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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三击

Les trois coups de poignard

毫无疑问,掘土蜂在杀死蟋蟀时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因此有必要看看它是怎么做的。我曾多次观察节腹泥蜂的捕猎过程,积累了不少成功经验,于是我马上把这经验用到掘土蜂身上 。我夺走它的猎物,并立刻换上另一只活的昆虫。这个偷梁换柱的办法很容易操作,因为我们前面观察到,掘土蜂会放下猎物,独自钻到地下,过一会儿再上来。它胆大包天,敢爬到你的手指边,甚至爬到手上,夺回你之前从它那儿抢走的蟋蟀。这样的习性也有利于观察,我们可以近距离目睹屠杀的全过程。

节腹泥蜂
Cerceridae

掘土蜂
Sphex sp.

要抓一只活蟋蟀也很简单,随便翻开一块石头,就能找到密密麻麻一大群,全都躲在那儿乘凉,要多少有多少。这些是今年出生的小蟋蟀,翅膀还没有发育完全;它们也没有成年蟋蟀那样的本事,不会挖出深深的洞,躲避泥蜂的追捕。一会儿,我就捉到了足够多。一切准备就绪,我爬到观察所的高处,俯视着掘土蜂村落中央的平地 ,等待着。

猎手出现了,它把猎物拖到居所的入口,独自钻到地下。我迅速抓起这只蟋蟀,把准备好的放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掘土蜂回来了,望了一眼,就朝它奔过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可不能错过这样一出好戏呢!蟋蟀惊慌失措,连蹦带跳地逃走了;掘土蜂紧追上去,将蟋蟀扑倒在地。它们打了起来,尘土飞扬,一时间难分胜负。大战三百回合之后,猎手终于取得了胜利。而蟋蟀,尽管它有着强健的足和钳子一般的大颚,也只能被打得四脚朝天。

蟋蟀
Gryllulus sp.

猎手马上开始着手处理它的猎物。它反向趴在猎物身上,用大颚咬住蟋蟀的一根尾须,用前足压制蟋蟀疯狂挣扎的后足。同时,掘土蜂还用中足抱住蟋蟀抽动的腹部,后足压在蟋蟀的头部,迫使其头部后方暴露出来。它把腹部往回收,弯成直角,这样蟋蟀就咬不到了。我激动不安地看到,掘土蜂先是将有毒的螯针刺进猎物的头部后方,然后刺进它的前胸和中胸之间 ,最后刺向腹部。说时迟,那时快,一场杀戮已经完成。掘土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开始将垂死的猎物拖进洞穴,而那只蟋蟀的足还在痛苦地抽搐着。

刚才我只是平铺直叙地描述了掘土蜂的捕猎过程,现在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它那高明的战术吧。节腹泥蜂捕猎的对象主要是象甲,没什么行动能力,也几乎不具备攻击性武器;虽然它们胸甲坚硬,但节腹泥蜂总能找到它们的弱点。然而,这里的情况大不相同!掘土蜂的对手有一对令人生畏的大颚,足以将侵略者开膛破肚;它强健的后足如同有着两排锯齿的狼牙棒,足以让它逃离掘土蜂的追捕,或者将掘土蜂一脚踢飞。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用毒针发起攻击之前,掘土蜂还精心做了一些预防措施。它首先将蟋蟀打得翻倒在地,使蟋蟀的后足失去支点,无法跳起来逃之夭夭。如果蟋蟀是处在正常的姿势受到攻击,它一定会这样做的,就像受到节腹泥蜂攻击的象甲一样。蟋蟀带锯齿的足被掘土蜂的前足按着,无法进行反抗;它的大颚又被掘土蜂的后足顶着,尽管它们一开一合,气势汹汹,却什么都咬不到。然而,对于掘土蜂来说,这些还不足以完全消除猎物对它的威胁;它还得紧紧勒住蟋蟀,使其动弹不得,以免让毒针刺偏了地方。所以,也许是为了使蟋蟀的腹部无法动弹,掘土蜂才将它的一根尾须咬住。太奇妙了!就算我们尽情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来制定一份进攻计划,也无法找到比这更好的办法;就算是来自古代角斗场的斗士,在和对手肉搏时也不会有比这更经过深思熟虑的谋略。

象甲
Curculionoidea

我前面说过,掘土蜂的毒针在猎物身上刺了好几下,首先是头部后方,其次是前胸下方,最后是腹部的上端。这匕首三击将它天性中的智慧、不败的秘密体现得淋漓尽致。我们先来回顾一下在观察节腹泥蜂时得出的基本结论。虽然掘土蜂的幼虫赖以生存的猎物往往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但它也不是死尸一具。虽然它的运动能力已经完全或大部分消失,但消化器官仍然可以工作很长时间,防止死亡腐烂,让幼虫可以慢慢吃掉。为了造成这样的瘫痪,掘土蜂采取了极其高明的手段,它们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身体,破坏控制运动的神经,今天的实验生理学家做实验的时候或许可以参考这个方法。我们知道,节肢动物的体内有许多神经节,或者说神经中枢,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独立的,因此破坏一个神经节只能造成昆虫局部瘫痪,至少在短时间内是这样。而且,不同的神经节之间距离越远,关联就越小。如果昆虫的神经节都聚在一起,那么只要攻击那个部位,就足以让神经所到达的每一寸身体瘫痪。吉丁和象甲就是这样的情况,节腹泥蜂只要朝着它们胸部的神经中枢刺一下,就能让它们瘫痪。但是,我们剖开一只蟋蟀,看看驱动它那三对足的神经中枢在哪儿吧!我们看到,蟋蟀的三个神经中枢分别分布在身体的三个部分,彼此之间相隔甚远,而掘土蜂比我们的解剖学家更早发现这一点,它的三次袭击是极其高明的。高傲的科学啊,你该感到羞愧!

就像被节腹泥蜂的螯针刺伤的象甲一样,被掘土蜂袭击的蟋蟀并没有死去,尽管它们看起来毫无生机。蟋蟀的腹部非常柔软,让其内部的活动一览无余,所以我不必运用我在观察被刺伤的象甲时用到的方法,就能证明它仍然活着。实际上,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一只被掘土蜂刺伤的仰卧的蟋蟀,持续观察一两周,就会发现它的腹部仍然在有规律地搏动,缓慢地一起一伏。我们还经常能观察到,蟋蟀的尾须仍在颤动,头上的触角和腹部的肌肉也有明显的活动,它们慢慢张开,然后猛地收缩。我曾将被泥蜂刺过的蟋蟀装进玻璃试管里,放上一个半月,它也没有腐烂。掘土蜂的幼虫只要不到两周就能结茧化蛹,在这期间它们一直能吃上新鲜的食物。

狩猎工作已经完成。一个洞穴中放着三四只蟋蟀,摆得整整齐齐,它们仰面躺着,头朝里,脚朝外。掘土蜂在其中一只蟋蟀身上产下一枚卵,现在它要做的就是把洞口封起来。挖洞时被刨出来的沙子都堆在洞口,掘土蜂麻利地将它扫进走廊。它不时用前足拨拉着沙土,挑出体积足够大的石块,用大颚将它叼走,去加固脆弱的沙土墙。如果缺乏用于建造大门的材料,掘土蜂就会到附近寻找。它精挑细选,就像泥瓦工挑选建筑材料一样。植物的残骸也会被用来建造大门,比如小树枝和风干的树叶。不一会儿,地面就被弄得平平整整,将洞穴完美地隐藏了起来。如果我们不事先在附近做个记号,用肉眼是没法找到这里的。一个新的洞穴挖好了,它非常隐蔽,储备了充足的粮食,满足了掘土蜂幼虫生长发育的一切需求。一旦它的卵顺利孵化,幼虫就能衣食无忧地成长,直到初冬的第一次寒潮结束它充实的一生。

掘土蜂的任务已经完成。在我们结束之前,我还要观察它的武器。产生毒液的器官由两根管道组成,它们一端生出许多分支,另一端通往同一个梨形的毒囊。毒囊上伸出另一根纤细的管子,它沿着螯针延伸,将毒液带到螯针的尖端。螯针非常细,想想掘土蜂的体形和它攻击蟋蟀时展示出的巨大威力,你会觉得这螯针小得不可思议!掘土蜂的螯针很光滑,不像蜜蜂的螯针那样长着倒刺,其中的原因很简单。蜜蜂的螯针是用来复仇的,它的目的是让敌人感到疼痛,即便要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蜜蜂能用螯针上的倒刺破坏伤口周围的组织,但它腹部末端的内脏也会受到牵拉,造成致命的伤害。如果掘土蜂装备了这样的武器,第一次出征就会因此丢了性命,那么这武器对它来说有什么用呢?对掘土蜂来说,螯针的作用不过是刺伤为幼虫准备的猎物。我怀疑,即使带着倒刺的螯针能够拔出来,掘土蜂也不会选择它。带倒刺的螯针是一种华丽的武器,拔刀相向、报仇雪耻的过程虽然痛快,但这快感代价不菲,热衷复仇的蜜蜂有时会为此赔上性命。而对掘土蜂来说,螯针是一种实用的工具,它决定着幼虫的未来。在和猎物搏斗的时候,螯针必须便于使用,既能刺进猎物的肌肉,又能顺利地拔出来,所以一根光滑的毒针会比有倒刺的毒针更合适。

掘土蜂攻击身强力壮的猎物时速度快得惊人,所以我想通过亲身体验,看看被它蜇一下会有多疼。但是,我要满怀惊奇地告诉你,这种疼痛简直微不足道,和被蜜蜂或生性暴躁的胡蜂蜇了的感觉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在进行观察的时候,我可以大胆地徒手去抓活的掘土蜂,用不着使用镊子。我可以说,我观察到的所有膜翅目的猎手都是这样,比如各种节腹泥蜂、欧洲三角泥蜂 ,甚至还有能让人望而生畏的巨大的土蜂。前面还没有算上以蜘蛛为食的蛛蜂,它们蜇人的痛感也比蜜蜂要小很多。

最后还要补充一点。我们知道,一些膜翅目昆虫的螯针只是用来自卫的,比如胡蜂。它们满腔怒火,向胆敢进犯蜂巢的入侵者发起攻击,以惩罚它的鲁莽。用来捕猎的螯针却是一件和平的武器,仿佛它们自己也知道这毒液对家庭来说是多么重要。毒液保障了种族的延续,保证了自己的温饱。所以,它们精打细算,只在庄严的捕猎中使用毒液,从来不拿它炫耀自己复仇的勇气。我常常来到它们聚居的部落中央,把它们的巢穴挖开翻个底朝天,夺走它们的幼虫,却从未受到这螯针的惩罚。除非你捉住它,它才会下决心使用这武器。而且,要不是我把它放在比手指更娇嫩的身体部位,比如手腕,那螯针还不一定能刺破皮肤呢。 Jlvi9rUA+v67p/p7ISfUuhZDMY4RFZpW4D+m7si96tfvk04da9lTyBUwRQ7aTp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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