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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eword

亨德里克·威廉·房龙1882年生于荷兰鹿特丹,他曾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和德国慕尼黑大学求学并获得博士学位。在成为专职作家之前,他曾当过教师、编辑、记者和播音员。年轻时,房龙靠写书维持生计,他根据自己的博士论文改写的《荷兰共和国的衰亡》虽然因为风格新颖而备受好评,但销量惨淡。然而,一位芝加哥的书评家却认为如果房龙接着写历史,将来畅销书排行榜上必有历史类图书的一席之地。

从1913年起,房龙笔耕不辍,他接连写了《文明的开端》《人类的故事》《圣经的故事》和《宽容》等著作。他的作品先是在美国畅销,后又被译成多种文字出版,成为畅销世界的经典。中国自上世纪20年代开始翻译出版房龙的著作。

房龙的作品基本上都围绕着人类生存与发展最本质的问题展开讨论,勇于揭示人类的无知与偏执。其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它通俗易懂,并赋予历史人物血肉和灵魂,普罗大众都能通过房龙的作品读懂历史。

《宽容》以独尊教权的欧洲对思想自由的倡导为主线,展示了人类社会为了追求思想自由的权利而经受的苦难,谱写出一部波澜壮阔的人类思想解放史。

《宽容》于1925年出版。1940年再版时,正是法西斯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面对大行其道的法西斯,房龙说:“宽容的理想在近十年内惨淡地破灭,我们如今的时代还没有超脱仇恨、残忍和偏执。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偏见与片面的民族沙文主义和种族歧视开始让抱有希望的人们相信,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中世纪。”宽容不是纵容,房龙提倡宽容,意味着跟不宽容的法西斯势力毫不妥协地斗争。

房龙非常清楚一部《宽容》无法扭转乾坤。因为恐惧是不宽容的根源,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但他坚信人类完全战胜恐惧的那天一定会到来,所以他在书的最后一章写道:“宽容总有一天会大行其道……为了这一天,我们可能要等一万年,也可能要等十万年。但是,只要人类战胜自己的恐惧,这一天就不会遥远。”为了证明人类是有希望的,是可以战胜恐惧的,他从十三章开始用大量的篇幅勾勒出以伊拉斯谟、拉伯雷、索齐尼、蒙田、斯宾诺莎等人为代表的宽容斗士的群像。房龙不是在简单地介绍历史,而是想通过历史来分析不宽容现象的根源。

总体来看,书中的不宽容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因为人们固执地坚持陈旧的世界观而无法接受不同的事物。本书开篇的序言说的便是这种不宽容,作者用一篇开宗明义的寓言生动地描述了新旧势力之间的斗争,具有超前思想的人往往会受到守旧势力的极力反对,继而成为旧世界的敌人。第二类不宽容是因为无知。无知的人面对未知的恐惧会建造城堡来保护自己,在城堡之中,这类无知的人因为恐惧而变得嗜血,同时又喜欢以上帝的子民自居。在宗教势力的控制下,大部分人从不怀疑这种思想的正确性。教权独裁者们建立裁判所,以神的名义去折磨他们所谓的敌人。教皇乌尔班二世以参加远征的人可以赦免罪孽而战死者可以升入天堂为诱惑,鼓励民众参加十字军。从此,教权统治下的欧洲与阿拉伯世界开始了长达百年的血腥战争。第三类不宽容是因为专制者只维护自己的利益。当他们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时,自然就产生了失去利益的恐惧,从而导致了不宽容。

无论是哪一类不宽容,基本都是以某种神圣的名义垄断真理,扼杀个体的权利和自由。虽然人类文明发展到如今早已摆脱了宗教偏执的恐怖,但人们依然得忍受种族不宽容、社会不宽容以及许多其他的不宽容。无论是因为对新思想的忌惮而导致的不宽容,还是对未知的害怕而导致的不宽容,又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导致的不宽容,在房龙的笔下,都可以归结为恐惧。人正是因为无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不宽容。在不宽容的笼罩下,无数人惨遭迫害,不管被迫害的方法和形式是什么,都源自恐惧。被迫害的凶残程度与施加迫害者的恐惧程度成正比。

在原始社会,人类是没有宽容可言的。因为人类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无法生存的恐惧,因此必须遵守上一辈传下来的“律法”以确保种族的延续并防止有人破坏“律法”。之后从希腊到罗马,宽容都是主流思想。“自己活,也让别人活”这句谚语正是来自古罗马。在罗马帝国宣布基督教合法后,随着基督教势力与日俱增占据绝对主流,西方的文化开始被基督教禁锢。教会之所以大权在握,是因为本来对下层人民布施的教会在罗马衰落时与世俗权力做了交易,而教会产生于相对无知的阶层,这一阶层认为自己的无知才是纯洁的信仰,只有杀掉异己,毁掉其他宗派的庙宇和典籍才能让上帝赐福于自己。因此,整个西方世界陷入无知和恐惧之中,社会也因此变得极不宽容。教会对科学和不同观点异常恐惧,直到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后,这一情况才得到缓解。但令人遗憾的是,宗教改革之后的新教对其他的异己仍然极不宽容。所以房龙说:“在中世纪,出现了囚禁精神和心智的监狱,它无处不在。新教徒摧毁了旧的牢笼,他们用废墟中的材料建起了自己的监狱。”1517年后,各种教派的禁区越来越多,而追求思想自由的人只能在不同禁区之间的“无人区”生存。

当我们面对扑朔迷离的世界而感到困惑时,翻开房龙的 《宽容》,你会发现这部超前的著作早就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在最后一章,作者阐释了“宽容”更广泛的意义,这种“宽容”不仅仅是东方传统意义上的宽容,更是“容许别人有行动和判断的自由,对不同于自己或传统观点的见解要耐心公正地容忍”。

思想的束缚、嗜血的战争和种族的歧视等不宽容现象都在呼唤宽容,我们渴望和平的日子,但同时我们也有责任和义务,并不能将宽容视为冷漠,宽容不是对邪恶的一味容忍和退让。在探讨宗教冲突的电影《天国王朝》中,主人公在诠释骑士精神时说的一段话给出了很好的解释——“即使处于王权之下霸者之前,人,不可不问一己良知。当你站在上帝面前时,你不可推说迫于无奈,不可推说当时是权宜之计。很多事情推卸不得。”

房龙说:“凡是为宽容而战的人,不论彼此有什么不同,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的信仰总是存在怀疑。他们真心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却又不会太绝对。”他相信,任何只顾自己而让他人走投无路的做法最终都会让当权者自取灭亡。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任何时代的进步与繁荣总是伴随着宽松的气氛和宽容的精神。无论哪个国家和民族,但凡排斥宽容,不管它们曾经在历史上有多么辉煌,最终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要想真正地实现宽容,必须要遏制人们对新事物的恐惧。先贤思想的火花正是点燃人们心中良知的火种。《宽容》虽然是在回顾历史,但我们可以从中解读当下与未来。唯有鉴古知今,跳出历史悲剧的循环,才有向前发展的希望。

吴奕俊
2016年2月于广州 nnzFhp1jjcqu/PkCsZ+QBoDKuzXFf/7hzt5wluFJbHdsJ9t5VWJU3ETYwS5bok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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