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丛林掩盖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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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雅文明的繁盛和失落,为研究世界古文明的学者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本。关于玛雅文明繁盛的状况,关于它失落的原因,长久以来已成为学界研究的主题。在研究玛雅文明的具体过程中,人们又会发现所有古文明的一些共同特征。也许“失落”只是个体的事件,“发现”才具有普遍的意义。上帝曾经遗忘的事物,上帝最终还是会记起。
1.文明与失落的文明
20世纪60年代,Norbert Elias发表了他最著名的著作《文明的进程:文明的社会起源和心理起源研究》(Uber Den Prozess derZivilisation)的第一卷。在这本书中,他力图建立自己的文明观。他详细地探讨了文明的问题,并将其与所谓的文化比较。Elias 所竭力强调的是,文明代表了各不同民族、种族的共同价值信仰,就是那些朝向现代的,属于人类基本信仰层面的内容。在他的理论体系中,文明好像一个具有进化意义的树结构,处于树分枝的是不同等级的文明,而人类文明之树的生长趋势一直是向上的。无独有偶,英国著名历史学家Ar n o l dToynbee在他那部卷帙浩繁的《历史研究》(A Study of History)中,将文明看作一个有生命的名词,任何文明的发展都会经历发生期、发展期、繁荣期、衰退期。而那些缺乏外部挑战或者不能战胜外部挑战的文明都会最后衰亡。
以上两种研究成果是西方近百年来对所谓文明史研究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看法。的确,当我们讨论文明的时候,我们不自然的就会置身于一个现代文明人的行列,然后以一种我们从出生便已经形成的所谓“文明”的标准来看待属于我们的或者不属于我们的那些群体,然后给予他们评价。这是一种再普遍不过的思维了。
但是,我们不禁要问,在古老的过去,在我们今天所坚持那些所谓文明的标准未产生之前,在我们也还处于不文明状态的时候,属于那个时代的人的心里,是不是也存在着一种类似于我们现在的所谓标准。再扩大一步说,他们对于自然、对于周围群体、对于世界、对于自身的看法到底是什么。他们对待美、对待丑、对待生活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进而我们需要关注这样的问题:处于那些所谓进化链条上已经消失了的文明,他们在他们存在的年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是否真的就是那么彻底的失落了。他们是否还通过流着他们的血液的后代顽强地保留着他们古老的传统,并且一旦时机成熟,即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这一系列的疑问,构成了我们这部分讨论的主题。而我们在后面就要尝试着解决这样的问题。我们会进一步揭示这些文明的传统是否已经完全消失了,或者依然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保存着。
2.玛雅文明的断裂点
文明就好像是上帝的宠儿。当上帝宠爱他的时候,可以给他带来无限的繁荣和财富。但一旦他在上帝面前失去了宠爱,厄运就会突然降临在他的身上。至今我们仍然对许多文明的消亡感到惶惑。
好像是转瞬间,一个看来那么强大的人类群体就会消散得灰飞烟灭。
而留给后人的,是那么多的不解与困惑。究其原因可能是在他们存在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些外来民族。这些民族不仅仅带给他们侵略,还带给他们瘟疫、疾病等无法抗拒的灾难。于是,原本好像很强大的文明,在外来的强大势力面前屈服,最终好像牲畜的骨骸,被残留在大地上。
这些上帝弃儿的命运是悲惨的。他们只属于考古学家和后来那些喜欢凭吊他们的人们。人类的历史竟然也是这么的残酷,弱肉强食有时并不仅仅是动物界才有的法则。
其实在我们引以为自豪的现代文明背后,何尝不也堆积着累累的白骨。
让我们将目光重新聚集在玛雅文明的历史上。玛雅人被后来的考古学家公认为是天份很高的民族。
他们的许多文明传统,至今仍然超出我们智商的范畴,令许多聪明绝顶的历史学家困惑。但是,到了公元900年前后,这个繁盛的文明体系却开始面临着衰落的厄运。据今人推测,这种衰落的原因是一系列的对资源的破坏以及内部的纷争和连绵的战事。这个衰落过程很缓慢,就好像缓缓流遍全身的毒液,虽然缓慢,但是致命。最终,当毒液流遍了全身,整个文明的肢体开始变得异常脆弱。这种脆弱表现在对外来侵袭的不堪一击。
最初的玛雅人和外部世界的接触来自于哥伦布的航行。当1502年哥伦布第4次前往他误以为印度的美洲大陆的时候,他的船队曾抵达了距离洪都拉斯的北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一艘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船。在这艘船上有各种精美的陶器,还有可口的可可豆。据后来的记载,他们进行了友好的商品交换。而后,有关玛雅文明的信息便被那位杰出的航海家带到了欧洲。而他也给这群人取了好听的又略带异域风味的名字:玛雅或者玛雅姆。这个名字据说是他们从那一船人所操的语言中猜测到的他们来自的地方。
再接下来,命运就不是那么善待玛雅人了。一队西班牙的舰艇在玛雅人的一处岛屿上登陆了。当他们把抢劫来的战利品带回他们在古巴的据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那些战利品中有用黄金铸造的饰物。黄金意味着财富,也意味着贪婪。于是,为了黄金和财富,更多的西班牙人加入了侵略者的行列。终于,在几年后,大部分玛雅人被征服,剩下一些也被迫逃到了茂密的丛林深处,在那里生存了近150年。来自欧洲的征服者带给玛雅人的不仅仅是战争,还有瘟疫。
大量的玛雅人因为不能抵抗疾病的侵袭而死亡。接着,那些欧洲的天主教的信徒们又毫不留情地铲除了玛雅人千百年信仰的可以包含整个宇宙的宗教体系。最终,当最后一批懂得玛雅文字的老人也离开人世的时候,玛雅文明的链条断裂了。
在欧洲人到达玛雅的1个世纪后,人们对玛雅文明的记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当记忆也消失的时候,这个文明被上帝遗忘了。
3.被遗失了的终将被发现
历史其实很有意思。它不会永远让一种文明石沉大海。而在经历了漫长的沧海桑田、日月变迁之后,那些被埋葬了的和被遗忘了的终将会浮现在后人的眼前。好像被挖掘出来的维纳斯雕像,带给发现者静态却又令人震撼的美。
最早的探险者来自西班牙。他是当时驻扎在危地马拉的西班牙将领,名字叫安东尼奥。1786年,他受一位西班牙政府官员的委派前去探访一座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废墟。
凭借着对考古学的浓厚兴趣以及坚强的意志,他到达了那片隐藏在茂密丛林中的神秘地带。从表面上看,那里和别的丛林地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偶尔可以见到带有经过人工痕迹的砖石,似乎预示着这里曾有过人类居住。于是安东尼奥花了16天的时间对这里进行了清理,扒开和焚烧了那些掩盖在地面上的厚厚的植物。于是在第17天的时候,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建筑群。这个建筑群占地约10平方千米。尽管大多数建筑都已经坍塌了,但他依然可以从那些坍塌了的建筑上嗅出从中散发出来的文明气息。在一些底层的金字塔群落上,他看到了雄伟的神殿,而围绕着神殿的是一座城市。
西班牙探险家用他辛勤的工作收集了这里的很多手工艺品,而和他一起去探险的一位画家还为这些遗迹的一部分绘制了详细的草图。
在几个星期的工作完成后,他们将详细的研究报告送往西班牙。尽管这份报告的副本于1822年在伦敦出版,但在当时上至政府,下至普通民众,对这个隐蔽在中美洲热带雨林中的文明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兴趣。
其后,又有一名叫杜贝的荷兰人对墨西哥境内的玛雅城市帕伦克进行了探访。他在关于这一遗址的报告中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认为帕伦克当地的印第安人是一个古老民族的后裔,而这个民族世代居住地就是这个叫帕伦克的地方。
他们建造了这座城市,并且在这座城市中创造了伟大的文明。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民族最终泯灭。
杜贝的报告由于当时政局的混乱而被搁置了很多年。虽然它最终得以发表,但是由于出版质量的低劣而石沉大海。在发现玛雅文明的历程中,产生了形形色色的探险家、考古学家甚至谎言编造家。而对玛雅文明的解读是从玛雅文字开始的。
早期的西班牙探险家带回了大量玛雅文字的材料。这些材料被法国学者波尔波尔、俄国学者普洛斯科里亚科夫和美国人莫利等成功解读。从那时起,80%的玛雅象形文字的意义被后人所理解。
而与此同时,在19世纪,更多的摄影师和探险家以及考古学家对分散在中北美洲的多处玛雅文明遗迹进行了拍摄。在1885年,艾德华·汤普森对墨西哥等地境内的玛雅遗迹进行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他在墨西哥的哥伦比亚博览会上展示了这些成果,引起了轰动。于是,在1891到1895年间,美国哈佛大学毕博蒂博物馆先后组织了4次对科潘地区的大规模考察。这些考察最终使人们在考古学上对玛雅文明有了深入而全面的理解。于是一个失落了的文明再次走进了几百年后人们的视野。
我们可以大致的将玛雅文明的发现史分为4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1757~1840年。这一阶段主要是西班牙探险家的探险时期。这一阶段的成果包括3本考古报告即:Description of the Ruinsof an Ancient City,(Captain Antoniodel Rao,1922)、Antiquities of Mexico(Lord Kingsborough,1829~1831)、Voyage pittorsque et Archeologiquedens:Yucatan(Jean Frederic Waldeck,1838)。另外还有一些艺术家将一些玛雅雕塑的临摹品带回了欧洲。
这些都为后来的玛雅文明研究奠定了基础。
第二阶段为1841~1924年。在这一时期,对于玛雅文明的研究开始呈现出分领域研究的特点。这一时期的研究方式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文字资料研究;而另一类研究则主要集中在考古发现上,这类研究运用人类学的田野调查的方法重点考察玛雅人的民俗、人种以及艺术、宗教和文物等。在这一时期,值得关注的成果是法国学者查尔斯等在游历中美洲过程中发现了在民间口头传诵的玛雅戏剧《拉比纳尔·阿奇》,查尔斯将它记录整理成为文字出版。这是迄今所发现的最早的玛雅文学作品。更值得称道的是另一位法国学者波尔波尔在1863年发现了著名的《兰达文书》(即《尤卡坦纪事》)和另一部有关玛雅文明的典籍《马德里抄本》。人们对这两种文书的解读工作前后持续了将近百年。
第三阶段为1928~1968年。这一阶段玛雅文明的研究中心在各高等院校。其中主要的研究机构是华盛顿的卡耐基学院历史研究所和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卡耐基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玛雅文明的代表人物是莫利。莫利的学术成果主要集中在象形文字研究方面。他的两部专著已经成为对玛雅文明研究的经典著作。在考古发掘方面,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对蒂卡尔遗址进行了大规模的发掘。另外,墨西哥考古学家阿尔贝托在帕伦克的金字塔的地面石板下发现了一座很有可能是玛雅国王的墓葬遗址。这是我们今天所知道的玛雅文明中惟一以丧葬为主要目的的金字塔建筑。
第四阶段为1969年至今。这一时期对玛雅文明的研究向着纵深细化的方向进行。这些研究主要包括译读出版了多种玛雅象形文字和图像资料,研究和整理了玛雅的年代并继续对玛雅的遗址进行发掘,提供了诸多新材料。在这些研究中,值得称道的成果是俄国学者普洛斯科里亚科夫的American Antique 一书。该书详细研究了玛雅石碑中所记载的日常政治宗教生活。在玛雅语的语言学研究上,他提出玛雅文字是一种混合语言,即一部分是表音文字,另一部分是表意文字。这一看法在后来受到了很多学者的怀疑。但是他所确立的基本观点却在其后被广泛接受。
以上的说明也许过于枯燥了,但它又的确构成了我们对玛雅研究的学术史背景。也正是在这些枯燥的研究映衬下,玛雅文明前飘散的迷雾被逐渐拨开。一个生动鲜活而灿烂的文明形态展现在读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