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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婼羌(Ruòqiānɡ)
曾经的“去胡来”

婼羌国王号去胡来王。去阳关千八百里,去长安六千三百里,辟在西南,不当孔道。户四百五十,口千七百五十,胜兵者五百人。随畜逐不草,不田作。山有铁,自作兵,后有弓、矛、服刀、剑、甲。

——班固《汉书》卷九十六上

·一·
千金买笑

说来也怪,每当我面对一个弧形的山包,或者一片绿茸茸的草原,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伊索寓言》里“狼来了”的故事。多年过去了,这个童年的记忆顽固如野地里的蒲公英,始终难以剔除。

接下来,我讲述的是中国版“狼来了”的故事,内容涉及婼羌的祖先。

中国版“放羊娃”名叫姬宫湦(shēnɡ),是西周末代国王——周幽王。周幽王二年(前780),他娶了一个玫瑰般艳丽的女人。《东周列国志》描述她:“目秀眉清,唇红齿白,发绾(wǎn)乌云,指排削玉,有如花如月之容,倾国倾城之貌。”

她叫褒姒(Bāo Sì),关于她的来历,可谓妖风劲吹、玄而又玄。传说在夏朝末年,有两条自称“褒之二君”的龙莅临王宫,龙的唾液被帝王装进盒子收藏。千年后的一天,好奇的周厉王打开了盒子,龙涎洒流于地,化为一支“玄鼋(yuán)”。一个处女之身的侍女刚好遇到这支鼋,居然受了孕,后来诞下一个女婴。周厉王认为不祥,将女婴弃于荒野,被褒国人捡回,取名褒姒。

显而易见,这绝非史实。史载,位于今陕西勉县的褒国,是夏朝分封的13个姒姓邦国之一,历史久远,但在南部的蜀国崛起后,他们不得不把主要精力用于讨好蜀国,因此也就常常顾不上到周朝进贡与朝拜。脾气暴躁的周幽王一上台,就声言讨伐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国。面对兵戈之灾,褒国决定在全国海选美女,作为礼物献给好色的周幽王,以堵住他那流涎的大嘴巴。

褒国又被称为周南,以盛产美女著称,《诗经·周南》中的“窈窕淑女”就出自这里。经过海选,第一美女出炉了,她就是随后献给周幽王的民女褒姒。我之所以推断她来自民间,是因为当时只有贵族才有名字,而她连名字也没有,褒是指褒国,姒是指姒姓。

“从此,灰姑娘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格林童话》作者和读者们都期望的结局。可惜,读者们只猜对了结局的一半,作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圣,周幽王对这朵“玫瑰”一见倾心,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她看,两人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伯服。

按说,褒姒应该兴高采烈才对。您想啊,对于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的宠爱,一个来自乡下的少女怎么可能不因此而陶醉呢?一切来得如此轻易,她怎么可能不沾沾自喜呢?

但是,生活往往比戏剧更加曲折离奇,历史上最极端的事件总是由女人做主角,这次也不例外。她尽管得到了能得到的一切,但似乎并不感到幸福,也不觉得稀奇,终日一脸冰霜,不苟言笑。也就是说,她是所有漫不经心的人里最漫不经心的,她是所有奢侈浪费的人里最奢侈浪费的,她是所有风流轻浮的人里最风流轻浮的。她是色欲时代的化身,是荒唐时代的象征。

眼看自己宠爱的美人秀眉紧蹙、梨花带雨,周幽王很是心疼。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包括跳舞、唱歌、打猎,立她为王后,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让她听彩帛撕裂的声音,共撕了一百匹帛,仍难博得美人一笑。心急火燎之下,国王发出诏书:“悬赏千金,博她一笑。”

这可忙坏了周幽王身边看风使舵的大臣们。上卿 虢(ɡuó)石父献上一计:“燃放报警烽火,让诸侯前来救驾,看王后是否能笑?”就这样,中国版“狼来了”的故事开场了。

按照预定计划,周幽王举行了盛大的晚宴。酒足饭饱之后,他下令点燃烽火。

烽火台,作为古代最为重要的军事联络方式,从首都做放射状通往边疆和各个封国,每隔10—15千米建筑一个高高的碉堡,碉堡里常年储存着木屑和狼粪。一旦有难,夜间燃起木屑——烽火,白天点起狼粪——狼烟,各个封国就会发兵增援。

尽管许多大臣对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强烈反对,尤其是周幽王的司徒 ——郑桓公伯友冒死劝谏,但周幽王一意孤行。立时,一道道烽火腾空而起,使巨大的天幕变得更加阴森恐怖,将国都附近封国的国君们从梦中惊醒。而周幽王和他的美人携手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以便清晨有更好的心情观看那壮观的一幕。

黎明时分,启明星开始暗淡,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那些身披重甲、汗出如浆、衔枚疾进的勤王之师,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今西安附近的镐(Hào)京。可是,哪里有敌人的踪影,哪里有兵器的交响?城头上的周幽王发话了:“敌人没来,我只是想用烽火解闷罢了。”

封国军队只得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回师了。直到这时,一向阴沉着脸的美人才微展笑颜,献计的奸臣也得到了千金的封赏。成语“千金买笑”即由此来。

演出大获成功,褒姒笑靥如花,但“演员”们不干了。前来勤王的可都是周朝的宗亲诸侯,哪能随便当猴耍?更令人气愤的是,周幽王为博取美人再笑,居然“数举烽火”,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诸侯们。大家羞愤交加,对周幽王彻底寒了心。

周幽王十一年(前771),为了给褒姒的儿子伯服继承王位扫清障碍,周幽王下令除掉废太子姬宜臼(jiù),鉴于废太子身在母亲的娘家——申国,所以周幽王把除掉废太子的任务交给了废太子的外祖父申侯。

申国位于今陕西宝鸡一带,姜姓诸侯国,世袭侯爵位,世代与周联姻,周文王的祖母和周厉王、周幽王的王后都出自申国,在整个周朝有着不可小觑(qù)的地位。接到周幽王的诏书,申侯使劲揉了揉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诏书出自周幽王之手:废太子也是周王的儿子呀!一个父亲怎能为了取悦一个女人而残杀自己的亲生骨肉,难道他疯了?

但申侯没疯,他不仅没有杀掉外孙,而且回信规劝国王不要宠信褒姒、以免重蹈妲己乱国的覆辙。见到回信,周幽王居然暴跳如雷,宣布撤销申国的封国地位,下令向申国兴师问罪。

拿道德的尺度去评价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无疑是荒谬的,就像我们要惩罚造成破坏的暴风雨或者在法庭上审判喷发的火山。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他那承载着疯狂爱欲的肉体。

面对已经按响门铃的死神,势单力孤的申国向犬戎部落联盟和缯(zēnɡ)国紧急求援。申侯向犬戎酋长保证,自己只是为外孙夺取王位,至于攻下镐京后的财产和女人,悉听尊便。

就这样,我们所要介绍的婼羌的祖先——犬戎,以特邀嘉宾的身份登上中原军政舞台。

·二·
狼真的来了

一直以来,中原居民将自己视为炎、黄部落的后裔,自称“华夏族”,中原各国也因此自称“诸夏”或“中国”。而散布在中原四周的少数民族,一概被称为“四夷”,即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显然,这是一种笼统的称呼,如同我们当年将所有高鼻梁、蓝眼睛的人统称为“西洋人”一样。这种称呼中包含着惊讶、畏惧、蔑视等复杂感情,还有对外来文化不求甚解的傲慢态度。

在中原人眼中,“四夷”均是尚未开化的野人,非我族类,不与为谋。但正是这些不被正视的“四夷”,一次次引起中原的战栗与震动。最严重的一次,莫过于申国邀请来的援军犬戎。

这位“特邀嘉宾”的历史并不复杂。大禹成为部落联盟首领后,把自己的前任舜的小儿子封到西戎担任羌族酋长。远古时期的羌,是广义上的西戎的一部分。卜辞记载,殷商时期的羌人位于殷的西部。在周武王伐纣一役中,羌作为“庸、蜀、羌、髳(máo)、微、卢、彭、濮(pǔ)”八国联军之一,直接参与并见证了纣王的自焚和妲己的被杀。之后,陕甘的羌氐戎人和北来的狄人、东来的畎(quǎn)夷融合,发展成为西部最强大的部族——犬戎。

接到邀请的犬戎酋长眼睛都绿了。镐京,那可是个黄金满堂、美女如云的地方。别说占领了,平时连看一眼都是莫大的荣耀。于是,1.5万人的犬戎兵团,向镐京发动了闪电般的攻击。

“狼真的来了!”等到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的犬戎士兵进逼镐京,前线发出兵刃交接的冷光锐响,周幽王方才命令士兵点起烽火,再次发出“狼来了”的呼救声。但是,和正版“狼来了”的故事几乎惊人一致的是,周围的封国以为国王又在搞恶作剧,竟然没有一支军队前来勤王。

救兵不至,只有逃命。于是,周幽王命令虢石父率兵车200乘带头突围,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作为“烽火戏诸侯”的发明者,虢石父是出馊点子的高手,打起仗来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包。他刚刚出城,就被犬戎先锋孛丁一刀斩于车下。趁着混乱,国王和褒姒在御林军的护卫下狼狈逃向骊山,也就是2700年后蒋介石被活捉的地方。歇息之际,犬戎兵团拍马赶到,御林军全部被擒,周幽王被砍作两段,年仅7岁的太子伯服被踏成肉饼,忠臣郑伯友也死在乱军之中。

得胜后的犬戎将镐京劫掠一空,把象征华夏最高权力的“九鼎”带走,然后放火把犯罪现场烧为焦土,如同后来的项羽烧秦、董卓烧汉一样。更可怜那亡国祸水里致命的一滴——天姿国色、楚楚动人的褒姒,也被长头发、红脸膛、穿着布条的犬戎酋长带回西部,接下来的事情只有任凭读者想象。

从公元前1046年立国,到公元前770年镐京陷落,将近300年的西周时代陨落在昏君枕畔,妖妃唇边,烽火台下。《诗经·大雅·瞻昂》中的“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赫赫宗周,褒姒灭之”,说的就是这件事。

引狼入室的申侯虽然让外孙姬宜臼得了天下,成为周平王,但镐京周边不再安全。无奈之下,周平王在郑武公、晋文侯、秦襄公等勤王部队的护卫下,将都城从镐京东迁到400千米外的成周(洛阳),此后的历史被记载在史书《春秋》中,因此这段群雄争霸、混乱无序的历史被称为春秋。与此同时,西方的希腊人已在地中海西岸草创了200多个城邦,并开始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

周平王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王位,尽管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忍气吞声,但他在位时间居然长达51年,把太子都熬死了,才把王位传给孙子周桓王。

周朝东迁后,镐京以西的地区几乎任由戎人闲庭信步。稍不如意,他们还会进入哪个小国抢劫一番。对此,已经东迁的周平王十分无奈,于是对新封的护驾诸侯秦襄公许诺:“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

周平王很是幽默,土地都让犬戎抢走了,还敢拿这个开空头支票。但秦襄公却认了真,拿着这张空头支票去找犬戎兑付。当然,兑付的方式不是去讲理,而是去拼命。

从公元前9世纪开始,八百里秦川哺育的秦国与戎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特别是由“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开启的西征,在之后的200多年中从未停歇。作为戎人,要么束手就擒,甘当奴隶;要么抛弃家园,远走他乡。于是,硬骨头的戎人大多选择了向西逃亡。

·三·
并不美丽的传说

早期羌人的故事,我们只能从传说中寻找。与一般意义上的传说不同,少数民族的传说具有非凡的史料价值,因为他们没有文字,只有靠口口相传记住历史。

传说公元前5世纪70年代,秦厉公带兵出征,俘虏了一位名叫爰(yuán)剑的羌人首领,这也是羌人被秦人俘虏的首次记载。爰剑被俘后,沦为专事农耕的奴隶。后来,他设法逃出了秦人的魔掌。半路上,他遇到了一位少女。在追兵蜂拥而至时,少女把他藏进了一个山洞。就像羌族的诗史中吟唱的那样,凶残的秦兵在洞口放火焚烧,结果一只老虎冲了出来,秦兵狼狈逃窜。大难不死的爰剑出洞后,便与这位少女相依为命并结为夫妻,后来一起逃回湟水、洮河、黄河交界处。回归本族后,他再次被推举为首领。由于他做过奴隶,而羌人一般称奴隶为无弋(yì),所以他就有了一个类似武林高手一样的名字——“无弋爰剑”。

这本是一个十分浪漫的爱情故事,唯一遗憾的是那位少女受过劓(yì,割掉鼻子)刑。这位羌族的祖母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总是把长发盖在脸上遮丑。子孙们为了尊敬她,也像她一样长发覆面。于是,渐渐演化成羌族的一大风俗。

在三河地区,无弋爰剑将秦人的农耕方法介绍给了自己的部落,使羌人在游牧的同时学会了农耕。从此,填饱了肚子的羌人有了娶妻生子的本钱。

看到无弋爰剑的所作所为,你也许会对我把他称为英雄不以为然。但对于根本没有生存空间的羌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逃出魔掌、繁衍后代和填饱肚子更为重要的事情呢?从这个意义上说,无弋爰剑在羌族历史进程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华夏民族的伏羲、神农和大禹。

爰剑的曾孙忍和舞妻妾成群,忍生了9个儿子,舞生了17个儿子,忍的叔叔卬(ánɡ)也子孙满堂,羌人因而支系众多、部落林立,最多时达到150多个。

应该说,爰剑及其所属的羌人部落,是西逃的戎人后裔的一大主力。然而,在这场由秦朝驱赶造成的羌人持续西迁中,爰剑并非逃得最远的人。在西方史册里,藏着一个更大的传奇。

公元前5世纪的一天,古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漫游到黑海北岸的一座希腊移民城市。在那里,他听到了一个故事:200年前,黑海以北的欧亚草原发生过一次多米诺骨牌式的民族迁徙。一个叫“独目人”的神秘部落入侵了塞人王国,被迫西迁的塞人又赶跑了西部邻居斯基泰人,斯基泰人只好亡命到黑海地区,征服了此地的辛梅里安人。

这种从东到西的逃亡接力赛,在古代世界史上曾不止一次地上演过,如匈奴西迁造成的欧洲大动荡,柔然西迁带来的欧洲乱局,突厥西迁对东罗马帝国的覆盖等等。

那么,神秘的“独目人”究竟是谁?

尽管希罗多德被西方尊称为历史之父,但他并不是第一个记载“独目人”的文人。早在公元前7世纪,希腊诗人阿里斯泰就听说了这个“羊马成群、勇猛善战”的部落,并为此留下了长诗《独目人》。巧合的是,就连中国的《山海经》也记录了北方的“一目人”之国。最终,还是《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一锤定音,判定“独目人”生活在中国北方边境。考虑到当时中国边境的民族分布,“独目人”应该就是春秋战国时期西迁的羌人,他们是顺着远古草原之路西去的。

·四·
“去胡来”

正如康德所言,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有关殖民、秩序、和平与法律的历史,它开始于迁移、不安、对新资源的探索,寻求更舒适的气候,以及永不满足地追求财富。人类是最为好奇的动物,他们总想寻找世界的尽头,为了这个愿望,他们甘愿鞍马劳顿,风餐露宿。每到达一个处女地,他们就聚在一起组成家庭,进而成为部落,说着不一样的语言,追求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于是,就有了光怪陆离的风俗,有了南腔北调的语言,有了肤色各异的人种,有了五花八门的族群,这就是民族的起源。一旦他们分开,强者就会去掠夺弱者,这就是国家的起源。

曾几何时,在罗布泊东南的群山中,崛起了一个古老而遥远的地方政权——婼羌人建立的婼羌国,距离长安3000千米。

与其他羌族一样,婼羌所属的允姓之戎与姒姓之夏族本是一体。 婼部族,由华夏与羌族混合而成,由于受到秦国的打压,其中一支在东周初年向西北迁移。 至于此次迁徙的目的地,《左氏春秋》记载:“允姓之戎,居于瓜州(今酒泉)。”近代学者王宗维考证,婼羌实际上就是弱羌——环绕弱水而居的羌人。

在乌孙、月氏占据河西之后,受到压迫的婼羌先是迁到祁连山下,进而远迁阳关以西。当到达西域时,发现丰饶的绿洲已经被其他民族悉数占据,只好在条件较差的山坡游牧。他们的命运仿佛是一个无情的历史警告:世界地理的迟到者,往往免不了被边缘化的命运,婼羌与吉卜赛人就是例证。《汉书》记载,罗布泊西南的小宛国“东与婼羌接”,尼雅河上游的戎卢国、克里雅河上游的渠勒国“西与婼羌接”,大漠以南的于阗国“南与婼羌接”,连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交界处的难兜国也“南与婼羌接”。据此推算,从酒泉以南的祁连 山,经阿尔金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直到西部的葱岭,都有婼羌人在游牧,东西距离达7000里以上。其中心区大体处于阿尔金山南部,昆仑山脉东段北坡,塔里木盆地南沿,山地、戈壁、沙漠各占三分之一。

有人问我,今若羌县中部有米兰遗址、鄯善遗址和瓦石峡古城,他们中是否有婼羌国都城?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这三个古城都属于鄯善。可能有的读者会问,为什么如此广袤的婼羌南部找不到一个城市遗迹呢?尽管我没有到过若羌县南部山区,但我断定,这里是典型的牧业区。游牧民族的特点决定了,婼羌人只能根据季节的变幻来回迁徙,不必也不可能停下来建设什么固定的房舍。而城市,则是农业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如果您非要在此寻找什么古城废墟甚至珍贵文物,一定会像在蒙古草原上一样空手而归。

《汉书》告诉我们,尽管这里偏离了丝绸之路,尽管这个逐水草而迁徙的民族每到冬季只能依赖鄯善、且末两国提供的谷物艰难度日,但这里产铁,能够铸造刀、剑、甲、矛、弓等兵器,因此也就成了匈奴争取的对象。在汉尚未西顾的时候,游荡在整个昆仑山北坡的婼羌则是匈奴插在西域南部的一个翅膀。

建元三年(前138),张骞奉汉武帝刘彻之命出使西域,路经婼羌。因为婼羌与匈奴关系暧昧,张骞一行并没有在此停留。

后来,刘彻主动发起了对匈奴的连续冲锋,在新近占领的西部边境设立了敦煌、酒泉、张掖郡,这些汉郡如一把伸展的匕首,从地域上将婼羌与匈奴分割开来,婼羌这个匈奴人的“右臂”被切断。从此,汉开始专心对付匈奴。匈奴被驱赶到漠北,中国西北全部落入汉朝囊中。婼羌不但站在汉一边与匈奴作战,而且还时常参加对羌人部落的征伐。为了奖赏他们的可贵转变,婼羌国王被汉朝授予了“去胡来”(意为离弃匈奴投向汉朝之王)的有趣称号。

令其不安的是,鄯善将国都先是迁移到扜泥城(今若羌县卡克里克),后又迁到了伊循城(今若羌县米兰),无限接近了婼羌的边界。

·五·
自寻死路

然而,“去胡来”国最大的威胁,并非步步进逼的鄯善,而是游牧邻居赤水羌。

元始二年(2)之后,这两个有着共同祖先的羌人部落,从领地争执、食物抢夺,到婚姻纠纷、历史恩怨,矛盾几乎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小的摩擦渐渐演化成战争。战争的进程大大出乎旁观者预料,“去胡来”身为一个“国家”,居然打不过一伙散兵游勇,而且还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去胡来”国王唐兜急忙向西域都护但钦告急。

“不会是狼来了的故事吧?”西域都护但钦嘴里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按说,他对“去胡来”与赤水羌的实力对比是了解的,他也明白一向自负的唐兜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求人。但这位都护一向以不作为著称,他有一个口头语——“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把问题绕过去”,因而他把唐兜的求救信扔进了火堆,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往救援。

唐兜万般无奈,一边大骂但钦见死不救,一边拼死突出重围,率领妻子与部众1000余人东逃玉门关。

1000多人聚集在玉门关前,放进来吧,守将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不放进来吧,对方又骂骂咧咧,喊叫不停。聪明的关将采取了拖延的办法,说正逐级向上请示,请在关前耐心等待。

将任何坏事都归结为某些人的恶意企图,是人的天性。按说,只要耐心等待一阵子,对方总要予以答复。但血性十足的唐兜哪受过这等窝囊气,于是一气之下率领部众投降了匈奴,被乌珠留单于暂时安置在左谷蠡王的领地上。

显然,这一决定对于唐兜来说是极具风险的,因为此时的匈奴与汉朝的关系已经缓和,根本无力保护这些可怜的避难者。果然,在收容了唐兜之后,乌珠留单于就派使者向汉帝报告了这一情况,希望朝廷对他收留归降者予以谅解。

但执掌朝政的新都侯王莽不想息事宁人,他特意派出由中郎将 韩隆和王昌、副校尉 甄阜、侍中谒者 帛敞、长水校尉 王歙(xī,王昭君的侄子、和亲侯)组成的庞大团队出使匈奴,责备单于说:“西域属于汉朝管辖,单于不应该接受他们,现在必须遣送回汉。”单于争辩说:“父亲呼韩邪临终告诉我,有从中国来投降者,不能接受,要立即送往边塞,以报天子之恩。但这次投降的是外国人,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汉使们却正告他:“前些年匈奴骨肉相攻,几乎到了灭国的地步。正是蒙受中国大恩,才把你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单于也才能世代相继,你难道不想报答汉朝的厚恩吗?!”

单于理屈词穷,只好将唐兜和此前投降的车师后王姑句抓起来押送到汉地。为防备押送途中发生意外,王莽派出中郎将王萌到边界迎接。匈奴人在边界恶都奴(西域的一道山谷)将二王交给了王萌。随后,单于又派出使者前往长安,请求汉免除二王之罪。王莽不但坚决不答应,而且准备把二王杀掉。

按说,唐兜、姑句事件都事出有因,在唐兜一事中西域都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姑句也是为摆脱汉戊己校尉的监禁而逃亡匈奴的,二王之罪都不到非杀不可的地步,王莽也太霸道了。

对于王莽的所作所为,用一句霸道能解释得了吗?

·六·
从体制上找原因

其实,真正导致王莽为所欲为的,还是体制问题。

中国历史教科书讲,中国的封建社会一直持续到大清灭亡。其实,中国封建社会萌芽于夏、商朝,在周朝走向成熟,到秦始皇统一六国便彻底结束了。可以说,封建社会如果不是人类历史上最美好的制度,起码也是次优一级的制度。在封建社会,国王直接统治京畿地区,其他地区由国王任命的诸侯统治着,诸侯国的国民只负责为诸侯纳税和服役。君臣之间是一种约定关系,君与臣各有各的权利与义务,双方都要信守约定,如果君侵犯了臣的权利,臣可以表示异议,可以要求众诸侯仲裁,甚至是可以反抗的,这样的事例在《春秋》中比比皆是。

不仅国王与诸侯、君与臣的关系是如此,其他阶层的人们也依照约定拥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收支系统与生存定式,正所谓“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也就是说,人们不必担心自己的财产甚至妻女被统治者随便抢走,人们的膝盖也不必像专制社会一样一次次折断在暴力与权力之下。

而且,秦朝以前的君主很讲究公平,也很平民化,甚至不乏妻管严,如卫灵公与宠臣弥子瑕搞同性恋,断臂情深,怕老婆吃醋,居然派人去宋国把老婆的旧情人公子朝请来,夫妻两个各得其所,互不干涉。国君看上别人的老婆,也不能和后来的唐玄宗、梁太祖、宋太宗一样为所欲为,只得和凡夫俗子一样,墙头马上去偷情。齐庄公与大臣崔杼的老婆私通,还因此丢了性命。可以说,封建制是贵族政治,邦国时代是君子时代。

相比之下,中国封建制早在2000年前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从秦始皇开始的君主专制体制,德国历史学家魏特夫称之为“东方专制主义”,一贯别出心裁的吴思 则将它命名为“官家主义”,也就是“家天下”。

任何体制的形成,必有其深刻的文化背景。从西周与春秋时代开始,传统中国的社会关系被归纳为五种,即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其中三种是家庭关系,另外两种是家庭关系的延伸。“家天下”——即天下一家,本是中华民族的一大传统思想,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周礼中,也散见于孔子及其弟子们的言论中。说实话,伦理学说只是孔子思想的一个支脉,绝非其思想的精髓与全部。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和”,具体一点就是“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他主张“仁者爱人”,要求统治者体察民情,远离苛政;他的经济思想的精髓是“见利思义”,反对以不义的手段取得富贵;他的教育思想的重点是“有教无类”,尊重所有人受教育的权利;即便是在治国方略上,他也没有仅仅强调“礼”,而是主张“为政以德”,“道德”和“礼教”并用。

有时,我们也因为孔子缺乏宗教品质感到遗憾,为他从周朝继承来的礼教思想感到纠结,甚至觉得他的“克己复礼”之类的言论与“五四运动”所倡导的“民主与科学”思想是那么地格格不入。然而,这仅仅是小小的美中不足,因为他的言论集——《论语》是如此深刻,而又如此贴近生活:“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他发表这些谈话时,既像是在我们正襟危坐的课堂上,又像是在大家交头接耳的餐桌上;谈话的内容,也不完全像是发生在公元前,似乎就发生在今天,而且言犹在耳,亲切倍至。

正由于此,他所探索的一整套生存方式与生存策略,他所设计的一系列安身立命的生活规则与道德准则,他所形成的一种切实可行的人生哲学,才能穿越2500年的历史时空流传与沿用至今,使得历代中华儿女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仍不计后果地全力以赴;在也许颗粒无收的情况下,仍坚持辛勤耕耘;在愤怒满腔时,依然保持冷静与理智;在有一万条理由哭泣时,仍尽量保持微笑;在民族危亡的历史关头,仍保有不屈不挠的意志。许多人自豪地说,其他世界性古文明几乎都中断了,唯有中华文明古今一脉,陈陈相因,最大的原因就是中国有孔子,有孔子为我们打造的独特的中国品质,有孔子为中华民族的发展确立的以“仁和”为中心的人本主义精神方向,有孔子为中国人的社会人生提出的普世道德价值标准,有以儒学为主导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换句话说,中国能成为礼仪之邦,主要是因为孔子。宋代甚至有人感叹,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但在汉武帝宣布“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孔子那以“仁和”为本的儒家学说被董仲舒之流剪辑成了以“三纲五常” 为核心的礼教体系,进而成为历代统治者用以维系社会稳定的“儒术”。闪烁着思想光辉的“学”,沦落为只具实用价值的“术”,真的是拜河北景县人董仲舒所赐。

按照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大一统”学说,帝王受命于天,秉承天意统治天下,因此成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结果,仁蜕变成了孝,就是晚辈服从长辈,儿子服从老子,然后把这种父子关系推广到君臣关系,朋友关系推广到昆弟关系;孝推广为忠,全国百姓都是皇帝的儿子——即所谓的臣民、子民,臣必须服从君,“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孝不能两全时,孝必须让位于忠。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令人类汗颜的场景:光绪死后,年仅三岁的溥仪被抱上皇位,满朝文武需要每天五体投地向他下跪,其中包括一个特殊的大臣,他就是小皇帝的父亲——当朝摄政王载沣。如果这种事情换作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会招来“雷劈”,遭受“天谴”。但任何事情遇到皇权,都必须改变固有的逻辑,连天理人伦也被迫扭曲得如此龌龊与低俗。

就这样,君臣之间完全沦为被服从与服从、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臣民的生杀予夺全凭帝王一句话,帝王对谁不满意就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臣子们要么编造谎言讨取帝王欢心,要么或佯狂装疯或遁迹山林或落发为僧,守信用在中国成为奢侈品,更别奢望君王讲什么信用了。专制社会并非没有法律,但不过是“依法专制”而已,任何人都不会有尊严,任何人的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都不会有保障,除君王以外的所有人从此失去了个人自由,好比芸芸众生失去了可以自由呼吸的万里晴空。

如此一来,本来提倡同情生命的儒家伦理,经过表面上自称忠实继承了孔子衣钵的儒家弟子、实为专制统治者的御用文人之手,蜕变为严格的等级秩序和宗法关系,大大背离了孔子的仁爱民本精神,结出了极端蔑视人性这一专制政治的毒果。

最致命的是,汉朝之后的所谓儒家,将孔子这一微不足道的历史局限性无限放大了。从此成为中国主流文化的儒家文化,既不是信仰文化,也不是法治文化,而是一种道德文化,一种宗法伦理,终极目标就是通过伦理治国实现社会稳定。可以说,皇权制是官僚政治,专制时代是小人时代。难怪中国近代思想家鲁迅说中国历史是吃人的历史,并一再发狠誓要砸烂“孔家店”了。为此,作为一个山东人,我只能默默地为孔子喊冤,为孔子故里曲阜喊冤,为博大精深的儒学喊冤。

正所谓:“三个人说了算是制衡,两个人说了算是平衡,一个人说了算是专横。”秦朝之后的帝王,无一不是“专横”的化身。当然,太后、外戚、权臣或者宦官专权的时代除外。

当时的王莽,尽管不是帝王,但已经掌握了帝王的一切权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权臣”,因而可以抛开事件中的特殊因素,完全凭自己的意志和好恶行事。不久,王莽下令会集西域各国国王,摆开军阵,将唐兜、姑句二王五花大绑地押到广场上。

据说,姑句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而唐兜却面不改色,喊冤不止。见喊冤不起作用,唐兜转而破口大骂,从天地玄黄骂到宇宙洪荒,从汉帝小儿骂到但钦、王莽……

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铁环的鬼头刀,在午阳下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也在观众席引出一阵沉闷的惊叫。

唐兜的脑袋掉了,眼睛还不服气地圆睁着。

·八·
可可西里

婼羌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但还有一个神秘的地带也许一些身强力壮的读者会感兴趣,那就是古代婼羌的一大领地——世界上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完美的地区之一,也是中国面积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动物资源最为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之一。

那里的天空纯洁得如同梦境,看不出一丝浮躁的痕迹,嗅不出一点死亡的气息。最让我震撼的是,那里的夜空居然呈现出蔚蓝的颜色,而在那永无边际的夜色中又点缀着数不清的星星,很亮,很璀璨,如钻石一般。

蒙语称这里为“可可西里”,藏语称这里为“阿钦公加”,意思是“青色的山梁”“美丽的少女”。

整个可可西里包括西藏北部的“羌塘草原”地区,青海昆仑山以南地区,新疆与西藏、青海毗邻的地区。以贯穿南北的青藏公路为界,东为三江源自然保护区,西为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

“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又称可可西里无人区,总面积约24万平方千米,海拔在4600米以上,气候干燥寒冷,严重缺氧和淡水,人类无法长期居住,被誉为“生命的禁区”。正因为如此,才给高原野生动物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成为“野生动物的乐园”。

导游告诉我,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拥有的野生动物多达230多种,仅哺乳动物就有30种,除了成群结队的野牦牛、藏野驴、藏原羚,偶尔还能碰到在动物园里也难得一见的棕熊、雪豹、猞猁、兔狲、狼、豺、赤狐、石貂、香鼬、艾虎、狗獾、白唇鹿、喜马拉雅旱獭。

中国特有的藏羚羊,被称为“高原的精灵”“可可西里的骄傲”,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是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中严禁贸易的濒危动物。20世纪初,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超过100万只;而到1994年,只剩下可怜的7万只左右。

“沙图什” 贸易,是藏羚羊锐减的关键因素。经验丰富的偷猎者,根据藏羚羊群居的习性和夜间惧怕灯光的弱点,往往驾驶吉普车进入可可西里,在夜间将成群的藏羚羊团团围住,打开车灯使藏羚羊的视觉消失,然后对茫然无措的藏羚羊肆意猎杀。为保护这些眼色纯净而哀怨的高原精灵,许多动物保护者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行文至此,我不得不提起一个悲壮的名字——索南达杰,藏族,青海治多县委副书记兼西部(可可西里)工委书记。因为不忍目睹可可西里的珍贵野生动物被偷猎团伙大肆猎杀,他主持组建了中国第一支武装反偷猎队伍,十几次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与偷猎者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1994年1月17日,索南达杰率领4位工作人员,在可可西里抓获了20名偷猎者,缴获了7辆汽车和1800多张藏羚羊皮。第二天下午,他乘坐的车辆突然爆胎,需要停下来修理。为了不影响返程的时间,他安排工作人员押解着偷猎者先行。当前行的队伍到达太阳湖附近时,天色暗了下来,偷猎者仗着人多乘机反扑,将第一辆车上的工作人员击昏并抢走了被收缴的武器,然后把车排成弧形,用猎杀藏羚羊的方法对准最后一辆车驶来的方向。等索南达杰的车辆一靠近,偷猎者便一起打开车灯照射着他,十几条枪同时开火,其方式,就像对付一只突然失明的藏羚羊一样。临死,索南达杰仍保持着匍匐射击的姿势。等增援人员赶到时已是五天之后,可可西里-40℃的严寒早已把他冻成了一尊静谧的冰雕。那一年,索南达杰40岁,正值人生的盛年。

他用鲜活的生命,捍卫了可爱的可可西里,捍卫了远古的婼羌,因为他是一名中国人,他所在的藏族是远古羌人与藏地土著结合而成,他的血管里应该沸腾着婼羌的血脉。

索南达杰的死,在全国引发了强烈共鸣,开启了可可西里环保的新纪元。一个刻着他名字的高高墓碑耸立在青海格尔木昆仑山口,一个自然保护站以他的名字命名,国家于1995年批准成立了“可可西里省级自然保护区”,1997年又升格为“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有了大批荷枪实弹的军警,有了遍布全国的志愿者。我还听说,工作人员们为每一只藏羚羊取了名字,每有藏羚羊死亡,他们都会为其举行隆重的葬礼,如同对待自己亲爱的儿女,也如同当年人民对待喋血的索南达杰。

只是,20年过去了,涉嫌杀害英雄的偷猎者仍有12人在逃。

正是人类沿袭已久的对打猎的偏爱,对动植物标本收集的嗜好,对动物皮毛与肉质的贪婪,尤其是偷猎者的愚昧无知,使得物种丰富、活力无限的地球正变得寂寞而单调。根据美国芝加哥大学古生物学家戴维·诺普的观点,在整个生物史上,地球上的物种灭绝速度一直是平均每年有一个物种灭绝。1979年,在《快要沉没的方舟》一书里,作者诺曼·迈尔斯认为人类活动每周已能导致地球上的2个物种灭绝。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他将这个数字提高到每周近600种。目前,全世界重达一吨的陆地动物存活下来的只有大象、犀牛、河马与长颈鹿。

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做的许多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我们不知道我们目前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目前的行为对将来有什么影响。我们知道的是,我们只拥有一个星球,月球、火星、金星都不会成为我们的新家。我们知道的是,人类最怕孤独,每一个生物链上的生物都是我们生死相依的朋友。

如今,每个去可可西里的人,都会听到一首名叫《藏羚羊的诉说》的歌曲:

为什么?

啊,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一身防寒的皮毛,竟惹来杀身的祸!

我已退到可可西里的角落,

还有追随的枪口对着我,

仅仅吃草的身躯,仅仅温柔的性格,

无情的子弹我怎能抵得过?

我哭泣,啊,我诉说,

为了填补几人的美丽,

我付出生命代价也太多。

亲密人类呀,

我多么渴望和平相处;

友好的人类呀,

你热爱生活,我也热爱生活。

你们过着幸福的日子,

我躲在可可西里的角落,

我们都是大自然派来的使者。

亲密人类呀,

我多么渴望和平相处;

友好的人类呀,

你热爱生活,我也热爱生活。

我们同在一个地球,

多么渴望友好相处,

渴望友好生活。

呀啦索,呀啦索,

渴望友好生活。

建议读者也去听听这首歌吧,此后,您会收获一屋子书籍也不能教会您的善良。

婼羌国小传:婼羌,羌族分支,游牧部落,因早年居于弱水河而得名,战国末年流浪到罗布泊南部的群山中,没有王城,没有居所,有的只是精于打造兵器、擅长游击作战的记忆。丝绸之路刚刚开通时,它作为匈奴的走卒与帮凶,做过不少杀人越货的坏事。汉武帝击败匈奴后,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头扎进了中原王朝的怀抱,既不断发兵骚扰以前的主子匈奴,也帮着汉镇压同宗的西羌,因此得了个“去胡来”的称号。西汉末年,因为汉将对他们见死不救,也因为玉门关守将不放他们入关避难,他们的首领便赌气投奔了雄风不再的匈奴,结果被王莽引渡回内地砍掉了脑袋。如同一个历史的魔咒,这个马背上的国家从此消失。 oS7HWiIyw+x4v28G9VeSl7GnsJ9cDsWOf9xU/LMpgwCrvrdQ/DU0kxQUAsFodh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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