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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草草略过比恩夫妇举办的盛宴吧。只不过邀请了几英里内的所有人和动物罢了,大家又吃又喝,尽情地跳舞享乐,五彩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谷仓及其周边。大家燃起篝火,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直到午夜来临才逐渐散去。不久之后,九十四个动物游客出发前往佛罗里达去了。他们分成四组,分别由弗莱迪、金克斯、罗伯特和汉克带队。从各方面来说,这次旅行都取得了圆满成功。春天到来时,他们回到了农场,汉克的团队带回了一马车的椰子,比恩先生以每个十美分的价格兜售给了邻居们;弗莱迪的团队带来了所到之地的好多明信片,比恩太太非常喜欢,用图钉把他们钉到了客厅的墙壁上。其他两队没有带回什么,不过,罗伯特带回来两只分别叫做阿曼德和朱安莉塔的短吻鳄。有人在国家公园的沼泽地里逮住了他们,准备关起来卖掉,这时,罗伯特救了他们。他们非常感激罗伯特,当得知不能和大家继续前行,而是必须回家时,他们哭得非常伤心。于是罗伯特动了恻隐之心,就让他们跟着他去了所有的地方。“就像小狗一样。”威金斯太太一想到罗伯特这样忠诚的狗狗也有了对自己忠诚的宠物,就笑得前仰后合。
那一整个春天里,谷仓旅行社都异常繁忙。公路被出游的动物们占满,以至于开汽车的人们通过罗马、尤蒂卡和锡拉库扎汽车俱乐部对森特博罗市长提出了严正的抗议。森特博罗市长给比恩先生打来电话,命令他必须采取措施。比恩先生答应了市长,但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弗莱迪看到了报纸上的一篇报道,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其他动物。于是后来他们便多加小心,出门一般要么走小路,要么走没人走的地方。
农场里的工作都如同施了魔法一样地完成了。比恩先生只要提到想干点儿什么,总是还没开始动手,事情就已经做好了。如果他晚上说“明天我想把低处的牧场耕一下”,第二天等他准备去耕地时,地就会耕好了。就连比恩太太的大部分工作也由动物们完成了。起先,她走进厨房,发现十二只松鼠正用尾巴疯狂地扫地,吓得她赶紧把他们赶跑了。后来她发现原来他们是在帮她,于是便随他们去了。她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打个盹儿,与此同时,屋里正有一群小动物来回地奔忙着,他们拾起垃圾,扫掉灰尘,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有时候,其中一只老鼠会把线从地上捡起来,然后急匆匆地叼出来递给她,于是她笑着弯下腰,轻轻地拍拍他的小脑袋;有时候,松鼠、兔子或猫会跳到她腿上来,让她挠挠头。当然,动物们不会做饭、缝衣或铺床,可他们仍然帮了大忙,把屋子收拾得清爽干净极了。
而弗莱迪、金克斯以及公司的其他成员越加繁忙了。农场的活儿他们都不用干了,因为有那么多动物来干活,已大大超出了需要的量。他们总是带团去同样的地方,慢慢地也开始厌倦了。
“就我个人而言,”弗莱迪说,“我已经腻了。我烦透了森特博罗观光旅游,我得一遍又一遍地给那些愚蠢的动物介绍公共图书馆、长老会教堂,还有特朗布尔后面山上的曼妙风光。还有回答他们提的那些愚蠢的问题,接受他们的抱怨!”
“说得真好,猪,”虽然金克斯有时候讲话有点儿粗俗,可总体来说他还是比较靠谱的,“越小的动物越会抱怨。奶牛或者马脾气都很好,不会要求太高。但上次就有几对甲壳虫——用我的话来说——真是让人无法忍受!一路上,我都把他们驼在自己背上。一开始他们抱怨看不见,接下来又说有灰尘进到鼻子里去了,后来下雨了——其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于是他们又开始抱怨下雨,还想钻进我耳朵里面去躲雨。你说,你能吃得消吗?”
“我们不用忍着。”弗莱迪严肃地说。自去年以来,弗莱迪就变得超级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不苟言笑了。从前他不过是一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年轻小猪,喜欢开开玩笑写写诗,或发明几个新游戏,但现在的他担上了生意的重担,几乎就不怎么笑了。这真是太糟糕了,因为对一只猪来说,天生就应开怀大笑的,严肃的弗莱迪再没过去那么帅了。“你知道,”他继续说道,“我算过,用旅行换来的工作已经够多了。我一直不停地带团,现在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休假两年,而农场的工作仍然能持续运转。接下来的两年,我们没必要继续带团。我有个计划,我们一起去找北极点怎么样?”
金克斯不想被其他动物知道自己从没听说过什么是北极点,于是连忙附和道:“好啊!好啊,真是个好主意,弗莱迪。我们怎么去呢?”
接下来,弗莱迪向他说明了北极点在世界的最顶端——如果你一直朝北走,就能走到那儿。经过北极点后如果继续朝同一个方向走,那就会走向南方。金克斯不太听得懂。事实上,他也一点儿都不相信。不过,他也厌倦了过去数月中成天带团的生活,只要能做点儿不同的事儿就行,具体要做什么,他倒并不特别在乎。于是,他激情澎湃地跟随弗莱迪开始了研究,他们拿出地图,花了一整个下午绘制路线,并且讨论要带谁一起去。
这并不是谁都能参加的旅行。“我们只需要有经验的老驴,”弗莱迪说,“能够不怕危险,经受得起磨难,能够持续地忍受寒冷、恶劣的环境、饥饿和劳累的侵袭。这和去佛罗里达是两回事。现在还有谁会想去佛罗里达——那样轻松的旅程!这次才是真的冒险。我们一旦成功,就会成为史上第一批到达北极点的动物!那将是多么荣幸啊!我敢打赌,我们的照片可以出现在纽约的报纸上!”
这对金克斯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这个自恋的家伙,此时已经沉浸在幻想之中:那该多么美妙啊,报纸头版上印着他的照片,全国人民奔走相告,“快看啊!有一只了不起的猫去了北极点!他长得可真好看!”此时的他,口中说出的只有一句话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没理由再等下去了,”弗莱迪说,“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大家吧。”晚上,狗狗罗伯特、老白马汉克、威金斯太太的妹妹沃格斯太太,还有说话尖酸的老乌鸦费迪南,都同意一起去。其他一些动物则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威金斯太太不去,因为她太老了,与在野外游荡相比,她更喜欢舒适的生活。公鸡查尔斯很想去,可他老婆亨莉埃塔不让他去,她与院子里大多数动物的想法都一样:放着这么舒服的家不待,跑去一个除了冰雪之外便一无所有的地方去探险,既辛苦又存在危险,这是多么不靠谱、不划算的事情!
但是,任何争论都不能动摇这六位探险家的决心,就像过去所有创造历史、航行至无人知晓的海域、绘制出无人知晓的大陆的伟人那样,他们会毅然地为荣耀而战,笑对危险和苦难。
于是一周后,在一个明媚的早晨,他们踏上了冒险的旅途。老马汉克拖来了那辆从佛罗里达带回来的快要散架的双头马车。车里坐着弗莱迪和金克斯,他们看起来有点儿挤,因为车上还堆满了许多捡来的毛毯和旧大衣,这些都是附近所有农场里的朋友们捐助的,准备让他们到了极地后用这些东西来御寒。沃格斯太太跟在马车后面,上坡的时候,她用额头顶住车尾,帮汉克把车推上去。罗伯特在一旁小跑跟上。他们离开院子的时候,一丝酸楚涌上了费迪南的心头,他栖息在挡泥板上,双眼紧闭,看上去十分烦闷、疲倦。
比恩夫妇,当然,他们还一无所知。不过,当他们听到屋外传来骚动时,便抛开早餐跳将起来,冲出门去。
“天哪,真不敢相信,”比恩太太说,“他们又要出门旅行去了!真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是啊,比恩太太,”她的丈夫说,“我只想知道他们这次要去哪儿。老天哪,真希望我们会说动物的语言,这样我们就知道了。嘿,汉克!”他喊道,“等一下!哇!这儿有那么多储备啊!”汉克停了下来,比恩先生立即冲回家去拿了一顶第二好的睡帽出来,那顶睡帽是白色的,上面有红色的流苏,他把睡帽绑在马车前面。“看那儿,”他说,“现在你们有旗帜了。再见,动物们!祝你们过得愉快,如果走得累了,记得这儿还有一个温馨的家等你们回来。”
“再见!”比恩太太喊道,“小心汽车!别坐在风口上!雷雨天别躲在树下!别太晚睡觉……”留下的动物们发出的欢呼声淹没了她绵绵不绝的吩咐。这支小小的队伍走出了大门,比恩家的旗帜在他们上方飘扬。
可是,无论欢呼声多么响亮,无论多少爪子、蹄子以及手帕在空中挥舞,乌鸦费迪南一直栖息在挡泥板上,紧闭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