朝天。
她举起爪子挠耳朵的样子简直让我着迷:她的脚趾动的那么快,让人没法看清,小眼睛紧紧合上以便全神贯注。当我抚摸她的时候,她的喙紧紧闭起,形成的自然曲线就像一抹浅浅的微笑。她每次打呵欠,我都能瞥到她嘴里弯曲的小舌头。她的上下喙会在晚上蹭来蹭去,发出轻轻的摩擦声,这会带给我一种奇怪的慰藉感。和我讨论鹦鹉的网友日渐增多,他们告诉我,鹦鹉觉得放松和高兴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摩擦声。
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是鹦鹉发明了太极拳。我相信这是真的。蜜糖经常会用右腿站着保持平衡,同时缓慢而慵懒地向身后伸展自己的左腿和左翅。然后,她会放下左腿和左翅,右腿和右翅重复同样的动作。接着,她会自己抖动个不停,弄蓬松身上的羽毛,这也使得碎屑和掉落的丝丝缕缕的羽毛在空气中飘动起来。
我开始用小黄鸟来指代她,和称她蜜糖弗兰克林一样频繁。
我收拾起自己用旧的不粘煮锅和几个有不沾涂层的平底煎锅,捐给了慈善二手店。妈妈也听说无烟锅对小鸟而言是致命的,所以就送了我好几个锻造的铸铁锅。
妈妈住在离我70英里开外的地方,但是常常给我打电话。因为父母之间那些令人心酸的纷争,我是由奶奶带大的。现在,奶奶和爸爸都去世了,我和妈妈更多地相处在一起,重新认识彼此。我试图向妈妈解释自己对于蜜糖日益增长的迷恋,但是她完全体会不到这种吸引力来自哪里。她只是觉得,所有动物都应该待在屋子外面。
“她说话了吗?”妈妈会这么问。如果我说还没有,她就会说蜜糖很快就会掌握说话的窍门。我看得出来,她的原则是,如果一只鸟不会说话,那养它就没意义了。
实际上,我并不担心蜜糖永远不说话。我和她说话就像是和人说话一样。她会通过肢体语言告诉我她是不是在听。当她注意听的时候,两只眼睛会轮流看向我,就像在研究我一样。否则,她就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我看。
蜜糖是懂我的,在我心里,这一点毫无疑问。她对于“不”这个词特别熟悉,而且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也不是说她会特别注意这个词。大部分时候,她会忽略我说的任何话;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或者继续做那些我不让她做的事情,比如想方设法咬断电话线,直到我把她拉到一边,她还愤怒不已,嘶嘶乱叫。
一天下午,在我的办公室里,蜜糖弗兰克林正待在我身旁桌子上她的老地方,玩的正高兴,使劲咬着我给她的一个旧钥匙链。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钥匙链掉在地上。我也没太注意,把它捡起来放回了桌上。它再次掉到地上,我又把它捡起来,放回去,不过这次放的离桌子边缘有点距离。也就过了一分钟,钥匙链又掉了下来。我再次捡起它放回桌上。然后,我看到蜜糖把钥匙链叼在嘴里,走到桌子边缘,扔到地上。她歪着头看了看地板上的钥匙,然后满怀期待地望向我。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游戏叫作“我扔你捡”。很多鹦鹉都会和养他们的人玩这个游戏。如果这是个测验,我一定是通过了,毕竟我总是愿意捡起她扔的东西。
另一天晚上,我把她带到了办公室。我让她在我苹果电脑的左边玩,还在那儿放了些碎纸供她咬。我打开了一瓶水,因为觉得蜜糖应该也喜欢咬瓶盖,所以就把瓶盖扔到了她面前的纸堆上。
我光顾着在网上浏览关于鹦鹉的内容,只是隐约看到蜜糖推着瓶盖在桌子上跑。我匆匆看了她一眼:她用喙捡起瓶盖,然后再扔在纸上;我想,自己要准备好跟她玩新一轮的“我扔你捡”游戏了。当我转过头又开始盯着电脑看时,她叫了起来。她又叫了好几声,可是我没听见有东西掉在地上,所以还是盯着电脑屏幕看。又过了一会儿,瓶盖滚过了我的键盘。我立刻转过头看着蜜糖。她一脸不满地站在那儿,直视我的双眼。我觉得,她都要开始跺脚了。
“噢!”我说道,“你是不是想喝水了?”我往瓶盖里倒了些水,递给她。她优雅地啜了几口,每啜一口就向后仰起头,让水流下喉咙。喝饱了水,她赏给我一副咄咄逼人的轻蔑表情,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我,开始咬一支铅笔。
我看了她一会儿,意识到她比我养过的任何草雀都聪明多了。她实在是太伶俐了,所以我得再多读点关于澳洲鹦鹉的东西。但是,在网络上搜集关于鹦鹉的信息,根本不像蜜糖弗兰克林这么有意思。
第二天,我来到书店,想买几本关于澳洲鹦鹉的书。销量最好的书是玛蒂·苏·艾桑的《乖乖鹦鹉养成手册》和邦妮·门罗·多恩的《相伴之乐》。
两位作者都认为鹦鹉应该学会在家庭中生活的规矩,而且还得知道怎么遵守这些规矩。我觉得这太有道理了。他们的书里都写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蜜糖弗兰克林什么叫“站好”。
这让我很困惑,因为只要我伸出手,蜜糖就会站上我的手指,但是我还是很把专家的话当回事的。之后的几个星期,我都会伸出手,拇指藏在手掌里,轻轻拍着她的腿,和她说:“站好!”她总是带着强大的气场站上我的手指,就像是登台致辞的女王。我教她站上一支铅笔,然后换成一根圆木棒。她很聪明,一切都很顺利。有那么几次,她不想站上去,但是只要我坚持,她就会照做。不过接着她就会因为我招她烦而想要咬我。
只要她完成了指令,我就会奖励她。两本书都强调了正向激励的重要性,尽管我并没意识到这指的就是我正做的事情。我都已经说过无数次“好孩子!”了。每次,她都会抖松自己的羽毛,我后来认定这个举动就是表示她很开心。
当妈妈告诉我什么好玩的事情时,我发现自己经常会说“好孩子”,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了。
妈妈会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对我说道:“我又不是你的鸟。”然后我们俩都会哈哈大笑。
我之前读到过,鹦鹉是群居动物。它们无论做什么都是成群结队,因为这样更安全。我发现,只要我把晚餐端进客厅,蜜糖弗兰克林就会看着我。在我开始吃饭前,她绝不会碰自己的食物。如果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响动,她的羽毛就会紧紧地贴在身上,让她看起来很瘦小。她会看着我,等我给她信号,告诉她到底是应该继续保持警惕,还是一切正常,忽略掉这个声音。如果我在她笼子边上的沙发上打盹,她也会把头藏到颈部的羽毛里,安然入睡。
我还读到过,有人会训练鹦鹉如厕,所以这就成为了我下一个项目。因为蜜糖弗兰克林体型小,所以排泄的量也很小,但是次数多。一天晚上,我数了一下,她大概每15分钟就要排泄一次。在其中一次排泄之后,我把废纸篓放到自己面前等着。过了差不多12分钟,我让她站好,然后把她举到废纸篓上面。
她一直想爬上我的手臂,但是我坚持让她待在我的手指上,正对着下面的废纸篓。“拉吧。”我兴高采烈地说道。两本书都说要找个关键词,这就是我满怀激动说出的那个关键词。
她站在我的手指上,想知道我在干什么。
“快拉吧!”我说道。
她又开始往我手臂上爬,但是我抬高了手臂,这样她就只能待在我的手指上了。
“拉吧,是时候了!”
她的表情掺杂着迷惑和厌恶。她丰富的面部表情总是让我吃惊,因为这个尖嘴的小东西既不能笑,又不能皱眉,也没长着可以表达情绪的眉毛、嘴唇或者面部肌肉。但是,我只要看看她的小脸和肢体语言还有她羽毛呈现出的样子,就能知道她感觉如何。
15分钟转瞬即逝,她没排泄。
“拉吧!”我说道,“你现在真得拉了。现在就开始,拉到废纸篓里。”
她站在我的手指上,看着我。
20分钟了,我的手臂都酸了。我只得放弃,把她放回到咖啡桌上。她很快就在那儿排泄完毕,然后溜达到一边去咬一本杂志。
我用纸巾把那一小点排泄物清理干净,想着过15分钟再试试,但是很快我就改变了主意。她的排泄物这么少,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地教她学这个。
那周末的一个深夜,我想结平自己支票簿的账目。我坐在沙发里,双脚搭在咖啡桌上,而蜜糖弗兰克林正忙着把一些纸叼在嘴里。咖啡桌上散乱地放着些钢笔、书籍和日程表,还有一小瓶阿司匹林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她决定爬上我的腿,然后再爬到沙发上。她走到沙发的边上,准备爬上我的立体声收音机。因为她喜欢站在收音机顶上,所以我在那儿盖了块抹布,以免排泄物落在收音机上。
我俯身拿起了她。“你知道不可以站在那儿,”我告诉她。我把她放回到咖啡桌上,然后继续埋头算账。
她又一次爬到我的腿上,直接跑到收音机上。我和她说不行,把她拿起来,放回咖啡桌。她气得冲我直叫,又爬上我的腿,蹿到收音机上。
我一言不发地拿起她,放回咖啡桌。
很快,她又故伎重演。“我说过不行,”我对她说道,拿起她,又放回咖啡桌上。我又回去计算。
我听到什么东西掉到了面前的地上。抬起头,我正好看见蜜糖用喙把那瓶阿司匹林推到地上。我还看到,她把一支钢笔推下了咖啡桌,跟着是一本便签纸,然后是曲别针。
蜜糖弗兰克林咄咄逼人地瞪着我,然后她又转过去背对着我。我紧紧地闭着嘴,面无表情。我毫不客气地抓起她,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她放回了笼子里。她立刻就走到睡觉用的栖木上,把头埋到颈部的羽毛里,睡着了。
我把毛巾搭在蜜糖的笼子上,然后一样一样地捡起地板上的东西,在咖啡桌上放好。就在这时,我意识到,对我而言,这两本书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