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述这篇文章之前,先让我们来说一个典故。
中国有一个叫《黔驴技穷》的寓言故事,简单来说,是一只老虎如何套出驴子的全部底细,最终胜利的故事。
当驴子不叫的时候,老虎只能远远地望着,因为没有见过,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感到畏惧。当老虎千方百计使驴子开口说话的时候,老虎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当再次使用方法让驴子踢的时候,驴子已经露出全部家底,这个时候,老虎胜利了。他已经衡量出双方的实力,对即将进行的一场战争有了彻头彻尾的了解,对方的战斗力和技术一览无遗。
撇开老虎的凶残本性,想吃掉这只驴子的动机,假如你是这只老虎,面对一个守口如瓶的驴子,对其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想方设法借助各种方式套出驴子的话。
对FBI调查员而言,嫌犯审讯(套话)的过程,就是从驴子口中套出他全部“家底”的过程。当然,这个过程并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老虎在对驴子进行调查的过程中,也露出了自己的底细。再假设一下,如果你是那只老虎,被对方知道了底细,情形就大不同了。
在美学习刑事侦查期间,我们的教官对我们说:
套话的过程就是一个博弈的过程,你在套他的话,同样,他也在套你的话。你从对方的某些话里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对方也会从你的某些反应中套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就好比《黔驴技穷》的寓言故事中的老虎和驴子一样,老虎通过接近驴子的方式,让驴子开口说话,了解了驴子的叫声很大,老虎急忙躲开。再继续接近驴子,让驴子亮出蹄子,老虎再次闪开。
老虎两次接近驴子,了解了驴子的本领。站在驴子的角度来说,老虎接近驴子的时候,会有一系列的举动,如果驴子足够聪明,会从近在咫尺的老虎身上了解老虎的一些特征。
换个角度来想一想,如果驴子和老虎之间不是弱肉强食,而是实力均衡。老虎想接近驴子并吃掉他,同时驴子也观察到了老虎,对老虎同样是虎视眈眈。驴子会根据老虎接近时的速度,测出老虎的奔跑速度、一瞬间的爆发力,进而推测出老虎本身的重量。然后,伺机而动,在老虎准备发动攻击之前,采取措施,自卫反击,反客为主,那么,占据主动的就是驴子了。
老虎在想套出驴子的话的时候,也露出了自己的底细,对老虎来说,同样是很危险的。
FBI调查员问讯嫌疑犯的过程,会有相关的记录,在一些严肃的场合,会进行详细的记录,这是很多调查员都非常熟悉的一道程序。在问讯的过程中,记录员会不断地记录着重要的信息,当然,对一些琐碎的或者已经知道的信息则不需要记录。这个记录的过程,会被一些狡猾的嫌疑犯发现,他们会根据记录员的记录方式来确定自己说漏了什么,赶紧收紧自己的嘴巴,采取应对的措施,从而掌握你了解多少案情,接下来会对你的问讯采取含糊其辞的回答,导致你接下来的很多招式都难以奏效。就好比你费尽心机建立起来的优势,在一刹那之后,所有的成果都付之一炬。
因此,一个优秀的调查员会隐藏的很深,避免自己的某些举动被嫌疑犯发现,使自己牢牢地占据主动。
2003年,当时还在联邦调查局实习的我参加了一次审讯,对象是一名年轻男子,他涉嫌参加一次严重的斗殴事件。经过调查他的资料,发现他有过前科,一年前因为盗窃被捕入狱三个月。
他进来后坐在了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在随后的近三小时的审讯中,审讯工作迟迟没有进展,甚至还让负责问讯他的调查员气愤不已。
后来,上司把问讯的工作交给我,我仔细查看了笔录,问题都很简单,有价值的根本没有,反倒是一些问题暴露了这次问讯的目的,让这个年轻男子抓住了问讯他的根本目的。
这大概就是他紧紧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虽然这道壁垒只是一个问题,但是它的作用还是不容小觑的,因为这次审讯中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当约谈内容无关紧要时,他会很配合地说一大堆,甚至会斜靠在沙发上,同时眼睛里露出挑衅的眼神。但是当我们谈到案件时,他会正襟危坐,一直在努力地打着擦边球,回答的也是简单的几个字。从这份笔录中,他没有透露任何我想要的消息。不过接下来的审讯的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因为换我在打擦边球了。
我在问讯这个年轻人之前,故意让同事带着从事故现场抓来的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这个人即便不是他的同谋,根据我们的资料,他们至少认识。我看到他和那个人互相照了一面,从他游离不定的眼神中,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接着,我们例行问讯,从他嘴里套出的话依旧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根本不能拿到法庭上当做证据用。
这个时候,走过来一个同事,和我耳语了几句。这是我们预先设好的一个环节,接着,我故意不时地变换着表情,一下吃惊,一下点头。
我故作严肃地望着年轻人,同时从同事手中接过来一份文件。
我说:“你的同伙已经配合我们,交代了这次斗殴事件的来龙去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看到他突然伸直了脖子,想看到我手里的这份卷宗。
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对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底气,心虚了。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更让他摸不着头脑,已经无法猜测我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很快,他招供了。
通过这种方法,这件棘手的案子得以破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