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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第一章

凉亭航海记

前,有个小男孩,就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年龄,他的名字叫做阿多奈拉姆·R·史密斯。每当有人问起他,那个“R”是什么意思,他都会说:“噢,就是个挺傻的名字,我也不喜欢。”然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了。要是还有人问他,名字的第一个单词怎么发音,他就会说:“就跟海拉姆大叔 的名字一样发‘拉姆’的音。”这大概是最好的解释方法了。

他住在一条大河边,叔叔婶婶家的农屋里。他们对他不是很好,每天放学一回家,就叫他干活干到吃晚饭,吃过饭就要立刻上床睡觉。夏天放暑假学校没课的时候,他们就让他整天整天地干活,还成天冲他发火。最惹他们生气的就是他的名字,每当想叫他干活的时候,就得喊:“阿多奈拉姆!阿多奈拉姆!”这样的名字一天喊上一百遍,你就会发现实在是又长又拗口。当然,他们可以省略一下,喊他“阿多”或“小多”,或者就喊“喂,小孩”!可他们的脑子没那么灵光,所以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么一个办法。

住房旁的大河深不见底,水流湍急,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见它在静静地打着旋涡朝前奔去。春天的时候,河水就涨了上来,汹涌澎湃,有时候会淹过两岸的陆地,横扫过鸡笼、柴堆、木门,把它们冲散在水里,裹挟而去。比如这一年的春天,水就涨得特别高,都快淹到屋顶了,阿多奈拉姆曾看见上游漂过来的牛棚、走廊,还有一座断桥的残骸,打着转儿在棕色的水流里漂浮。

这天晚上,天气挺暖和的,他们正坐在那里吃晚饭。窗户开着,外面轰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他们说话只能靠喊了。“把黄油给我!”阿多奈拉姆的叔叔吼道;接着是婶婶的尖叫“把你的胳膊肘从桌子上拿开”!他们就像平时一样的坏脾气,虽然河水还在不停地涨着,阿多奈拉姆却没觉出他们有什么担心。

“阿多奈拉姆!”叔叔突然大吼一声。

“是的,先生。”阿多奈拉姆高声答道。

“出去看看河水是不是又涨了一点儿。”叔叔大喊。

阿多奈拉姆放下饭碗,走出门去看叔叔插在地上用来测量水位的木棍。

河边坡地上的青草已经看不见了,到处是湍急的泥水;河岸边那个原本比河水高出八英尺的小凉亭,现在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孤岛。阿多奈拉姆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逆光望去,心里想着,千万不要把凉亭冲走。他正要去看木棍上的水位,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尖厉的叫声,远处凉亭旁的水里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正牢牢抱着凉亭的围栏,用一个细细的声音喊着:“救命!救命!”

阿多奈拉姆犹豫了一下,知道要是不马上回屋汇报水位,肯定得挨一顿狠揍。可他只犹豫了片刻,就脱下鞋袜下了水。腿陷到了水里,还好只到他的膝盖那么深。他赶紧跑上凉亭,弯下身子,伸手拉住了一团湿漉漉的毛发,将一只棕色的小狗救了上来。

小狗抖了抖身子,打了几个喷嚏,摇着短短的小尾巴,叫了两声,坐在那里看着阿多奈拉姆。说不上来他的品种,他有两只耳朵、四条腿、一条尾巴、一个鼻子,身体好的时候鼻头凉凉的,吃坏了肚子鼻头就热热的,总之他就是一只狗。

“嘿,小狗。”阿多奈拉姆说。

小狗站起来叫了两声,摇摇尾巴又坐下了。

“哎,老天,”阿多奈拉姆说,“我还以为你会说话呢。我刚才听到的‘救命’肯定是你喊的,你说,是不是?”

小狗抬起爪子挠挠耳朵,盯着这男孩,犹疑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的,是的,是我。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噢,我不说。”阿多奈拉姆说,“可是你瞧,小狗……”

“我的名字叫乔治。”小狗说。

“噢,”阿多奈拉姆说,“呃,乔治,你瞧。我这就得回屋子里去了,可我不能带你一起回去,他们会把你赶走的。我把你带到一块没有水的陆地上去,然后──呃,你能不能自己找个地方待几天?比如躲在谷仓里,反正他们看不见你的地方就行。我会给你带一些骨头什么的出来……”

“好的,好的,”乔治说,“骨头啦、陈面包皮啦,随便什么剩菜剩饭都行──随便什么,除了香蕉,实际上……”

“你不喜欢吃香蕉?”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眼下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对吧?要是这个凉亭被水……”

“噢,没事的,”阿多奈拉姆说,“要想把这个凉亭冲走,水还得涨得再厉害一点儿。不过,我得赶紧回去了。”他抱起小狗,夹在胳膊底下,刚抬起脚要跨进水里,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一个巨大无边的黑影朝他们压来。

“当心!”乔治叫道,阿多奈拉姆只来得及伸出一只胳膊紧紧搂住凉亭的一根柱子,就看到那个差不多有一座房子那么高的东西,朝着他们砸过来,似乎要将他们吞下去。周围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树枝条扫过他的脸。凉亭摇晃着,剧烈地撞击着,终于挣脱了底座,卷在一堆松树的枝丫中,被河水裹住打着旋儿朝前漂去了。

非常幸运的是,凉亭牢牢地卡在树干中间,没有翻倒。可是几下晃动之后,树干在河岸上撞击了几次,把凉亭撞到水流的中心去了,于是凉亭就像一条蒸汽小船一样,平稳地加速朝前漂去。周围全是一片松针。过了好一会儿,阿多奈拉姆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放下小狗朝外望去。

“哎哟,老天!”他说,“我们已经冲出一英里远了。等我回家的时候,我要抓牢这个。”

“眼前大可不必操这个心。”乔治说。

“怎么不要,”男孩说,“这河再往前还有几百英里,越来越宽。噢,乔治,你说我们该不会要被冲到大海里去吧?还有,我们一点儿吃的都没有。”

“噢,你急什么呢?”乔治说,“干吗不享受这旅行?”

“享受?”阿多奈拉姆怀疑地说。他还不太习惯享受什么,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什么可享受的。“呃,也许你觉得很享受,我可不。真希望现在能回家。”

乔治哼了一声,说:“噢,好吧,那你继续担心好了。可别破坏了我的快乐。”他走到凉亭的另一边坐下,可不没一会儿,又走了过来。

“喂,男孩,”他说,“我们不应该吵架。尤其是你还长得这么像我的主人。你该不会有个兄弟叫拜拉姆·R·琼斯吧,嗯?”

“没有,”男孩说,“我叫阿多奈拉姆·R·史密斯,我倒想有个兄弟呢。”

“这个R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阿多奈拉姆说,“反正就是个挺傻的名字。”

“拜拉姆也不肯告诉人家R是什么意思。”乔治说,“这挺好玩的,对吧?你们俩都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中名,人又长得这么像。噢,老天,真希望我能回到拜拉姆身边,不知道没有我在,他一个人怎么样了。”

“你们住在哪里?”阿多奈拉姆问。

“住在城市里,河上游很远的地方。拜拉姆无亲无故,就只有我一个。”

“无亲无故?”阿多奈拉姆叫道,“哎哟,那你们上哪儿弄吃的去,晚上又睡在哪里呀?还有……”

“他以前跟一户叫做琼斯的人家住,”小狗说,“我猜他就是跟了他们的姓。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原来姓什么。那些人对他不太好,他就跑了出来。我们住在铁路尽头的一间旧棚屋里,经常一起上街去。我表演翻跟头、求饶、装死——反正就是这些傻把戏——然后端着他的帽子,人家就往里面扔钱。我们就有钱买吃的,也够其他用了,只除了有一次,我们整整一个星期只有香蕉可以吃。”乔治打了个冷战,“我现在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香蕉了。”

“然后就发大水了,”他继续说,“我们的棚屋被水冲走了。其实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可就在你们家前面的一个转弯那里,我脚下一滑落进了水里。我不敢叫,怕自己一叫,拜拉姆就要跳下来救我,这样搞不好我们两个都得淹死。我就拼命地游啊游,抓住了你们的凉亭。就这样,我跟他分开了,我想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真可惜,拜拉姆是个特别机灵的孩子。”

月亮从云朵后面露出脸来,地面洒上一层银光,河面上泛着粼粼波纹。乔治透过树叶的缝隙朝外看去,看见月光在河岸上跳跃。他深深地吸着湿漉漉的空气,不时地叫阿多奈拉姆来看这个、看那个。很快,男孩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多有趣呀。”乔治说。

“哎——的确,”阿多奈拉姆说,“不过,我就是总在想……”

“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糟糕的事情──是吧?”小狗说,“哎,你干吗不想想如果那些事情都没发生,会是什么样?你干吗不想想可能会发生的好事情?反正一样都是想。比如,你可以想想:也许我们就这样冲进大海里;可反过来,我们也有可能会被一艘战舰或者远洋客轮搭救,然后就住在上面,你慢慢长大,学会了开船,搞不好还能当上船长。”

“噢,会有这个可能吗?”阿多奈拉姆问。

“这我怎么知道?”乔治说,“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像你这么大的男孩子里头,有成百上千个将来会当船长,可事先没人知道这一点。也许你就是这样一个。”

阿多奈拉姆从来没有像这样考虑过问题。不过一旦这样想下去,他就乐在其中了。他和乔治假装自己正在开一艘船,他是船长,乔治是副手。“大副,全速前进!”他会这样叫。于是乔治就会回答:“先生,左舷有潜水艇出现!”这时或许正漂过来一个谷仓,他们就假装朝那儿开火。有时候,他们朝漂过来的一个小棚子开火,那棚子刚好散落下一块木头,碎成几片,好像真的被枪炮击中了一般。他们就欢呼大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他们这样玩了大概有一小时,乔治叫道:“先生,右舷出现村庄!”河边的山头上浮现出点点灯火,水边系着几只摩托艇,泛光灯下照着好多人在工作。他们朝那边大声地喊叫,可是水声太大,岸边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凉亭又被树枝掩埋起来,那些人也看不见。他们就这样漂了过去,很快那些亮光在远处渐渐暗淡下去。

阿多奈拉姆惊讶地发现,自己没那么担心了,真的。反正,就算得救了,他也不过就是回到叔叔婶婶身边。“乔治,这真有劲。”他说。

“看,”小狗说,“那是什么?”

他们后面有块什么小东西漂了过来,上面趴着一个会动的东西。

“喂,”乔治叫道,“这是什么船呀?”

回答他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啼叫。

“是只公鸡!”阿多奈拉姆说,“准备好,大副!我们要去营救他了!”

他抓住凉亭的围栏,身子朝外探去,可是怎么伸手也够不着那个鸡笼。然后,他想了一个主意,爬到围栏上面,伸到屋檐那里一阵摸索,掏出一段鱼线,上面拴着一个铅锤。鱼线上面没有钩子,叔叔总是把钩子摘下来别在自己的帽檐里,这样阿多奈拉姆就没法偷偷钓鱼了。不过眼下,阿多奈拉姆要的正是这个。

“准备好拉线!”他叫道,扔出了铅锤。第一下没扔着,第二下正好落在公鸡身边。公鸡吓得大叫一声,落进水里。还好,他稳稳当当地用嘴叼住了鱼线,过了一会儿,他们将他拖进了凉亭里。

他竖起透湿的羽毛,抖了抖,理理顺了,然后生气地说道:“喂,你们不能打得准一点儿吗?差点儿害得我扭折了翅膀。”

“喂,听着,”乔治说,“我们把你从鬼门关里给救了回来,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个的?一上来就这么抱怨!船长,我们再把他拖回水里去,怎么样?”

“对不起,”公鸡说,“我再也不这样说了。你们要是在那个笼子上面漂了七十多英里,一直在打转,转到头都晕了,都快抓不住笼子了,我敢说你们也会像我一样崩溃的。我还感冒了,泡在水里显然对感冒没什么好处。”

他清了清嗓子,想鸣叫一声,可是只发出一声小得可怜的哼唧声。乔治笑得前仰后合,这辈子都没怎么开怀大笑过的阿多奈拉姆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喂,伙计们,”公鸡愤怒地说,“有点儿不像话了吧。这可算不得什么高风亮节,啊?──嘲笑人家的感冒。”

“小公鸡,我要是能发出你那样的叫声,把我的尾巴割短一截都行。”乔治说,“喂,别那么气嘛。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了。嚯嚯,这句话不错,是吧?── 一条船上。”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公鸡说,“我们本来不就是在一条船上吗?”

“是啊,我说的就是这个。”乔治说。

“对噢!”公鸡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在同一条船上。真有趣,哎,真好玩!”

阿多奈拉姆掏出手帕来帮公鸡擦擦身上的水,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暖着。很快,公鸡就睡着了。

“我们也该睡了,”乔治说,“船长,你得用那线把我们拴在一块儿,免得夜里被冲出去。”

于是,阿多奈拉姆用鱼线在自己的手腕和小狗的项圈上绕了几圈,又牢牢地系在栏杆上。然后他们躺在地上,靠在一起,很温暖地开始入睡。“哗哗”的水声像催眠曲一般愉悦,阿多奈拉姆一边侧耳细听,一边看着松树黑黑的枝丫分割着银色的月光,然后他轻轻地翻过身,睡了过去。 wKGqryb7yz00/Xuy3tOprauThhih8SlyyErigv5KE788Xw95bftLAr+IMaZm7P0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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